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挖坑的熊猫
主持人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然后给摄像师比了个手势。
在这部纪录片传到某国后,弹幕上飘来一句又一句的“今日乳法”,“论法国人和英国人的友谊之船如何破裂”。
“纪尧姆在与自己的妻子,也就是瓦卢瓦王朝的玛戈公主聊天时,毫不客气地讽刺了没眼光的亨利二世。”
“这是纪尧姆的原话……‘如果不是那个没眼光的男人被声色生活和战争掏光了国库,然后太早屈服于他所创造的悲惨现实,我也不会这么快就得到一位完美的妻子,以及更加完美的蒙娜丽莎。‘”
“而这是玛戈公主的原话……‘我的父亲是家族里最粗俗的男人,他也只有在比武大会上看着像个骑士。结果在生活中,却是个宁可给情妇贴金贴银,也不愿给女儿出嫁妆的不合格父亲。’”
“‘幸好蒙娜丽莎随我来到了英格兰’,否则总有一日会被父亲送给戴安·德·普瓦捷,或是拿去填补国库的窟窿。”
管理员在念完日记复印件上的内容后,还加上自己的看法:“想必就是在这之前,纪尧姆便决定对玛戈公主忠诚一生,而他们的婚姻也确实如威廉三世和胡安娜王后一般幸福美满。并且在生活的方方面面里,骄傲的玛戈公主也给予了纪尧姆最大的陪伴与妥协,不仅与他一起担任英格兰的外交任务,更是在他们的长子出身后,允许纪尧姆将长子命名为米开朗基罗,用以纪念他最尊敬的那位艺术家。”
“也就是说,无论是家庭关系还是友谊,纪尧姆都处理得十分得当。”主持人感叹道:“拥有这样的高情商……他要是生在现代社会里,一定会是非常出色的经理人或是外交官。”
“事实上,纪尧姆已经在他那个年代成了非常著名的外交官。”管理员补充道:“毕竟在威廉三世打败西班牙的无敌舰队后,英格兰和西班牙的关系直到腓力二世去世都没有缓解,最后还是纪尧姆代表亨利九世与腓力三世进行谈判,才破解了英格兰和西班牙在外交上的僵局。”
“而在纪尧姆做客西班牙的这段时间里,腓力三世对他十分推崇,不仅尊称他为都铎先生,更是希望纪尧姆能在西班牙宫廷里多留一会儿。”
“能够让虔诚的腓力三世抛开宗教上的芥蒂,真心实意地赞美起曾经的敌人。仅是这一点,就足以体现纪尧姆的人格魅力。”
管理员总结道:“这也是无数人都为他着迷的主要原因。
——画面随着主持人转移到米开朗基罗的画廊里。
此时插入主持人的画外音:【这里是英格兰最著名的画廊,以后文艺复兴巨头之一的米开朗基罗为其命名,并且这位伟大的艺术家也确实在这里度过了生命最后的二十年。】
进入画廊后的主持人以仰视的角度向镜头介绍道:“自都铎时代的威廉三世起,这里便是保管皇家收藏之地。虽然在珍宝的种类上,米开朗基罗画廊远不及大英博物馆,但是任何一位到英国旅游的人,要是没参过过米开朗基罗的画廊,那一定是他最大的遗憾。”
说罢,主持人目不斜视地走向画廊深处的“都铎”展区。
同入门时的洛可可风与现代风相比,这里展示的文物无疑有着略带尘土味的朴素美感。
就好像是从封印许久的仓库里刚刚拿出一般,让人难以置信它的完美与珍贵。
主持人领着摄影师走进一副看上去比较“年轻”的油画,示意镜头拉近到画中人的脸上。
“这是盛年时纪尧姆与玛戈公主,还有他们的孩子合影。”
主持人隔着玻璃罩指着画中六人。
“坐在长椅上的是纪尧姆与玛戈公主,而从左到右,依次是准备嫁到法兰西的长女玛丽公主,被冠以米开朗基罗之名的长子,继承了父母外交事业的亨利,以及最小的女儿亨利埃诺。”
“除了米开朗基罗王子,其余人都被冠以了王室常用的名字。他们或许在历史知名度上远不及父母,但却也做出了属于自己的事业。”
主持人往前走了几步,指着另一张画像道:“而这一幅,则是威廉三世的家庭画像。同样是父母坐在长椅上,子女们依次站在后面。”
