圣僧 第32章

作者:鼎上软 标签: 快穿 武侠 BG同人

  约莫有半个时辰之久,空明的呼吸愈发绵长轻盈,面色亦复红润起来,显是毒性祛除甚是顺利。待功力恢复了个六七分,他收功睁眼,轻轻舒了口气,向方天至颔首笑道:“我已好了泰半。此地不宜久留,你先与我一并去见方丈,请他来做定夺。”

  方天至恭敬应是。两人一并起身穿过众僧环绕的小径,瞧见许多同样功力恢复的僧侣,心知眼下寺中战力已足以应敌,不由愈发安定。待走到空闻近前,空闻白眉一动,登时若有所觉的睁开眼来,显然灵觉深敏,又复是一代宗师风范了。他瞧见方天至身影,微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圆意,此番多亏了你。”又向空明关怀道,“诸位师弟都还好罢?可有受了甚么内伤?”

  空明双手合十,语气中颇多自责之意:“唉,咱们一切倒还好。只是我未能尽得守寺之责,辜负了你的嘱托,实在无颜见你。”

  空闻摇摇头,体谅道:“这也怪不得你。此番围攻光明顶、中毒受难,及至阖寺遭此浩劫,其中尚有许多复杂头绪,须与诸位一并商议。但如今不是时候,待众僧功力都恢复些许,咱们须先赶回少室山去,再一一打算。”他想了想,又道,“攻上寺里去的,是甚么人?”

  空明道:“这怕还要圆意来说。”他话音一落,空闻身侧的空智、空性亦都纷纷睁开眼,神色甚是慎重的望过来。

  方天至见状,便言简意赅道:“攻上寺来的人冒名明教中人,实则是当今朝廷的人马。为首那女扮男装的少女,便是天下兵马大元帅汝阳王的爱女赵敏,封号叫做绍敏郡主。”他想了想,半解释半推断道,“弟子五年前曾在湘中与她打过交道,此人甚是狡诈狠辣,诡计多端。师叔伯此番下光明顶后受她暗算,其他门派恐怕也凶多吉少。”

  空智问道:“魔教同我江湖正道仇隙颇深,与朝廷联合来犯我寺,也没甚么稀奇。你怎知他便是假冒的?”

  方天至道:“眼下明教率领各路起义军公开反叛,与朝廷已然势同水火,依弟子瞧来恐怕万难联合。且今日相救诸位师叔伯及同门,弟子势单力薄,本来极难成事,如今能这般顺利,还多亏一位姓朱的施主出谋相助。”趁朱元璋等人掩埋尸首尚未归来,他先将如何与众人相识、朱元璋又如何仗义助人等事一一道来。

  空闻等人听罢纷纷点头,道:“这位朱施主于我寺有恩,待他归来,还需郑重相谢。”

  方天至道:“还请诸位师叔伯知晓,这位朱施主正是明教一位分坛坛主。”

  他话音一落,眼前这一群白须白眉的老和尚纷纷露出惊愕之色,连微笑颔首也顾不得了,空性更是脱口问道:“你说甚么?他是魔教的人?”

  方天至无奈叹道:“回师叔话,正是如此。”

  空性皱眉道:“我等才去攻打了他光明顶总坛,明教中人不落井下石便不错了,怎还出手相助?”

  恰此时,自漆黑深林中隐隐露出几星火光来,不多时,一队青壮汉子手持火把鱼贯而出,朱元璋当先一步,单瞧他步履神态,端得是一番豪杰气势。他瞧见方天至等人围坐一团,便客客气气上前来,先与方丈空闻见礼。

  空闻毕竟是见多了大风大浪的大佬,场面上半点不含糊,当即也微笑回礼。然而他虽城府深沉,空性却自小痴迷练武,并不怎样通人情世故,便张口纳闷道:“你既是明教中人,何故要来救我等?”

