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挖坑的熊猫
第119章
玛丽·德·吉斯知道自己只剩下一个空架子,毕竟她被囚禁后,法国那边根本没派出协调的使者,更别提安格斯伯爵和阿伦伯爵完全不想分出已经切割好的摄政蛋糕,所以二者都有意让玛丽·德·吉斯听见娘家被打压的消息。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今天的彻底摊牌。
“我们调查了您这一个年的领地收入,发现有些地方对不上账。”安格斯伯爵可是有备而来的,所以将玛丽·德·吉斯仅剩的几个仆人全都审问了一遍,然后将“润色”后的结果展示给玛丽·德·吉斯。
几乎跟指着她鼻子说她叛国没什么两样。
“虽然您拥有这些领地的暂时所有权,但是当您去世后,它们都将被苏格兰女王所收回,并且按照詹姆斯五世所留下的遗嘱,这里面还包括玛丽·厄金斯小姐的年金,以及他跟玛丽·厄金斯小姐所生的几个私生子的抚养费,尤其是已经有爵位的莫里伯爵。”阿伦伯爵示意安格斯伯爵别做过火,然后接过安格斯伯爵的话茬,继续说道:“我们询问过玛丽·厄金斯小姐,她已经一年都没收到孩子的抚养费和自己的年金,所以请我们来询问您。”
“然后在后续的调查里,我们发现您将自己的收入用以收买苏格兰的边境官员,然后放进一些试图将您偷运回国的法兰西探子。
“这可真是有够好笑的。”玛丽·德·吉斯生前就没少忍受丈夫对玛丽·厄金斯的偏爱。虽然詹姆斯五世在结婚后就没见过自己的情妇,并且也没让私生子们在两任妻子的面前晃悠。但是玛丽·德·吉斯知道自己的丈夫一直都没忘掉他们,甚至还从詹姆斯五世的遗物里,找到了通信的证据,以及他对心爱之人的安排。
“我居然要支付我丈夫的情妇,还有私生子的费用。”玛丽·德·吉斯每每想起此事,就感到一肚子的火:“难道苏格兰的王太后都这么窝囊?连个小贵族和私生子都做不了主?”
“小贵族?”阿伦伯爵难以置信道:“陛下,玛丽·厄金斯小姐也是苏格兰名门望族的女儿,如果不是詹姆斯五世要与法兰西结盟,我们也不至于接受一位年幼的女王,还要去受英格兰的气。”
“并且没有玛丽·厄金斯小姐,你以为你的丈夫是怎么把我赶出苏格兰的?”安格斯伯爵眯眼打量着摇摇欲坠的玛丽·德·吉斯,嗤笑道:“他在迎娶法兰西公主之前,一直都用王冠诱惑着厄金斯家族帮他卖命。毕竟苏格兰的国王一向不长命,所以厄金斯家族还以为自己能过一下摄政王的瘾。况且给情妇买单的先例,还是你们法兰西人先开的头。”
面对安格斯伯爵的冷嘲热讽,玛丽·德·吉斯仿佛卸了王冠的爱德华二世,无力地做不出任何反应:“反正你们都知道我要说什么,也不必在这里惺惺作态。”
玛丽·德·吉斯知道自己的唯一价值,就是作为苏格兰女王的母亲去维护法兰西和苏格兰的关系,不让英吉利海峡的岛屿彻底变成新教国家。一旦她失去了这个身份,那么不仅是法兰西国王,就连她自己的家族也会放弃她。
“那就请您签署这份放弃领地所有权的协议,我们还是会保证您每年的退休金。”阿伦伯爵终于松了口气,心想着玛丽·德·吉斯所放弃的这些权益,终究是会落到他的手里。
毕竟苏格兰女王距离亲政还差十几年,哪怕这些领地不属于阿伦伯爵,他也能在摄政的过程中,谋取足够的利益。
然而拿到签字协议的阿伦伯爵并没有高兴得太久,就被安格斯伯爵,还有带着莫里伯爵的玛丽·厄金斯小姐截了个正着。
