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苏斯图亚特 第37章

作者:二叶舟 标签: 情有独钟 爽文 BG同人

  “病症千变万化,我认为归因于某一类营养是不行的。”

  “虽然发生改善的人数还不多,但我不认为这仅是错觉。”

  “病例数目有限,无法推导结论。”

  头两天的主题, 是病例展示与回顾。吃人家的嘴软, 大部分医师报告的,便是由摄政王资助的、“营养与疾病”项目执行情况。

  针对夜盲症,得到的成功案例最多——大概是这年代平民难吃上肉,营养缺乏症比较明显的缘故。

  而脚气病什么的, 大约因为纳入标准模糊, 验证结果完全不明确。不过,仍有两位医师韧性十足, 愿意继续观察试验。

  佝偻病的治疗似乎收效很慢。好在参与者都还算有耐心,表示愿意延长试验时间,以期证实其因果关系。

  迄今为止,能证实坏血症与维生素关联的远航船只尚未归来。玛丽只得表示遗憾,然后寄希望于下一次交流会上, 能获得肯定的结果。

  第三天的内容,是“新医疗”研讨。玛丽请弗卢德医师上讲台,亲自给大伙介绍牛痘。

  弗卢德是个胡子比头发浓密的中年人。他长得慈眉善目,却不幸有一副公鸭嗓。有摄政王当场撑腰,他的新学说没遭到什么嘘声。然而仍有些质疑,需要他详细解释。弗卢德一路小心应对,待得他在稀稀拉拉的掌声中退台时,里衬都湿透了。

  “只可惜,这个预防措施……不能治疗已有的后遗症呢。”一名民间医师感慨。

  “是啊,想起女王陛下……”一位私人医师叹息。

  气氛陡然变沉重了。玛丽这时候,也说不出太多正能量的话来给大家打气。幸而,新一位上台演讲的医师,精研面相与体(;)液学,口才颇佳,赢得频频喝彩。连觉得他理论很玄的玛丽,也听得津津有味。

  反正,体(;)液学说是老传统了……反正,巫医不分家嘛。

  短短几日的会议,弗朗索瓦听着亦深受启发。“所以前那些,洗鼻壶和盐水治疗,也会推广开来么?”

  玛丽叹了口气。“我也想呢。不过,那些东西对工匠技术要求相对高……”

  先不提如何在这些医师面前验证疗效了。就算是证明该护理法有用,也不是谁,都能像法国王室那样,可以专门开设工坊、不计成本生产医疗用品的。

  “不过,等资金宽裕点,倒是能给医学院添加更多配套、招募更多学生、甚至鼓励外科医师们也过来深造……”

  弗朗索瓦若有所思。“医学院,这正是法兰西所欠缺的……”

  不过,在法国王太子抽空去观摩伦敦王家内科学院之前,他需要先陪妻子前往剑桥。

  果不其然,摄政王初次到访剑桥大学,引起了巨大的骚动。

  学生们用拉丁语向玛丽致欢迎辞,玛丽则用拉丁语向他们问候。一共五天,她参与课程,观看戏剧,倾听演说,抽空和学者们聊天。最后,她自己也做了演讲,表明她衷心为学术界“尽绵薄之力”的希望。

  而壮丽的国王学院礼拜堂,风景优美的剑桥河,都比不上勤勉机敏的莘莘学子,令她感到心旷神怡。

  她仿佛看见了未来的培根、哈维、牛顿、开尔文、麦克斯韦……

  尽管这些天来,她见到的学生,大约终其一生,都无法达到他们那样天才的高度。然而,他们和那些天才,生活在同一片土壤。聪明乐观、求知好学的他们,构成了这个学院环境的一部分 ,或许亦为天才的生长发育,提供了养分。

  呃,我见青山多妩媚,青山见我是不是也如此?玛丽想着想着,忽然有点莫名紧张——她不知史上,伊丽莎白造访此处时,是怎样的演讲风格,赢得多热烈的欢呼。然而,此时此刻,她竟有点担心,学生们究竟怎么看待她。

  “或许爱指手划脚、好为人师的年轻女人吧。”她忍不住自嘲。

  “不,他们可能认为你说得很有道理。”陪同她一路走来的弗朗索瓦笑道。“我看到,有不少学生匆匆记录下你最精彩的言论。我还打听到,一些学生正在传抄……”

  “呃,是么?”玛丽捧脸。“你不是哄我开心吧?”