  朱元璋不卑不亢的笑道:“我教教主雄才伟略,又极是仁义宽善,他以为鞑子残虐无道,欺凌汉人,惹得天下民不聊生,该当是中原武林共同之大敌。如今江湖正派与我教恩恩怨怨,纷繁不断,只会内耗不休,平白叫鞑子看了笑话。与其如此,何不如大家齐心协力,共御强敌,早日恢复我汉人江山?是以教主号令全教上下,不得再与正道门派结下仇怨,若能顺道给鞑子找点麻烦,那更是两全其美。朱某身为分坛坛主,自然谨遵教主旨意,前些日被鞑子抓了壮丁来拉车,只觉这是天赐良机,是以相助诸位大师。”

  空闻闻言怔了一怔,几个月前光明顶上还是一派分崩离析,何时冒出个众人皆服的教主来?不由问道:“贵教阳顶天阳教主可是复出了?”

  朱元璋见他几人不知,便解释道:“大师有所不知,我教日前已立了新任教主,张教主名讳上无下忌,乃是白眉鹰王殷天正的外孙,武当山张真人的徒孙。”

  少林寺在座的长老不由纷纷心道,原来是张翠山的儿子,当即暗中各作感想。而方天至听了这明教教主竟是张无忌,亦有些惊讶,实不料曾经那病弱少年竟真的脱胎换骨、长大成人了。

  要知朱元璋如此人杰,在明教中不过一个分坛坛主,那教主想来应当是英雄无双,风采不凡;张无忌如今不过弱冠之龄,也不知他这八年来有了怎样际遇,才令明教上下心服口服,尊敬若此?

  但眼下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方天至将两方神色瞧在眼中,张口打圆场道:“掌门师伯,如今天色已晚,众僧该如何安排,还请您示下。”

  空闻回过神来,沉吟片刻,却不忙回答方天至,而是向朱元璋抬眉一望。待二人目光相视,他两手合十,郑重其事的谢道:“不论如何,少林寺今日受了明教之情,自当铭记于心。贵教张教主气度通达,老衲佩服不已。”

  朱元璋等人听到空闻谢词,不由心花怒放,只觉这帮和尚没白救。他们本也不指望少林寺就此与明教尽释前嫌,但空闻坦然领情,面无矫作之态,便比许多自诩江湖正道的人士顺眼许多。两方气氛一时甚是祥和,朱元璋问道:“方丈不必客气,若还有甚么用得上朱某的,请尽管开口。”

  空闻微微一笑,不疾不徐道:“施主好意心领,只是阖寺僧侣功力已然恢复,当可自保,不敢觍颜再劳烦诸位施主,不如就此别过罢。”

  朱元璋听他婉拒,知他顾忌正派身份,不欲与明教多有来往,便也不强求。空闻命令一下,自有圆字辈僧人往来通报同门,不多时,一山坳的和尚整整齐齐的列做几排,准备连夜往少室山赶去。众僧不知朱元璋身份,路过众人,纷纷点头致意,聊表感念。朱元璋等人受了这谢,便一面微微笑着回礼,一面与方天至闲话。

  方天至知他几人乔装改扮北上,必然有机密要事,干脆不去相问,寒暄罢了便挥手作别。这厢事毕,他便又追至空闻等长老身畔,将适才那被他掌毙的锦袍男子口中所言一一相告,末了道:“如今我少林危机告解,但其他门派情形如何,尚未可知。事关江湖正道之存亡,弟子欲往大都万安寺走一趟,先探一探朝廷的虚实。”

  空闻听得又是大点其头,此事虽有凶险,但圆意武功超群,人亦聪明机敏,若是他去打探,再没甚么不妥的了。他侧首向方天至一瞧,只见火光摇曳间,这年青僧人宝相庄严,风仪翩翩,言谈举止无不恰确合宜,不由忽而心中叹慰,只觉少林寺后继有人。想起圆意毛头受戒之景仿佛就在昨日,空闻便颇有些慈和的嘱咐道:“你想去便去罢,若有要事,务必及时与寺中联络。切切保重,不可逞强。”

  方天至是沐浴在师叔伯们殷切的目光中长大的,早已习惯这语气态度,并未觉出有甚么特别来,闻言恭敬称是。待与空明道别后,他便调转东北,直奔大都而去。

第53章

  万安寺坐落于大都城西,丛林深广,苑宇错落,规模之大与少林寺仿佛。殿后立有一座十三层宝塔,栏杆朱红,琉璃晶莹,煞是醒目。方天至刚一进城,老远就瞧见了重重民居后的宝塔塔身。

  路过城门布告之时,他手扶斗笠仰头一看,还自上头瞧见了自己的通缉画。画上一个和尚满脸横肉、斗眼大嘴,侧面还附有小字描述两行,赏金若干。方天至看得稀奇,实不知靠这与他一分一毫也不相似的画像,何年何月才能逮住他。赵敏明明与他相见数次,何以朝廷却颁出这般相差甚远的通缉像来?