“辛苦您了。”养尊处优的玛丽·厄金斯小姐,显然比心力交瘁的玛丽·德·吉斯看上去年轻得多,几乎跟二十岁的年轻夫人没什么两样。
自打詹姆斯五世去世后,厄金斯家族就开始走下坡路,所以拉上了曾经敌对的安格斯伯爵,试图借着莫里伯爵的血统,在女王的摄政团里谋得一席之地。
“夫人,您这是要做什么?”阿伦伯爵脸色僵硬地看着玛丽·厄金斯同安格斯伯爵相谈甚欢,仿佛下一秒就会原地出现一对老夫少妻。
“我只是来拿回我儿子应得的东西,并且跟安格斯伯爵商讨一下莫里伯爵的未来。”玛丽·厄金斯满脸慈爱地看着她引以为傲的儿子,直接将阿伦伯爵打了个措手不及。
“我不记得詹姆斯五世曾说过莫里伯爵的婚事。”阿伦伯爵看了眼满脸阴险的安格斯伯爵,终于明白了他在什么主意。
詹姆斯五世临终前,曾希望自己的私生子莫里伯爵能为苏格兰女王摄政。
虽然各国对于成年的标准不同,但是你总不能说一个成了家的人是未成年。
而莫里伯爵进了摄政团,少不得倾向于安格斯伯爵。况且道格拉斯家族和厄金斯家族都不是省油的灯,所以阿伦伯爵的话语权势必会遭到削弱。
这样一来,他这位首席摄政王就成了空架子。
【他被安格斯伯爵算计了。】
阿伦伯爵突然明白安格斯伯爵为何热切于让玛丽·德·吉斯放弃领地的所有权,毕竟莫里伯爵比他更有资格去接手苏格兰女王的私产,所以安格斯伯爵能借此谋得一份利益。
“既然莫里伯爵要结婚,那么是否该请示下女王陛下。”阿伦伯爵突然想到了远在英格兰的玛丽·斯图亚特,觉得亨利八世应该不会让詹姆斯五世的私生子,去沾染他孙媳妇的财产。
可谁料玛丽·厄金斯的笑容又深刻了几分,让阿伦伯爵感到一丝丝的不妙:“女王那边已经批下了莫里伯爵的婚事,并且还送来了英格兰国王的祝福。”
“毕竟莫里伯爵要迎娶的,正是英格兰国王的女儿,萨里女伯爵伊丽莎白·都铎小姐。所以这门亲事,也算是加深了英格兰和苏格兰的联系,您说是吗?”玛丽·厄金斯死死地盯着阿伦伯爵,恨不得从他的身上咬下一块肉。
因为阿伦伯爵的关系,玛丽·厄金斯才失去了成为苏格兰王后的机会。
这个墙头草在法兰西和英格兰之间不断地摇晃着脑袋,所以也该让他付出点代价。
而在苏格兰的政治局面发生天翻地覆的同时,英格兰的宫廷里也很不安宁。
随着时光的一点点流逝,亨利八世的苍老身体再也承受不住病痛和旧伤的折磨,终于迎来了他人生的最后一刻。
白厅宫的奢华大床上,亨利八世的意识有时清醒,有时混沌。但是在回光返照的那一刻,他觉得周围的一切都碍眼极了,因为所有人都等着他死去,而他又不想在毫无生气的白厅宫里,迎来自己的终结。
“父亲,您还好吗?”威尔士亲王身为国王的继承人,兼他病重时的代政者,自然有权利坐在最靠近国王的位子上。
而克里维斯的安妮作为国王的合法妻子,在这个特殊的情况下也无心与威尔士亲王争夺座位的顺序,毕竟亨利八世一死,他们所有人都得服从威廉·都铎的处置。
“你来了……我的儿子”老国王浑浊的视线在看到威廉·都铎的那一刻,骤然清明了不少,仿佛是在冥河边徘徊的亡魂等来了他的卡戎:“我刚才做了个很可怕梦,那梦里没有你,也没有胡安娜。我的王朝断绝在爱德华的手里,我的王冠被苏格兰人所取代。”
说罢,亨利八世的视线跳过身旁的威廉·都铎,死死地盯着被克里维斯的安妮怀抱着的苏格兰女王。
可怜的玛丽·斯图亚特还只是个不到五岁的孩子,被老国王的恐怖眼神吓的将脑袋埋进了克里维斯的安妮的怀中。
胡安娜王妃见状,赶紧安抚道:“英格兰的国王也曾娶过苏格兰的公主,况且玛丽也是亚历山大的未来妻子,您说是吗?”