  弗朗索瓦摇了摇头。

  “‘我坚信,这世界存在着普遍真理——我愿称其为科学规律。过去,技术发展缓慢,制约了对它们的探索行为。但随着工艺进步,未来,它们将不再是奢侈品’。”

  “‘只要坚韧勤劳,善用思维技巧,借助一些试验方法……不久之后,人们将不断发掘世界的全面知识,织造完善的学科图谱,并获取更多控制自然的能力’。”

  “‘过去,我们的知识技术,需要自东方来的火把,方能促使其提升。如今,它们已经足够耀眼,且在欧洲内部流通、发展,逐步开始引导世界文明主流。我相信,欧洲将成为世界的中心,而剑桥,有望成为支撑文明穹顶的、一根极为重要的石柱’……”

  他向玛丽眨眨眼,道:“瞧,连我都能背下来。”

  玛丽“哎呀”一声,扑倒他身上,顺手抹了把他的脸。“怎么觉得,好骄傲的样子。”

  咳咳,不过不能自恋,不能自恋。这些个观点,又不是她原创,是她以前在哪本书看过的……

  对了,就是《剑桥欧洲经济史》,同一个剑桥哦。

  “确实值得骄傲。你的演讲,教他们几乎全体心潮澎湃。”弗朗索瓦在她颊上亲了一口。“连他们的校长,也似乎心服口服。”

  呃,剑桥当今的校长,就是现任英格兰国务大臣,威廉·塞西尔。

  弗朗索瓦知道玛丽一直想收服他,不过至今未能成功。“他是个难得的人才。不过,你真这么需要他?”

  “嗯。”玛丽掰了掰指头。“诺福克公爵他们,当盟友还可以,宫廷斗争也算能干。但实际政务中,目光不够长远、私心杂念太多,难堪重用。说到底,世袭旧贵族,比起祖上不显赫的新贵们,缺乏做一番事业的动力。”

  “而梅特兰德也好,李乔也罢……执行力尚可,也比较忠心。然而他们是秘书,助理,他们没有英格兰国务大臣那种独当一面的魄力。”

  她仰头看了看弗朗索瓦。“尽管塞西尔在宗教上,是个不折不扣的新教徒,还相当严肃固执——这一点比不上你崇敬的洛比塔尔大法官。但是他即便不够宽容,也不会轻易把宗教情感置于世俗政府之上。”

  “我相信,他可以客观、公正的管理好一个国家。”

  热衷挖墙脚的摄政王嫣然一笑。“而且我希望,他在我手下,能比他在伊丽莎白麾下,发挥出更大的能力。”

  这句话再真心不过了。

  而被玛丽惦记的塞西尔,此刻正在旧主和新主之间纠结着。

  他纠结的是,既有政治,也有宗教。

  这一年多来,他已渐渐摸清苏格兰女王玛丽的为君之道。

  尽管名义上,她是比亨利八世更虔诚的天主教徒。然而,她在世俗化的道路上,比那位强势国王走得更远。

  “那些四分五裂的教派,那些仿佛无止境的争执,统治人民的精神已经够多了。”她曾如是说。“而我,希望国家政府、而非教会,统治好这一个物质的、世俗的王国。”

  经济政治上,她非常符合英格兰民族“应有的立场”,一直在逐步摆脱罗马教廷这个外国强权。但她做的更加柔和隐蔽。至少目前,她口口声声,还在维护旧教的表面礼仪传统,并在思想文化上,承认其地位及影响。

  但她显然不走极端,也不尖锐刻薄,愿意充分给予其他教派以自由。

  三天之前,就在他这个新教徒担任校长的剑桥大学里,有群放肆的大学生,公开演绎出一幕讽刺旧教的小剧——其中某个,扮相似乎是条狗,竟特地把圣体叼在口中,还汪汪的叫。【注一】

  而这位摄政王,当时脸色骤变,却控制住自己,维持着风度,只干脆的起身离开。她居然没有歇斯底里,破口怒骂——塞西尔罕有遇见这般冷静的旧教徒。甚至她身旁的法国王太子,也克制自己,不曾高声痛斥。