  大都城位处天子脚下,自然有好一番繁华景象,连乞丐都未有几个。城中房舍鳞次栉比,行人摩肩接踵,叫卖喧哗不绝于耳,时不时还有几个戴圆笠、披锦袍的蒙古男子骑马信步街头。若不是见识过外头狼烟四起、民不聊生的惨象,恐怕方天至还要以为大元朝正处于太平和乐之中。在街上转了片刻,他瞧见附近一家亮幡子的食肆,其中食客甚多,便走进去落脚用饭。

  店伙计掌眼一瞧,先笑容满面的将他迎到空桌旁坐定,这才口齿清晰的将店里的素菜一一报上名来,请他参详,神态语气甚是伶俐。方天至点了素面素菜各一样,待他唱过菜名,这才和气的问道:“请教店家,不知万安寺在何处?”

  伙计笑道:“万安寺就在城西,佛爷瞧见老远那宝塔不曾?那便是万安寺的塔。”他瞧方天至生得英俊惊人,便有几分好感,不免多说两句,“万安寺从前倒好,香火甚是旺盛,只是近来那里住进了许多番僧,各个凶煞狠毒,一个不高兴,随手便将路过人害死。不仅如此,这群人还时常掳掠妇女进寺,玩乐够了才将人放归。大师若要参拜佛祖,近期还是莫要去,免得冲撞他们,丢了性命。”

  方天至闻言,心道恐怕这些番僧正是朝廷派去看守中原武林人士的。不过究竟如何,还需往万安寺探查一番才知。思及于此,他先谢过伙计,匆匆用过饭后,便往城西方向去。

  城西一带皆是体面民居,只是愈往万安寺方向去,稠密房屋便愈发稀少,宽巷之中朱墙纵横,内中绿树如烟,遮掩重重宅院檐角,令人不知其深。方天至一路行过,只见有些巷子内,只有一二间庄严门户,显是高官贵胄的宅邸。万安寺身在城中,规模宏大,周遭又多是皇亲国戚,在这大都城中的地位倒是甚高。

  方天至行脚赶路,装扮甚是低调,头戴斗笠,脚穿芒鞋,身上的那套靛青僧袍也穿得旧了。这幅模样在喧哗繁闹处并不显眼,但如今他已渐渐靠近蒙古贵族聚居之处,往来所见异族人甚多,便有些扎眼,是以一路上均运起轻功,避人而走,不多时来到万安寺外。他遥遥望了眼门前,果然少见香客进寺上香,偌大一座丛林寺庙,瞧上去竟有些门庭寥落。

  恰此时,一队车马忽而打不远外奔来,方天至侧身一步避到墙角旁,只见来者共有十七八个人,打头的乃是两个红袍番僧,二人神态凝定,步伐矫健匀长,显是内功修为不浅。他们身后跟着五六辆马车,车旁皆有人持刀骑马随护,仿佛上面坐着甚么紧要人物。

  方天至见车辙上泥印深厚,来人俱是风尘仆仆,便猜测这队车马从城外来。观其方向,他们似是从南门进城,与他恰巧错过。车马停在万安寺正门,打里头立刻迎出四个番僧,上前引路。马车旁的骑士翻身而下,当即打开车门,不住招手催促人下车。不多时,马车中陆续走下数十个汉人女子,其中一半做女尼打扮。方天至将她们挨个看过,竟在其中瞧见了丁敏君和贝锦仪,只是亦和其他人一般脚步虚浮,面带忿色。

  想来峨眉派的人也是中毒受擒。方天至想到这里,忽而见一道婀娜的雪青人影自最末的马车中钻出。他微微一愣,再定睛一望,却见那人是个少女模样,生得风姿清雅,柔丽动人,但却不是纪晓芙。他心下不由一松,而那少女则毫无察觉,自顾自回过身去,恭恭敬敬的自车上扶出了一个神色阴沉的灰袍老尼来,料是灭绝师太无疑。

