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叶舟
该怎么办……
可恶的玛丽·斯图亚特,她是想来争抢王位?不行,不能就这么交给她……
外交手段,一定可以的……那个女人是个外国人,枢密院该会让她知难而退……
得让她能信任的英格兰人主持大局……
伊丽莎白心中百转千回,恐惧和悲戚不断交织。
啊,她的国家处在风雨飘摇中,她该把政府托付给谁呢?
一瞬间,感情压过了理智,她口中吐出个名字:
“罗伯特·达德利。”
宫廷顾问们原本忧心忡忡围绕着她。听到这个名字,他们纷纷瞪圆了眼珠,而后面面相觑。
“死神扼住了我……我已动弹不得。”高热中的伊丽莎白,声音断断续续。“外敌迫近……你们与苏格兰女王会面,劝她回去……我无法起身时,英格兰还需要一位护国公……”
女王眼前一阵发黑,自觉大限将至。她把仅存的专注力,投向了她的情人。伊丽莎白强撑着提出更详细的要求:护国公爵罗伯特·达德利,该享有每年两万英镑的薪资;甚至达德利的随从,也要获得足够的年金……
无奈和愤怒的情绪,渐渐在众臣间弥漫开来。他们并未和弥留之际的伊丽莎白当面争执,而是静静听完了她的“遗愿”。但是,当他们离开那满满草药味的房间,离开那个再度陷入昏睡的女王,审视着书记官手中的笔录,彼此忍不住嚷道:
“这样子怎么办?”
“与苏格兰女王会面、请她回去……陛下这是不愿意她……?”
——好吧,因为玛丽继承权在身,大伙没直接把她当成“外敌”,反是纠结起了伊丽莎白对可能后继者的态度。
“先别说这个……所以,按陛下的意思,后面怎么办,枢密院该把最终决定权交给护国公?”
众人注意力的焦点,果然被转移了。
是时,身为宠臣的达德利勋爵,本还不够资格出席这种最高级的“会议”;而且,几天前,他被女王遣去西班牙入侵前线督战了。鉴于当事人不在场,枢密院重臣们,毫不客气议论开来。
“那一位何德何能,他当护国公?”彭布罗克伯爵叫得最凶。“若让他凌驾枢密院之上,只会引起政坛动荡!”
说着,他特地看了眼塞西尔勋爵。
国务大臣本是伊丽莎白头号倚重之人,但自从《爱丁堡条约》“谈判失利”,他在女王心中的地位就略有下降。而达德利妻子死亡事件中,塞西尔又扮演了“讨人嫌”的角色。这使得君主一方面理智上重用他,一方面情感上排斥他——难怪伊丽莎白在此最后关头,宁愿选他的对头达德利也不选他。
塞西尔正郁闷非常。他曾将英格兰崛起的希望,毫无保留寄托在伊丽莎白身上;然而她骤然病危。他屡屡压抑自己的性别偏见,奉她为主,却在最后关头,受到她不负责任、充满感性的沉重一击。“女人果然不适合主导政府”的喟叹,再度在塞西尔心中响起。
不过,他口里,依旧对君主相当尊敬。
“我觉得,也许让陛下多考虑一下,会更好。”他只能这般为她分辩。
都病成这样子了,还能考虑多久?群臣腹诽。
诺福克公爵大声叹气:“真难相信,我们今后莫非要屈从那个小子?”
“屈从”这个词,宛若掉进油锅里的水滴。枢密院诸权贵多有不忿,接下来的言辞,愈发激烈。
“不,这个决定太荒唐,我们绝对不能妥协。”
“达德利的资历和能力,我认为很靠不住。”
“一个暴发户,哼。”
“他压根就是个马屁精。”
“他有谋杀妻子的嫌疑!”
“他还是叛国者的后代——别忘记当初的诺森伯兰公爵!”