  事后,对于冒犯天主教信仰的学生,玛丽·斯图亚特固然严厉责备一番;但仅限于口头警告,并无实质惩罚。

  而自己呢,尽管事先不知情,却也得担负“管教不力”的责任。然而,玛丽在调查清楚情况后,说:

  “我一直认为,无论民间的宗教情感如何对立;官方仍应保持宽容的态度。我一点也不想像前一位玛丽女王那般制造恐怖,更不喜欢烧书或者烧人的事件,在这片土地上重复上演。”

  “我不排斥学院内的学生表达自己的宗教观点,就像我永远不会把《十日谈》放到□□目录中去一样。但是,我访问剑桥,这是一个重大的公共事件。在如此庄重的场合,我可以接受严肃的信仰讨论,却不愿看到这类不端庄、不礼貌、不友好的演出。”

  “这会显著挑起矛盾、激发对抗情绪。而官方的大型正式活动,需要的是和谐团结;除非针对明显的罪责,不应有太尖锐的攻击。”

  “我是英格兰摄政王,我代表政府。这般违逆我的意志,是为犯上不敬。”

  “理论上,作为剑桥校长的您,亦无法避免此罪名。”

  “然而这一次,念在你们均是初犯,且没有造成重大社会影响……我暂且选择宽恕。”

  她是如此坦荡自信。理智得恰到好处,简直不像个女人。

  是的,塞西尔一直以来,对女人诸多不信任。他受够了她们的感情起伏和意气用事。可惜,为了英格兰的未来,他不得不侍奉一位同样信仰新教的女君主。后来,他又被逼无奈,去应付一位坚持旧教的摄政王。

  这教他更痛苦了。

  若不是对英格兰还怀着一腔热烈的民族感情,若不是觉得自己的政治抱负还远没有实现,他恨不得辞职回乡……就如前一位血腥玛丽在位时那样。

  他最初能坚持,是因为伊丽莎白,这位他曾寄予希望的公主,尚未彻底倒下。现今,他恍然觉得,抛去宗教信仰的分歧,这个宣称“爱国为民”的务实统治者,或许某种意义上来说,同样符合他对英格兰王国的期待。

  玛丽·斯图亚特,和伊丽莎白女王,其实有许多相似的地方。她们都是敏感,但不脆弱的女人。她们的演说风格亦颇为高超,值得欣赏……

  离开剑桥的路上,塞西尔心事重重,夜不能寐。苏格兰女王却和老公大被同眠,睡了个好觉。酣睡之前,玛丽还跟弗朗索瓦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英格兰公共设施还不错。他们的邮政系统,1517年就建立起来,专供政府使用。目前国内的私人信件,主要靠朋友和其他旅客传递;但以后,这个系统,也可以考虑对私经营嘛……”而在伦敦,怀特霍尔宫内,莱斯特伯爵罗伯特·达德利,也在向伊丽莎白女王汇报这件事。

  “财务大臣瑟洛摩顿很重视您的意见。他表示,枢密院已讨论通过,将为驿站配备足量驿车,提高邮递效率;同时,驿站及旅社翻修的资金,也会尽快到位。”

  伊丽莎白虽然目不能视,但某些重要政务,仍需要摆上她案头,请女王最终定夺——这是枢密院和摄政王最初定下的协议。身为苏格兰女王、深知自己根基尚浅的玛丽,当时充分照顾了枢密院权贵的心情,表示外交之事,自己绝对不擅作主张。

  近来,随着伊丽莎白对失明状态的适应,以及“忠心耿耿”的莱斯特伯爵等人的帮助,英格兰女王又渐渐想把手伸回内政方面。然而,目前为止,大部分决策,依然不需要通过她,便已付诸实施。

  譬如这一次,由摄政王出访剑桥大学,就是枢密院部分人撇开她同玛丽商议的结果——连塞西尔,也仅仅在最后关头,向她报告了自己的“无奈妥协”。

  果然,等到玛丽外出这几天,伊丽莎白浑身都觉得不舒坦。幸好,罗伯特悉心陪伴,妙语连连,让她不至于一直陷在抑郁中。

  英格兰女王所心爱的罗宾,经过多年的锤炼,已很懂得说什么会让伊丽莎白开心。女王叹惋许久未有出巡,他就明白最好别去讨论摄政王访问大学事宜,甚至不提自己和她曾经多么亲密的出游。他很有技巧的谈起他俩既往都关注过的英格兰交通邮政,小小暗示女王:她对于内政的影响力正在恢复。