  来接应的四个番僧瞧见那少女颜色非凡,脸上登时露意,几人聚头不知说了甚么,又摇了摇头,显出意兴阑珊之意,冷着脸将峨眉派的众人押进寺门去。方天至沿着墙壁无声疾奔片刻,待听不见人声时,脚下轻踏,当即振身飞过墙头,落到一片绿荫之中。

  他借树影掩护,在林中悄声穿梭,不多时绕过一座四层楼高的大殿,远远瞧见峨眉派的众人在番僧带领下穿过远处一道横墙上的朱门,往后院去了。

  方天至眼见四下无人,立时飞身掠到墙边,翻跃缀上。待进了万安寺后院,只见除了僧侣禅房外,四下还建有许多精舍,白石小径两畔栽了香花碧草,甚是雅致清静。此处人少,他担心为人察觉,远远跟了一会儿,便钻进路旁的一片翠竹林中,以便遮掩身影,而众人愈行愈远,渐渐靠近了那座十三层高塔。

  方天至远远藏身在竹林之中,只见其中一个番僧走至塔前叫门。塔门一开,立时又涌出数个番僧来。两方交涉一番,又清点了峨眉派诸人的人数,便将他们一个个押进了塔中。轮到灭绝师太时,一个番僧嫌她走路甚慢,便不耐烦的推搡她肩膀,灭绝勃然大怒,一掌打到他手上。那番僧武功也算高强,实不料竟被这没了内力的老尼姑一下拍中,杀心顿起便要还手,灭绝夷然不惧的站在塔前等他出招,仿佛有视死如归之意。

  那番僧抬掌欲落,却听身畔同伴大声说了几句胡语,神色复又迟疑,片刻后他脸上阴晴不定,一把将灭绝搡进了塔门之中,到底没有下手害人。

  方天至见状,亦放下心来。他人在此处,若番僧起意杀人,他总得出手相救,只是这样一来,难免暴露了行踪,到时万安寺守卫必定愈发森严,救人恐怕难上加难。

  待那几个红袍番僧结伴离去,方天至望了望这高塔,只见其上栏杆无数重,窗影中隐隐有人往来走动不停。他对塔中环境陌生,若贸然进去查探,势必惊动守卫,便先不轻举妄动,准备先退出寺去,再做打算。正当此时,竹林深处忽而传来一阵笛声,曲声婉丽细腻,曲折动人,隐有相思之意,颇显出几分闺阁情思。

  方天至心中一阵好奇,实不知这寺庙之中,怎会有女子吹笛。稍作思虑,他恍然忆起那店伙计的话来,心想或许是被番僧困在此处的可怜妇女。如今虽然暂时救不得武林同人,但顺手将个把女子救出苦海,还是不难。起意如此,他便寻笛声而走。

  不多时,笛声愈发清晰,方天至悄声走近,忽而在万竿绿玉丛中,望见一间八角飞檐的精致竹亭。那亭子上挂着几重蝉翼般的碧纱,内中坐着一人正自吹笛。纱影朦胧,吹笛人虽不见面容,身段却极尽清妙窈窕,确是名女子无疑。

  方天至四下一望,不由皱了皱眉,盖因这竹亭的远处正立着两列规规矩矩的番僧,近畔亦有三四个随从模样的人束手待命。以他的武功境界,略一着眼,便知这些人俱是江湖罕见的武功高手。正当时,凉亭左侧一个赤发黑袍的头陀微微侧过头,方天至一眼瞧见,便认出他正是那日围攻少林寺的头陀。他既然在此,那么亭中人是谁不言而喻。

  方天至心中微微警惕,目光在远近竹影中一扫,却未望见玄冥二老身影。而此时,自那头陀目光所望的方向,已快步走来了两个中年汉子。二人走到亭畔,恭恭敬敬的微微弯下腰来,神色甚是紧张。那笛声不休,他们便就这样静静等着,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方天至未找见人,便也收回目光来。他武功精深,纵使打不过这许多人,来去自如却无妨碍,便欲潜伏不动,去瞧赵敏在此有何安排。心一静下来,他再听笛音,愈发觉得其中柔肠百转,欲语还休,不由觉得站在这里听赵敏这些小儿女心事,实在有些说不出的古怪。心中只盼她尽快吹完一曲,好听那两个手下奏事。

  又过片刻,那笛声悄然而歇。清风倏而吹过,篁叶萧萧细细,如人幽语,赵敏在亭中执笛而听,轻轻叹了口气。四下无人敢作声,便使那叹息声愈发有如怨如慕之意。她又静坐片刻,亭外一个青衫男子笑道:“郡主六艺皆妙,信手一曲,使人闻之心折。”

  赵敏声音似有笑意,斯斯文文又漫不经心道:“朱先生还懂吹笛么?”