呃,时隔不到十年,大家都记着呢。罗伯特的父亲、诺森伯兰公爵约翰·达德利,九日女王简·格雷的公公,一度总揽朝政,“操纵”爱德华六世,处死了摄政者萨默塞特公爵;后来还把英格兰王冠强行戴在了儿媳头上——而因为遭到众权贵反对,他和简很快被玛丽·都铎推翻,并以叛国罪之名遭处决。
吵闹一番,又有人转移话题了。开腔的,是血腥玛丽时代遗留的枢密院旧臣德比伯爵;他在新女王的政府里,一直过得不大舒坦。当下,他紧锁眉头,表现得既担心又恳切。“护国公什么的先不说……另一项,最要紧的,我们的陛下……事到如今,还没有确立继承人。”
作者有话要说:【注一】《后汉书·光武本纪》记载昆阳之战:
“夜有流星坠营中,昼有云如坏山,当营而陨,不及地尺而散,吏士皆厌伏”。
“会大雷风,屋瓦皆飞,雨下如注,滍川盛溢,虎豹皆股战,士卒争赴,溺死者以万数,水为不流”。
对英格兰枢密院的介绍,主要参考度娘百科。
伊丽莎白史上确实因为天花险些丧命,本章参考引用《伊丽莎白传》中她的“临终安排”。
另,阿伦德尔伯爵和诺福克公爵在度娘百科中似乎为同一人?然而《伊丽莎白传》中,他俩分得很清楚……
到底是位面之子,天选皇帝,刘秀这呼风唤雨的本事,诸葛亮和刘伯温自叹弗如。
英格兰女王出天花病危这段,参考《伊丽莎白传》。她是真爱达德利,亲自提出了护国公的要求…
本章其实过渡,配合明早六点的看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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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夺位
护国公也好, 辅政大臣也罢……女王弥留欲托孤,那个“孤”究竟是谁?
女君主内心隐隐觉得,那个“孤”该是她的祖国英格兰。可按照通常情况, 权贵们想到的是“新王”。
唉, 都怪伊丽莎白, 既无后代也没立过王储。这个,大伙认为,未来的国君人选, 其实才是当前英格兰头一等大事。
枢密院众臣愈加为难了。
尽管女主子向来回避这个问题, 可枢密院并非毫无主意。过去,明面上,大家都比较乐意服从亨利八世的遗志,按顺位定下的、伊丽莎白表侄女、新教信徒凯瑟琳·格雷。但近来,这个姑娘深受君主憎恶, 因为她未曾禀上就私自结婚, 还生了个儿子。她的“轻率”惹得女王大发雷霆,目前正与她的“非法丈夫”,一同被关押在伦敦塔。
平时他们都不大敢直接跟伊丽莎白提她,眼下, 更不好讲了。
或者亨丁顿伯爵?然而, 这个血缘甚远的、爱德华三世的后代,早就明确表示, 他无意英格兰王位。
自诩位高权重的枢密院,也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的嗜好。
怀念传统的约克大主教,终于谈到了他倾心的天主教徒,玛丽·斯图亚特。
虽然伊丽莎白当前似乎不中意苏格兰女王,可曾经她俩书信往来, 礼物交换,仿佛十足亲密。
“她是亨利七世长女的后裔,她身上也流着都铎的血脉。”
“可先王亨利八世,分明跳过了她的继承权。”伊丽莎白的表亲,诺利斯勋爵摇了摇头。
哦,事实上,被亨利八世排除过继承权的姐姐后裔,不只有玛丽。亨利七世之长女,玛丽的亲奶奶玛格丽特·都铎,在詹姆士五世的父亲死后,改嫁斯图亚特的死对头道格拉斯家族,又生了个女儿。这个女儿,后来成为英格兰的伦诺克斯伯爵夫人,认为其长子亨利亦有权继承英格兰王位,私下活动不止。可惜,伊丽莎白不仅没承认他,还以“阴谋叛国”之名义,近来把这对母子也关进了伦敦塔。
——足见伊丽莎白对分权夺位,有着最高的警惕。
“但新近的《爱丁堡条约》,重新赐予了她这份权力,不是吗?”约克大主教反驳道。“这证明,我们的陛下,愿意考虑这种可能。”
众臣沉默了一阵,而后,一个声音响起。
“唉,还是女人当政……真的可靠吗?”