亨利八世看了眼佯装镇定的胡安娜王妃,突然笑道:“是啊!所以那只是个噩梦。
然后他又看向克里维斯的安妮,后者心领神会地将玛丽·斯图亚特交给伊丽莎白小姐,然后跪在国王的床边,握住对方的手,深情款款道:“陛下,我在这儿。”
“我现在要说的话,将是我对英格兰的最后安排。”亨利八世的声音骤然提高,示意书记官和御前大臣们仔细聆听:“在我死后,将由我的长子,威廉·都铎继承王位。”
“倘若威廉不幸去世,那么将由里士满公爵继位,并且由胡安娜王妃,伊丽莎白小姐,以及御前会议的各位阁下替他摄政至成年。”
“倘若威廉和亚历山大都不幸身亡,那么继承顺序将按照《第三部继承法》排下去。”
“除此外,我将与发妻,阿拉贡的凯瑟琳合葬于圣乔治教堂。在我死后,我贤惠的最后一任妻子——克里维斯的安妮,可以带着她的嫁妆和我送给她的首饰回到克里维斯公国再嫁。而她要是愿意留在英格兰,并且帮忙照顾苏格兰的玛丽·斯图亚特,以及威廉,爱德华,还有伊丽莎白的子女们,那么在她再嫁或者去世前,威廉必须保留她每年七千英镑的王后年金,以及对里士满宫,丽兹城堡,还有阿伦德尔城堡的使用权,并且她在英格兰的地位将仅次于英格兰王后。”
亨利八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突然有些喘不上气,于是靠着墙头狠狠地咳嗽了几声,弄得克里维斯的安妮赶紧给他抚胸顺气——毕竟亨利八世还算对她有所安排,所以克里维斯的安妮怎么也要做做样子。
“里士满公爵将按照《格林威治协议》,与苏格兰的玛丽·斯图亚特订婚,而我的女儿伊丽莎白·都铎小姐也将嫁给苏格兰的莫里伯爵,并且在苏格兰女王亲政前,与莫里伯爵一起为她摄政。”亨利八世在咽气前,终于憋出了最后一句话。
那一刻,他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只看见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从眼前闪过。
“亨利,我来迎接你了。”
亨利八世露出一个满足的微笑,眉头也逐渐放松起来。
看见老国王闭上了眼,卡尔达诺伸手试探了下亨利八世的鼻息,最后宣布道:“国王已回归了上帝的怀抱。”
白厅宫里顿时响起了连绵不绝的哭声。
第120章
亨利八世一死,英格兰上下都忙碌了起来。不管是抱着何种心态的贵族,在这一特殊的情况下,都必须缩起蠢蠢欲动的爪子,为亨利八世的葬礼,还有威廉三世的加冕仪式忙前忙后,难以休息。
而这之中,最忙碌的莫过于曾经的威尔士亲王党。
胡安娜王妃身为新鲜出炉的英格兰王后,自然要负责圣詹姆斯宫的搬家仪式,以及里士满公爵的未来安排。
按着惯例,威廉三世一登基,里士满公爵也自动成了威尔士亲王,所以得搬去自己的领地。
然而里士满公爵太小,再加上胡安娜王后并不希望自己的长子跟玛丽·斯图亚特成为一对怨侣,所以在与威廉三世商议后,决定将圣詹姆斯宫转送给里士满公爵,然后请克里维斯的安妮还有玛丽·斯图亚特一同住进去。
而说到克里维斯的安妮,这位曾经的英格兰王后虽然失去了原有的地位,但是亨利八世在临终前给了她一笔相当丰厚的退休费。即便这些东西在克里维斯的安妮去世后,还是会被英格兰王室收回,但是克里维斯的安妮却无法保证她能在第二段婚姻里,还能享受到如此优厚的待遇。
况且她的身份降级也没有被降多少,只是仅次于胡安娜王后,还是同新出炉的玛丽长公主,以及威廉三世未来的女儿持平,算不得跌入谷底。
相较之下,御前会议的几位大臣,尤其是掌玺大臣马修·斯图亚特,外加珀西家的几个凑热闹成员,就要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未来。
毕竟亨利八世在去世的前两年里,经常是由威廉三世代征,所以御前会议的成员被威廉三世调换了不少,在比例上绝对是心腹占了一半以上。
这让马修·斯图亚特等人有种被排挤的感觉,犹豫着要不要自请退出。
“卧室里所有的布料都得换新,装饰也要让我一一过目。”忙得团团转的胡安娜王后,在亨利八世去世后的第二天,就指挥着仆人们将国王夫妇的卧室里里外外地清扫了一遍,然后又让人用混合着各种草药的艾叶将房间熏了一上午,防止病菌残留。
“陛下,这幅画要挂在哪儿?”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仆小心翼翼地捧着达芬奇的《岩间圣母》,询问着监督中的胡安娜王后。
“给我看看。”胡安娜王后放下手中的青铜摆式,将《岩间圣母》上下打量一番后,随即说道:“你跟我来。”
胡安娜王后带着捧画的男仆穿过白厅宫的长廊,最后抵达了御前会议厅,让男仆将《岩间圣母》挂在最靠近国王的那面墙壁上。
“调一下位子,要让圣母的脸对着底下的所有座位。”胡安娜王后在底下指示道:“另外,让约翰娜找一幅受难的耶稣像,就挂在圣母像的对面。”
“是。”挂完画的男仆冲着胡安娜王后行了一礼,结果一出门便撞见了同样来挂画的威廉三世。
“陛下。”
男仆的通报声让胡安娜王后转过头,结果发现威廉三世正带人将他的画像挂在两侧墙壁的国王肖像之中。
“你跟御前的各位大人们商量好前任国王的葬礼,以及你的加冕流程了吗?”胡安娜王后很少见到威廉三世露出如此疲惫的模样。
在她的印象里,威廉三世就像一座永动机,总能精神百倍地面对一切。
“这些都是有规章流程的事,所以商量不了多久。”威廉三世直径走到亨利八世的画像下,盯着上面的威严面容,还是有些不真实道:“他真的死了。”
胡安娜王后打量着威廉三世的表情,并不能从上面看到儿子应有的悲伤:“你很讨厌你父亲吗?”
