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挖坑的熊猫
不知是不是胡安娜王后的错觉,她总觉得卡尔达诺的情绪变得有些兴奋,甚至带了一种迫不及待地意味。
“也许卡尔达诺先生能跟米开朗基罗先生聊一下性格问题。”虽然胡安娜王后继承了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对于艺术家们的宽容,但是身在拨云诡谲的宫廷里,还是要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
尤其是都铎王朝中存在着很多的历史遗留问题和信仰矛盾问题,所以米开朗基罗身为一个外来的独立艺术家,更是要注意这点。
想必威廉三世也是出于这一方面的考虑,才会将米开朗基罗安排在伦敦的郊区附近,防止他一个激动地又说错话。
“给米开朗基罗先生清个暂时休息的屋子,等他睡醒后,再由卡尔达诺先生将其护送回画廊。”胡安娜王后的繁忙程度不亚于威廉三世,因为她到底是比利时和佛兰德斯的女王储,再加上威廉三世登基后,将爱尔兰和威尔士的庄园都交给胡安娜王后打理,所以后者不仅要安排宫廷里的各种活动,更要随时关注与尼德兰的贸易差,还有爱尔兰和威尔士的收成问题。
“你等会儿问一下国王陛下,要不要在冬季进行全国巡游。”胡安娜王后在处理来自爱尔兰的文件时,才想起她和威廉三世加冕以来,居然从未进行过巡游活动。
考虑到一年的收成问题,胡安娜王后决定将巡游定在冬季。因为这样安排,能够让一些穷苦人在巡游时得到额外的食物补贴,帮助他们撑过即将到来的冬季。
约翰娜记下胡安娜王后的话,趁着空隙的工夫说道:“伊丽莎白·塔尔博特小姐已经到了,请问您要接见她吗?”
“是塔尔博特小姐,还是卡文迪什夫人。”胡安娜王后意味深长道:“如果是前者,现在不必来见我。如果是后者,那么现在来正合适。”
约翰娜没有回答胡安娜王后的话,而是出门让等待的伊丽莎白·塔尔博特先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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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开朗基罗是在一阵天旋地转中醒来的。
因为宿醉的缘故,他感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浸泡在腐蚀性极强的酸液中,差点被灼烧感弄得说不出话来。
“醒了?”一个熟悉又讨厌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米开朗基罗用右胳膊支撑起上半身,看见卡尔达诺装大爷似的瞧着二郎腿,在看见他醒来后,顺手递上一杯茶:“喝了会舒服点?”
然而米开朗基罗怎么可能喝下讨厌鬼的茶,直截了当地拒绝道:“给我拿开。”
面对米开朗基罗的坏脾气,卡尔达诺难得没有生气,这也让米开朗基罗感到一丝丝的不妙。
“你是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米开朗基罗很了解卡尔达诺的脾性。
毕竟这是个能用自己的学生去坑了自己的竞争对手的男人。
一个不留心,就会被折腾得血本无归。
还真不愧是律师的孩子。
一想到这儿,米开朗米罗便压下一阵又一阵的反胃,打起精神面对显然是有备而来的卡尔达诺。
好在后者也没兴趣跟米开朗基罗玩脑中博弈,直截了当道:“你还记得自己醉酒后,在国王陛下面前说了什么吗?”
“我说了什么?”米开朗基罗觉得自己的酒量还可以,所以根本没考虑醉酒的情况。
只见卡尔达诺拿出一个记录本,慢条斯理地翻到某页后,给米开朗基罗来了一次公开处刑。
“为什么你们那么追捧莱昂纳多那个混蛋。”
“什么叫妒嫉贤能?这世上能与我并肩的艺术家寥寥无几,难道以我的成就,还不足以蔑视那些庸才吗?”
“最可气的是,他们对我是一副严厉的面孔,但是对莱昂纳多那个懒汉,却又是另一幅面孔。”
“我到底哪点比不上莱昂纳多那个混蛋?他们凭什么这么折腾我?”
卡尔达诺用生硬的语气念出米开朗基罗曾说过的醉话,结果因为内容和语气的反差,产生了一种奇妙的趣味感。
虽然在场没人会注意到这一点。
米开朗基罗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但即便是如此,他也是花了老大的劲儿,才消化完自己在威廉三世的面前耍酒疯这一事实,甚至连傲慢的面孔,都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这真是我说过的话?”