说话的是德比伯爵,他和塞西尔,素来有着相似的担忧。
“比起亨利·达恩利勋爵,那位玛格丽特公主的外孙、母亲身后的跟屁虫;她显然更加成熟,更懂得怎么治理一个国家。”彭布罗克伯爵回道。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非常公正。“她在苏格兰已经待了四年多,颇有作为。现在看来,那块贫瘠的土地,竟变得欣欣向荣了。”
“她并不是英格兰人。”塞西尔闷声道。
“可她当前所做的,的确在守护英格兰的利益。”彭布罗克伯爵早就想打压这个更受宠信的新贵,于是更旗帜鲜明的为玛丽说话。“西班牙如今正咄咄逼人、剑指伦敦。她却派兵来协助我们,保卫国家,保卫领土。”
约克大主教在胸口划了个十字。“她带来的,是瑞士雇佣军,罗马教廷认证的、最忠实虔诚的士兵。他们为信仰而战,从不后退、从不反叛……”
“所以,必要时,我们该把某些所谓的民族情绪先放一放。”信奉旧教的诺福克公爵道。
“没错,国家利益至上。”彭布罗克伯爵得意补充。
伦敦大主教也发话了。“我们的女王,尚未指定明确的接班人。但大家所见,陛下情况相当不妙。既然玛丽·斯图亚特在合法名单之列,我们推举她,并不为过。”
他已经打算,忽略伊丽莎白那句“劝她回去”的隐约拒绝了。
“天哪,”忠诚的新教徒、财务大臣瑟洛摩顿高喊,“你们这是受了什么蛊惑,统统要支持那样一个苏格兰女人。”
被伊丽莎白一手提拔起来的国玺大臣尼古拉斯·培根,显得非常犹豫。“可毕竟,没有比她更合适的……”
“别忘了,她还是法国的王储妃。”财务大臣提醒同僚。
“可要对抗强势的西班牙,目前,只靠我们自己很难做到。”诺福克公爵指出事实。“不能因为狭隘的情绪,放弃一切盟友。”
玛丽的“好盟友”,阿伦德尔伯爵应声道:“不错,这个时刻,结盟才能度过难关。”
心底万分纠结、长时间缄默的塞西尔,终于再次开口:
“我认为,先撇开罗伯特·达德利的问题不谈……我们,还是应该直接询问女王陛下的旨意。”
话虽如此,这位伊丽莎白时期首席重臣,内心却近乎绝望:女王何时才能再次清醒?而且,她的临终遗言,真能生效……或者真的该生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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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格兰枢密院争执不休的时候,苏格兰女王正在朝伦敦“进军”。
一路上,玛丽受到不少当地民众的欢迎。平民未必都是墙头草,可对强者的崇拜刻在了骨子里;尤其她衣冠楚楚,高头大马尽显英姿飒爽。那些怀念旧教的信徒,相信她是来给他们撑腰的,于是最为激动。他们不断惊呼着:“天哪,多么威武忠诚的卫队!”
没错,四千齐整端庄的瑞士兵,很能引发天主教信众的好感。有人甚至猜测,罗马教皇出巡,恐怕也不过这般阵势。
玛丽却清楚这其中的差异——人数上或许超过了,仪仗则远远不如的。但她颇鼓励这类宣传,这样,很能掩饰她正试图武力干涉英格兰政府的实情。
因为种种顾虑,伊丽莎白的宫廷,一直对陛下的病情遮遮掩掩。又由于女王突然无法理事,群臣对王位继承人的态度相当暧昧。所以,迄今为止,官方没有任何“要阻拦苏格兰女王”的明确表示。
而号称跑来“平定英格兰局势”并“与英格兰女王会面”的玛丽队伍,也就有了几分“正义之师”的意味。
什么占领普利茅斯的西班牙人,什么各地躁动不安的狂热新教徒,好似,都成了衬托她的跳梁小丑。
负责玛丽人身安全的博斯维尔,成日笑逐颜开。
他虽没能带苏格兰亲兵南下,但这批瑞士雇佣军素质亦很高;最妙的是,法国王太子已“帮忙”付过军饷。此路途上,他还没遇过什么像样的反抗,只需遵玛丽指示,很克制的收拾几个粗鲁愚笨的乡巴佬,实在轻松。
但越接近首都,他的女主子越显得谨慎犹豫。玛丽三番五次叮嘱博斯维尔:“务必注意安全,我们究竟是在‘异国’的土地上。”
博斯维尔笑得有几分猖狂。“我尊敬的陛下,您大可安心。且不提我们的队伍兵强马壮、忠诚牢靠,英格兰人连常备军都没有、乡间民团一盘散沙……就是那些骑士爵爷们,见到如此光彩照人的您,从头到脚都该软了,哪还有什么战斗力呢!”
最后乃是他的真心恭维,却略为轻浮。玛丽很正人君子的瞪了他一眼,博斯维尔不知怎的品出了“娇嗔”的味道。他嘻嘻道:“我发誓,我说的绝对是真心话。”
这个家伙真是……玛丽有点无奈。好在博斯维尔外表倨傲放浪,真做起事来,还算粗中有细;所以,也不太教她讨厌。
唉,自己对他如此宽容,这究竟是因为性格相吸,还是冥冥中命运的暗示——史上那个玛丽·斯图亚特,可是会被他迷得不顾一切呢。
回忆她曾看过的、那些激烈的文字记载,玛丽又想起另一个纠葛亦深的“死鬼老公”。呃,她父亲同母异父之妹、伦诺克斯夫人的儿子,她的表弟达恩利勋爵亨利,现在还被关在伦敦塔里呢。听说那个浪荡子、软弱男,也被某些人认作英格兰国君人选之一。
伊丽莎白干得不错!又一个竞争对手被限制了自由,很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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