威廉三世看了眼胡安娜王后,叹气道:“你应该听过我们家的事。”
“布莱恩夫人跟我说过玛丽长公主……我是说你的姑母,曾经的萨福克公爵夫人,还有你母亲,以及安妮·博林,珍·西摩的事。”
“在我出生以前,我母亲流产过六个孩子,所以她怀上我后,父亲并不期待我能活下来,甚至都做好了跟我母亲离婚,让安妮·博林上位的念头。”
“可你还是活下来了。”胡安娜王后顺了顺威廉三世的脊背,像是在安抚一个孩童。
“是啊!我活了下来,所以造成了很多人的噩梦。”威廉三世无奈地笑了笑,目光从亨利八世的画像,跳转到他自己的画像上:“六岁以前,我都是被姑母抚养长大的。她对我很好,好到她都忽略了自己的孩子,所以我才会对多塞特侯爵夫人,还有诺丁汉女伯爵那么纵容。只可惜姑母也没有落得好下场,至于我母亲和另两个当上王后的女人……”
威廉三世想起王后寝室里来来往往的人脸,反问道:“你觉得她们成功吗?很多人都说我母亲是最后的胜利者,但是我不这么认为。”
威廉三世叹了口气道:“这种连自己的儿女都无法挽救的人生,算不得成功。”
胡安娜王后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威廉,但是她可以肯定的一点是,除了千里之外的玛丽长公主,估计威廉,伊丽莎白,乃至圣乔治教堂里的约克公爵,都不会为了亨利八世的死,而多流几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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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八世的葬礼显然是近三十年以来,英格兰最隆重的大事,所以国内但凡是排得上名号的贵族,都不远千里地赶到了圣乔治教堂,生怕自己会因为错过了亨利八世的葬礼,而从原有的贵族位子上重重跌落。
国王的仪仗队将亨利八世的棺木抬上了炮车,由一百三十八位贵族侍卫护送出白厅宫,向着圣乔治教堂驶去。
在亨利八世的棺木离开白厅宫的那一刻,伦敦塔上鸣炮五十六下,代表着亨利八世的年岁。
威廉·都铎和胡安娜王后,还有被约翰娜抱着的里士满公爵自然走在最前面的位子上。
圣乔治教堂那边已经做好了下葬的准备,因为英格兰国王都会在生前决定自己的墓地,所以准备工作都不必麻烦太久。
负责主持葬礼的坎特伯雷大主教为亨利八世的灵魂唱诗祷告,然后冲着威廉三世行了一礼,示意他带领着王室成员们瞻仰亨利八世最后的仪容。
匆匆赶到的玛丽长公主自然是哭得最伤心的,但是其他的王室成员就需要一些药物的帮助,才能在葬礼上表现出应有的态度。
亨利八世的葬礼持续了一个月,光是前后的准备就花了半个月的功夫。
按照前任国王的临终要求,他跟自己的第一任妻子,也就是威廉三世与玛丽长公主的母亲——阿拉贡的凯瑟琳合葬于圣乔治大教堂。
为此,玛丽长公主自费给伦敦的平民们送了一个月的粮食,而威廉三世更是拨了一笔巨款,让全国的平民家庭都能分得一些肉类,酒水,谷物,乃至几颗糖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