“和上一幅一样,子女们按照年龄大小,从左向右依次排开,分别是亨利九世,纪尧姆,以及琼安公主。”
“我想也就是在这时,王室养成了定期留下家庭画像或是家庭照的传统,这在十六世纪是非常罕见的,毕竟那时的父母比起长辈,更像是儿女们的上司或者君臣。亦或是说,他们不希望与孩子们太过于亲近,这样能避免分别时的痛苦或是让孩子对他们产生依赖性。”
“同亨利九世与威廉三世相比,纪尧姆留下得家庭画像是最多的,甚至在他的晚年,还让除了长女一家的所有直系后背齐聚一堂,留下这幅十七人的家庭油画。”
主持人又后退几步,指着靠近第一张油画的巨型画像:“据说已经成为法兰西王后的玛丽公主在听闻此事后,还特意送来了自己和儿女们的画像。”
“不过跟这些家庭画像相比,画廊里最珍贵的,还是被珍藏在深处的玛戈公主的陪嫁。”
“让人为之惊叹的蒙娜丽莎,以及米开朗基罗根据蒙娜丽莎所雕刻的半身像。”
主持人走过都铎展区,终于来到了画廊的中心处。
“如果没有纪尧姆,或许我们今天就无法看见两位后文艺复兴时的伟大艺术家,进行跨时空的艺术互动。”
第246章
“你打算用什么方法跟他们见上一面?”面对琼安的提议,威廉三世反问道:“一个是王储孙,一个是国王,难道你让我像召唤使臣那样将他们召唤来?况且联姻之事,就算是在男方主动邀请的前提下,你也不可能轻易答应与其见上一面。”
威廉三世说道这儿,还讽刺了下老亲家亨利二世:“我可不希望你像亨利二世的公主那样,被一群政客当成廉价的交易品,在协议里被提及,或是当着外交大使的面,被拉来拉去。”
“我明白您的担忧。”琼安赞同道:“上赶着去送的往往会失去原本的价值。”
“所以你想用什么方法与他们见上一面?”威廉三世表示琼安的要求真的难以实现:“如果你想借此拖延时间,那么看在你比亚历山大和纪尧姆更容易处于婚姻中,弱势一方的份上,我愿再给你一段时间。”
说到这儿,威廉三世话音一转道:“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要为你开一次特例。身为王室公主,你在享受了如此之多的特权后,也该明白自己的责任。”
“况且你要是能随心所欲地选择自己的婚姻,那么对于亚历山大和纪尧姆又有何公平可言?亚历山大是王储,尚且能说一句这是王位继承人的责任。可是纪尧姆呢?他也为了英法两国的和平,选择和你一般年纪的玛戈公主一起,承担起两国友谊的责任。”
威廉三世直视着琼安的眼睛,决定跟她把话摊开了,讲明了:“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反抗,不过在此之后,你将享受不到英格兰公主的特权,只能成为最普通的王室成员。”
“所以这算是通牒吗?”琼安还是那副冷静至极的姿态,但是威廉三世注意到她膝盖上的裙子已经被捏得皱皱巴巴。
“我的家庭教师说,不服管教的子女理应受到父母的责罚。”琼安在沉默许久后,硬邦邦地开口道:“所以您要责罚于我吗?”
“你希望我这么做吗?”威廉三世在琼安的紧张目光下,发表了自己的育儿观点:“鞭子和责骂是用来训狗的,而不是用于教育子女。”
“况且儿女们也不是父母的私人财产。”威廉三世瞥了眼肩膀放松的琼安,慢悠悠道:“历史上,反抗父母的子女和压制子女的父母还少见吗?我不会去做这么愚蠢的事情。”
“不过你得自己面对亚历山大和纪尧姆的疑惑。”威廉三世想起十八世纪的奥地利女皇玛丽亚·特蕾莎因为过于宠爱女儿玛丽亚·克里斯蒂娜,甚至破例让她选择自己的夫婿,而使得这位哈布斯堡的公主与其他的兄弟姐妹们相处甚差,一度到了冷战数年的地步。
“嫉妒心这种东西在任何人身上都是适用的。”威廉三世看着琼安,反问道:“你总不会让我给你开了特例后,还让我给你善后吧!”