  那姓朱的男子面容白净,有书生气,闻言谦逊道:“在下江湖粗人,半通不通。但听郡主笛音,却能想起些少年往事,颇有感怀。可见郡主这笛子已差不离成了七八分。”

  赵敏不欲与手下深谈,也不去问他甚么往事,只道:“笛音人成,我纵然潜心此道多年,又怎比得上适才风来一阵竹声呢?”

  朱姓男子道:“郡主风雅。”

  赵敏顿了顿,微微一笑道:“说起竹声,我倒曾见过一方题匾,言曰如雨如潮。观字思人,字主当有风流气概。只可惜后人庸碌,甚是不堪。”

  朱先生笑答:“郡主何等尊贵人物,天下能入眼的恐怕也没有几人。”

  赵敏轻叹一声,嘲道:“那样的人么,我恰时也认得了一个。”她顿了顿,婉声轻语说,“只是在他眼中,我这种人恐怕却算不了甚么。”她说到这里,又兀自沉默下来,不知在想甚么。那朱姓男子忽而听她语焉不详的泄露了一丝心事,哪敢再多言,便也不再接话。

  方天至听到这里,不由也愣住了。

  这个……她说的那个人,怎么听起来好像是贫僧?

  她在这吹笛,难道也是在想贫僧?!

  这就尴尬了!

  方教主愣神的这片刻里,赵敏忽而向亭外二人冷淡问:“路上出事了?”听她话音,仿佛观二人神色,便将事情知道了五六分,

  那两个男子便战战兢兢的跪下,道:“郡主明察,少林寺那边至今没有消息。”

  赵敏倏而自亭中站起:“你说甚么?”她于碧纱影中踱了两步,忽而劈手将桌上茶盏向那二人掀去,冷声厉问,“甚么叫一点消息没有?你们连几个失了内力的和尚都看不住么?!”

  其中一个男子躲也不敢躲,被淋了一身茶汁,小心道:“确实……确实至今也没有消息传来,恐怕卜布尔思三人已经……”

  赵敏厌恶道:“死在外面也好,便是回来我亦要杀之!”她沉默一晌,忽而又恨声叫道,“废物!”这话因她气急败坏之故,竟显得有些少女样的娇气了。但她的手下却不敢如此作想,心中还害怕得很,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赵敏余光瞥到他们,冷静了一下,问道:“派人去少林寺查探了不曾?计划好的路线上,亦着人寻找踪迹了没有?”

  那男子当即应承道:“属下这就派人去查。”

  赵敏道:“滚滚滚。”说罢,她伸手往桌上去摸茶盏,却摸了个空,心烦意乱下,干脆将那茶壶一并掀到地上了。瓷碎一地,她亦气冲冲的曼步踏出亭来。

  碧绿轻纱拂过她一身牙白纱衫,衣摆飘动间,端得是细腰欲折,玉骨绰约。只见她半张艳容雪腻,檀发间明珠灼灼,背上垂辫尤系着一串白玉铃兰花,行动间环珮叮当,煞是悦耳。她恢复少女模样,俨然比作男子打扮更是灿烂美丽,盛气凌人。

  那来报信的两个手下不敢逼视于她,纷纷垂首让开道路,赵敏看也不看他们一眼,手执翠笛冷声道:“回王府。”

  方天至待众人散去片刻,才暗中离开了万安寺。此时天色尚早,他有意跟踪赵敏,探一探汝阳王府中的布局,正在沉吟,不远外忽而有人惊声喜道:“大师!”

  方天至循声一望,却见一个茶袍束发的年青男子正盯着他看,那人生得浓眉英目,姿容甚是清俊不凡,五官依稀有些熟悉。他想了片刻,恍然笑道:“是张小施主吗?”