换做是别人对米开朗基罗这么说,他或许还会相信几分。
然而说这话的是卡尔达诺,再加上米开朗基罗还未收到王室仆人的警告,所以往好的地方想,这也许是卡尔达诺在诈他。
只可惜米开朗基罗的侥幸之情并未持续多久,便被卡尔达诺的下一举动毫不留情地打碎:“千真万确。不信的话,你可以自己看一下。”卡尔达诺将手里的记录册交给米开朗基罗,后者注意到封皮上绣有W和J的大写字母,显然是代表了威廉三世和比利时的胡安娜,再加上纸张的触感和封皮的材料都不是普通货色,所以这肯定是王室的记录册没跑了。
“怎么样,现在该相信了?”卡尔达诺看着米开朗基罗将记录册上上下下地翻看了一遍,十分享受对方的尴尬与沉默之情:“你在国王陛下和王后陛下的面前,真的不是一般的失态”
虽然卡尔达诺还是很尊敬这位艺术家前辈,但是这并不表示他不愿意去看米开朗基罗的笑话:“你在餐桌上将莱昂纳多·达芬奇从头骂到尾,甚至在国王陛下离开前,还当众打起了呼噜。”
“……”米开朗基罗被卡尔达诺的描述弄得下意识地心虚了起来,甚至难得用上了较为谨慎的语气:“那,那国王陛下有没有生气?”
要知道米开朗基罗之前只参加过美第奇家族的晚宴。
他当着对艺术家较为欣赏的洛伦佐二世的面,都得小心翼翼地陪着,更别提至今都没摸清性格的英格兰国王了。
况且英格兰又不比佛罗伦萨。
要是在意大利,哪怕在佛伦罗萨混不下去了,他也可以去投奔罗马的教皇或者主教,但是在相对封闭的英格兰,这种侥幸的心理想都不要想。
没有威廉三世的许可,米开朗基罗别说是横穿英吉利海峡,他都没法跑到最近的港口。
至于他为什么会接受威廉三世的邀请……还不是因为意大利的大人物都差不多被他得罪了干净,所以得赶紧找个下家。
“难道我真的要命丧于此?”米开朗基罗一想到满仓库的颜料还没试用个遍,甚至连那些个如玉质地的上好石块都没用物尽其用,就心痛得无以复加,恨不得当场穿越回去,将那个醉酒的自己一巴掌扇醒。
看够了笑话的卡尔达诺终于放过了陷入危机思想中的米开朗基罗,说了一句不算是安抚的话:“你都没给国王陛下干完活,他为什么要惩罚你?”
被点透的米开朗基罗突然觉得卡尔达诺顺眼了不少,但是让他收回对莱昂纳多·达芬奇的厌恶之语……直到下辈子都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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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一天工作的威廉三世还没来得及休息一会儿,便看见理查德·克伦威尔带着两个男仆,抬着一个蒙布的东西进了屋。
“这是什么?”威廉三世绝不相信理查德·克伦威尔会送来的无用的东西。
“这是米开朗基罗先生送给您的礼物,说是对之前的醉酒失礼所表达的歉意。”俗称,贿赂。
“打开看看。”
“是。”
其中一个男仆掀开了上面的白布。
只见一张《安西帝圣母》的木板油画被展示在了威廉三世的眼前。
“这是拉斐尔的作品吧!”威廉三世仔细观察着油画的笔触风格,以及上面无比昂贵的彩色颜料:“我以为他会送来自己的作品,可没想到他那儿还有拉斐尔的作品。”
还真是意外收获呢!
第128章
米开朗基罗本想用自己的作品去贿赂威廉三世,但是考虑到他作品的体积,以及难以挪动行,所以米开朗基罗干脆利落地放弃了去扣教堂穹顶的念头,从带来的行礼里,翻出一副还能看的作品送了过去。
要知道功成名就的米开朗基罗虽然脾气臭的一批,基本上把意大利的权贵得罪了干净,但是在其名声与手艺的金字招牌下,还是有不少初出茅庐的艺术家前来学习或者送画。
而这之中,最富盛名的,莫过于老好人拉斐尔。
虽然文艺复兴的后三杰都曾服务于教皇尤利乌斯二世,但是拉斐尔无疑是与其相处的最好的那个——因为他不像达芬奇那样,拖延症严重到无可救药;也不像米开朗基罗那样,脾气臭的作天作地。所以被前两任艺术家搞得心力交瘁的教皇主教们,都十分喜爱性格温和,人缘极佳的拉斐尔,甚至还破例赐予了他红衣主教的帽子。
当然,搁在完美主义者兼达芬奇黑粉头子的米开朗基罗眼里,这个小年轻虽然脱离了庸才的范畴,但是鉴于他的眼光实在是有点问题,所以米开朗基罗对于求见的拉斐尔总是摆出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甚至还将对方的画,连同那些个庸才的作品一起束之高阁。