琼安垂下眼帘,不敢去看威廉三世的表情。
“况且死人也管不了活人的事。我也没法保证自己能死在亚历山大和纪尧姆之后。”威廉三世在琼安看不见的角度耸了耸肩,表示他真不想跟女儿说这些事:“你总不能一辈子都不见他们,或是未来都不踏上英格兰的土地。”
“我明白了。”等琼安再次抬眼时,她已经下定决心道:“我选择葡萄牙的塞巴斯蒂昂。”
“为什么?”
“因为他们家简单。”琼安直截了当道:“奥地利的鲁道夫有十几个兄弟姐妹,而且他的母亲还是查理五世的女儿,一个相当虔诚的天主教徒。”
“你不想改宗换教?”
“我不想在改宗换教后,还被骂忘恩负义或是口是心非。”琼安跟她的父亲一样,是个相当现实的人,所以并没有特别明确的宗教偏好,盖因她是在诺丁汉女伯爵和克里维斯的安妮的教养下长大,所以并不像胡安娜王后一样,是个相当虔诚的加尔文教徒。
“要是嫁去奥地利,我的那个婆婆肯定不相信我会改变自己的信仰,绝对会往死里去揪我的错处。”对于并不美好的未来,琼安也是尽可能地分析利害道:“屈居于别人之下哪有自己做主来的痛快?嫁去葡萄牙我就是名正言顺的王后,除去国王基本没人能管我。可是嫁去奥地利就不同了。”
琼安一想到她要跟丈夫的十几个兄弟姐妹,再加上公公的十几个兄弟姐妹打交道,就不免恶寒道:“现在的奥地利大公可是鲁道夫的祖父,我这要熬多少年才能在奥地利的宫廷里来去自由?”
威廉三世不记得马克西米利安二世活了多久,不过查理五世的儿女除了最年幼的胡安娜,余者都挺长寿的。
“那就葡萄牙的塞巴斯蒂昂。”威廉三世拍板道:“我跟葡萄牙的恩里克主教聊一下你的婚事,顺便再问下塞巴斯蒂昂的意愿,以及他的身体状况?”
“身体状况?”琼安十分敏锐道:“他身体不好吗?”
“近亲那么多代所生下的孩子,你指望他有多健康?”威廉三世想了下葡萄牙王室的联姻状况:“塞巴斯蒂昂的祖父母生育了九个子女,结果只活下两个,而且都是盛年去世。”
“……那您还给我挑了这么一个丈夫?”琼安难以置信道:“这不是在害我吗?”
“所以才要跟葡萄牙的摄政大臣谈论塞巴斯蒂昂国王的身体状况。”威廉三世似乎想到了什么,顺口提到了欧洲的一种特殊风气:“不然你以为那些大贵族们为何要找情妇?”
搁在风气更为开放的中世纪以前,生育一般被认为是男性的错。
毕竟上帝让妇女承受生育之苦是为了还清她们的原罪,而要是妇女一直怀不上,没法还罪,到底是谁的错呢?