  张无忌两步赶上前来,亦笑道:“不错不错,正是我!”

第54章

  街上乍逢故人,两人各自欢喜。

  方天至瞥了眼万安寺门口,道:“此处不宜久留,我们换个地方叙话罢。”

  张无忌登时应是,想了想又道:“稍待还要与大师介绍几个人认识。这些人俱是我的心腹手足,此番同我一并前来大都,乃是为了一件江湖要事。”

  两人话及于此,便携手离开万安寺,于巷路中穿梭行走,不多时来到一处客栈前。那客栈隐在民居宅院之中,青墙灰瓦,门脸朴素,显得颇为清净避人。张无忌笑道:“我暂时在此处落脚,现下已将整座客栈包下,还请大师进门小坐。”

  方天至道:“阿弥陀佛,张施主请。”

  他二人话音一落,自院墙绿树下绕出一个人来,那人青袍俊面,鬓泛霜雪,眸中精光闪烁,有睥睨之姿。方天至与他甫一照面,便认出这是杨逍。他身为明教光明左使,跟着教主出来办事,倒也是合情合理。两人相视一瞬,均是微微一愣,杨逍城府深沉,不作别色,向张无忌恭恭敬敬的行礼道:“教主!”

  张无忌道:“杨左使不必多礼。这位是少林寺的圆意大师,旧时对我曾有救命之恩,今日再度相逢,便请他来此做客。”又与方天至介绍道,“这是我的一位好兄弟好朋友,姓杨名逍。”

  杨逍眉头微微一动,脸上却露出淡淡笑意来,向方天至拱手客气道:“圆意大师既然对教主有恩,便是对明教上下有恩。客栈简陋,招待不周之处,烦请雅涵。请入内上座。”

  张无忌听他说破自己身份,便有些腆然无奈道:“不知大师知不知晓,我目下暂代明教教主之职,其中详细,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楚。咱们还是先进屋再谈。”

  方天至亦淡淡笑道:“好说好说。张施主请,杨施主请。”

  三人穿过客栈正堂,来到后院之中一座独立的两进宅子中,厅上奉茶,宾主坐定,这才叙话。

  张无忌先问道:“韦蝠王不在么?”

  杨逍端起茶盏饮了一口,闻言又放下道:“教主离开后不久,我与韦兄亦分头外出打探情况,他至今未归,许是有甚么事情耽搁了。韦兄轻功出神入化,想来无碍,教主不必担忧。”

  张无忌点点头,这才向方天至笑道:“多年未见,大师好像半点不曾变化,想来武功必定愈发精进了。”

  方天至适才见他二人言及打探情况,便猜或许与中原武林人士大批失踪之事有关。张无忌年纪轻轻,能坐上明教教主之位,除了武功高强之外,恐怕还需对明教立了大功才行。近来六大派围攻光明顶,便是明教最大的祸事,如今明教安然无恙,教中光明左使及法王亦都健在,显然未能伤筋动骨。这其中恐怕便有张无忌的功劳。

  明教是最后与六大派打交道的人,或许是听到了甚么风声,才特地为了“江湖大事”赶到素来安稳无事的大都“打探消息”。

  他正想到这里,听到张无忌问话,不由心中一动。再仔细瞧张无忌面容,只见他呼吸间气息淡乎于无,眸光温润晶莹、深敛不露,显是身负极高明的内力,已有功力大成之相,便好奇道:“贫僧近来都好。倒是张施主,身上的寒毒仿佛尽都拔除了,还成就了一身不凡武功,果然是吉人自有天相。”

  张无忌道:“此事说来话长。那日与大师分别之后,我不忍辜负大师好意,便也耐下心来去钻研毒经,一面北上西进,欲往武当山去见我太师父最后一面。不料路上偶然碰到了中毒的昆仑派弟子,我一时好心,便施术搭救,结果却被苦苦哀求去昆仑救他掌门的爱妾。”张无忌说到这里,想起那时病痛缠身,朝不保夕的日子,不由叹了口气,续道,“我那时想,我总归也活不了几天,若在世之时,能多救一个人的性命,令他人能活下去,那也很好啦。是以与他们去了昆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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