  哦,顺带还吐槽玛丽同枢密院的各种矛盾。

  “您很早之前就考虑过的新敕令,塞西尔和培根等也赞成的《学徒法》,她竟一堆反对意见。说什么工资标准低于物价水平,又说最高工资限制太苛刻,还说对学徒出师前须干满七年的规定不合理、会阻碍劳动力发展……枢密院听她频频抱怨,简直烦透了。恐怕国会召开时,双方还不能达成一致,还要当面争执,真教人看笑话……”

  伊丽莎白这会儿,心思却不全在这些事上。她仍惦记玛丽到访剑桥如何如何。“有消息说,她又和新教徒起了冲突,是不是?”

  罗伯特怔了怔。

  “哦,”他眼珠一转,迅速紧跟女王的思路,“消息还不很确切。不过,肯定是闹出不愉快……”

  “我倒想知道,她会怎么应对。”伊丽莎白语调平静,嘴角却慢慢勾了起来。“枢密院里,被我姐姐‘恐吓’过的、新教拥趸还真不少呢。”

  作者有话要说:【注一】

  剑桥学生真这么敢演。不过,那会儿来访的,是新教徒伊丽莎白。但她也对此十分不满,起身拂袖而去,“并用强烈的语言响应”。

  本文中,玛丽访问剑桥的经历,均参考引用《伊丽莎白传》和《文明的故事7》中,对伊丽莎白访问剑桥等大学的描述。

  英格兰邮政系统介绍,引用《文明的故事》

  《学徒法》内容,引用自度娘百科

第43章 信心十足(捉虫)

  在英格兰这, 玛丽才不怕什么“信仰危机”呢!

  她在苏格兰时,对于倾向新教的爵爷们,是心存警惕的。所以, 她才抢先改革, 胡萝卜和皮鞭同下, 以利诱威逼的模式,让他们熄了造反的心。

  对于法兰西的群魔乱舞,她其实不很操心——天塌下来, 还有亨利二世撑着。弗朗索瓦都只算二把手, 她一个太子妃而已,着急也不大顶用。

  至于她摄政下的英格兰,玛丽要真心感谢自亨利八世以来一系列操作:从那个杀妻狂和罗马教廷决裂、到爱德华六世强推加尔文主义、到血腥玛丽力挺旧教放肆烧人、到伊丽莎白恢复新教……英格兰人民经历一轮又一轮迫害,大部分都被碾压得没了脾气。

  伊丽莎白治下,实则英格兰四分之三的人口还是天主教信众。然而他们中的大多数, 都已丧失了揭竿而起的力气。史上, 这些温和的民族主义旧教徒,即使教皇1570年开除伊丽莎白教籍时,都在反对罗马对英格兰内政之干涉——尽管“良心”使他们只承认教皇为唯一的教会最高领袖。

  他们并不想要动荡的国家。

  玛丽禁不住想:两年前,若不是诺克斯那种对头大搞破坏、某些贵族背后支持、加上天主教急先锋的西班牙外力干涉, 他们大概宁愿只稍稍声讨几句, 然后继续埋头撰写给陛下的请愿书吧。

  总之,经过多年磋磨, 英格兰旧教徒总体气质堪称软弱。只要玛丽对罗马保持表面客气,且维护基本礼仪,她并不必担心有什么显著阻力。

  摄政王的威胁,来自于新教徒。他们一些是真虔诚,一些则不过想要利用其势力搞事。可比起法国那大批手握重兵的领主、腰包有货的城市自由民、战场退下来的贫困老兵……英格兰的新教势力, 真只算小意思。

  国内最大新教头子,伊丽莎白,因为身体问题丢掉了大部分权力;二号人物,国务大臣塞西尔,则是个识时务的民族主义政治家;其余权贵反对旧教,更多是为了不丢失既得利益;议会么,统治者的威仪加爱国情怀再加财政上让步,可以吹散大量不和谐声音;再往下看,青睐新教的伦敦市民,许多来自外国尤其是法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