也就是在教会率先弥漫起奢靡之风后,一些贵族男性为了证明生育真的不是自己的错,才会通过养情妇和私生子的方式来证明这一点。
而到了中世纪后期,这就变成了大贵族们用于证明财力和魅力的特殊方式。
“如果你嫁入葡萄牙后,实在是无法与他继续生活下去,我会考虑让你们离婚。”威廉三世也不会真看着女儿在糟糕的婚姻里越陷越深:“毕竟你拖不起,人丁凋零的葡萄牙王室同样拖不起。”
“那就好。”放下心来的琼安还希望从父亲这儿得到一句承诺:“倘若我这次联姻失败,或是丈夫在我盛年而逝,还请您不要再次逼迫我为国家做出重大牺牲。”
“当然。”威廉三世十分爽快地答应道:“不仅是你,还有亚历山大,纪尧姆,都不会被我强制牺牲两次。”
“只是琼安……哪怕你联姻失败了,我也不会答应让你跟一个社会阶级远低于你的人结婚。”威廉三世在给出承诺的同时,也不忘丑话说在前面:“你的家族承担不起这样的错误。除非你愿意真真正正地放弃一切,否则你很难在爱情上随心所欲。”
面对父亲的警告,琼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而在千里之外的法兰西,另一名公主同样面临着艰难的选择。
“怎么……没了国王在一旁桎梏,你这是要教我做事?”哪怕是被吉斯公爵再次困住,勒妮公主依然没有放弃她的高傲姿态,冲着威逼她的吉斯公爵冷笑道:“别做梦了,你就是再等上一百年,我也不会如你所愿地行事。”
说罢,勒妮公主还抬高自己的下巴,露出纤细的脖颈。
“你要是有点胆量,就直接给我一个痛快。”时隔数年,这位老公主还是像她当年被吉斯公爵送入巴士底狱时那样无所畏惧:“否则我就是签下谴责胡格诺派的协议,也会在脱身后,与他们站在一起。”
“我们将业已飞翔,至那无形的世界,在彼地,我们厚赐福佑,永驻天堂。”勒妮公主说出一句柏拉图的名言,在锋利的刀剑砍向她时,脖子上青筋暴起道:“即便我回归上帝的怀抱,也无人能阻止我的信仰,我所坚信的一切。”
“我是瓦卢瓦家的勒妮。”
“至死,都是一位高尚的胡格诺派。”
刀光消失的那一刻,并不高大的勒妮公主软软地倒在地上。
一直都被侍从拦在后面的吉斯公爵夫人终于放声大哭起来,她不知从哪儿得来力量,居然能一路扒开那些挡在她面前的人,然后跌跌撞撞地跪在母亲的尸首前,手足无措询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你到底做了什么……”
看着痛哭中地妻子,吉斯公爵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忍,但还是强硬道:“这是拨乱反正的必要过程,你也不必为了一个背叛上帝的母亲而痛哭流涕。”
说罢,吉斯公爵冲着家里的侍女命令道:“将她带走,带走……”
被吉斯公爵哄得浑身一震的侍女们一溜小跑到吉斯公爵夫人身边,然后架起虚软的吉斯公爵夫人,将其带离了现场。
“弗朗索瓦……我诅咒你,我诅咒你……。”毫无力气的吉斯公爵夫人只能在离场时,冲着丈夫大吼道:“我诅咒整个吉斯家族……”
“你们都该下地狱。”
“下地狱。”
第247章
“将勒妮公主的遗体搬到地下墓室里。”吉斯公爵在送走自己声嘶力竭的妻子后,突然冷静下来,然后招呼着士兵将勒妮公主的遗体带走。
一直都默不作声地夏尔主教突然制止了吉斯公爵的举动,为勒妮公主做了一番祷告后,低声说道:“让几位贵族女性过来整理勒妮公主的遗容。”
“你这是干什么?”吉斯公爵看着弟弟的举动,十分不解道:“无论你为这位疯狂的异教徒祈祷多少次,她都不可能感谢你。哪怕她已经下了地狱,也不可能接受一位天主教徒的祝福。”
“她接不接受是她的事,我愿不愿意祝福却是另一回事。”夏尔主教跪在勒妮公主面前,为她划了个十字,语气平静道:“不管怎么说,她都履行了瓦卢瓦公主的职责,没有让布列塔尼分裂出去。”
“你真是这么想的?”吉斯公爵总觉得弟弟的状态有些不对劲,但是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放下眼前的纠葛,找人封锁勒妮公主已经死亡的消息。
“让几个验尸官想法子保存勒妮公主的尸体。”离开房间的吉斯公爵用手贴着额头,在门外的走廊里焦急地走来走去:“我得为勒妮公主的死亡找个说法……”
总之不能让外界以为是他杀了勒妮公主。
吉斯公爵在冒出这一念头后,努力思考着怎样解释勒妮公主的死亡。
然而在他为此急得脑子发疼,甚至开始后悔杀死勒妮公主时,他那位怨恨的,声嘶力竭的妻子已经将勒妮公主已死的消息散播出去,只求还在犹豫中的孔代亲王和科利尼将军,能够给予吉斯公爵来自上帝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