不过当米开朗基罗得知拉斐尔英年早逝的消息时,还是产生了对天才陨落的怜悯,以至于他将拉斐尔的作品一起带到了英格兰,而不是留在了意大利的旧宅。
要不是米开朗基罗在白厅宫的餐厅里耍起了酒疯,他才不会将拉斐尔的作品送出去赔罪。
好在收了贿赂的威廉三世并没有派人去警告米开朗基罗,而是将《安西帝圣母》挂在了圣詹姆斯宫的会客厅里,也算是物尽其用。
“你要是真想搞艺术收藏,最好建一座用于收藏艺术品的宫殿。”胡安娜王后在跟威廉三世排定巡游日程时,随口建议道:“艺术品都是很娇贵的,你还得雇佣专业人士替你维护这一切。我记得我舅舅有一个专门为他抢购意大利艺术品得团队,在罗马之殇中低价收购了一批被黑市的艺术珍品,而且里面有不少都是美第奇家的私藏。”
“原来蛇发女妖也有失手的那一天,看来珀尔修斯的雕像没法庇护他们的家产。”威廉三世虽然不缺钱,但是考虑到他跟胡安娜王后的加冕礼就耗费了一笔巨资,再加上这次的巡游肯定要额外备一批用以赏赐的物资,所以威廉三世还是斟酌着要不要花一笔建造宫殿的钱。
“我觉得国库里还是留一笔备用资金比较好。”威廉三世精打细算道:“我可不想当个一没钱就破产的无赖,这种做法只会加深人民的怨恨,同时也加速国家的毁灭。”
“英格兰的宫殿不少,你可以找一座环境不错又不常用的宫殿作为艺术品收藏库。”胡安娜王后建议道:“你父亲建立的无双宫就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我们常用的宫殿也只有白厅宫,圣詹姆斯宫,温莎城堡,里士满宫,汉普顿宫,以及威尔士的彭布罗克城堡。”
“无双宫虽然足够华丽,但是在功能上比不过以上的宫殿,你完全可以将其修葺一番,然后作为艺术品殿堂。”胡安娜王后也不想花三十万英镑去修建一座新的王宫,毕竟她可是见过法兰西和西班牙负债累累的样子。
英格兰虽然在宗教改革中收缴了教会的财产,同时也还清了亨利八世在帕维亚战争里的负债。但是相较于亨利七世去世时的国库资产,威廉三世和胡安娜王后能动用的个人私产不过六十万英镑,而且其中的一半都是不动产,还有十五万英镑是恩里克二世未兑现的嫁妆。
也就是说,威廉三世和胡安娜王后手头上的流动资金只有十五万英镑。
虽然国库和王室财产里还有近一百五十万英镑的余额,但是里面的现金只有九十万英镑,而且深知风险控制的威廉三世,还要留出一笔能支撑起一场中型战争和大灾荒的钱,以及萨里女伯爵和诺丁汉女伯爵的嫁妆。
“我记得掌玺大臣和约翰·达德利爵士曾建议你加重税收,但是塞西尔爵士和理查德·克伦威尔都大力反对这一点。”胡安娜王后虽然接受了新潮的加尔文思想,但是目光还是停留在老派的经营模式上。
历来的国王都会用加重税收,勒索犹太商人来缓解自己经济上的困顿。
现在最典型的莫过于查理五世。
然而英格兰在亨利七世接手之初,只有三百万人口,还不到法兰西的五分之一和西班牙的二分之一。
为此,这位都铎王朝的开拓者坚持走“不是角逐欧洲霸权而是谋求扩增贸易利益”的政治路线,而这一准则也被他的儿子孙女所继承。
要不是亨利八世太浪了,再加上法兰西和西班牙与奥斯曼帝国三方撕逼到家底都快打没了。
也不会在亨利八世的统治后期,出现欧洲的三方平衡。
其实要威廉三世来说,如果亨利八世不打法国,他现在的开局便会自动加上一个“有钱”buff。
然而亨利八世打了法国,而且打了不止一次,所以威廉三世只能靠加莱的税收,以及尼德兰还有施马尔卡尔联盟的贸易进行慢慢回血,顺便苟到西班牙或是法兰西的再一次破产。
至于加重税收……
“你觉得我该加重税收吗?”威廉三世看着胡安娜王后,反问道:“如果我加重税收,那么不仅是民怨问题,甚至连威尔士和爱尔兰的大本营也会掀起较大的不满。
“而且我加冕时就下达了减税旨意,现在加税不是当众打脸吗?”
威廉三世接下来的话更是让胡安娜王后无法反驳:“我们之所以能获得人民的热爱,是因为我们在爱尔兰和威尔士所实施的德政,以及我们在表面上维护了底层人民的利益。”
“那些个只关心一亩三分地的人民并不在乎我们与谁为敌,我们与谁为友。他们只在乎哪个国王能让他们富有起来,他们只在乎那个能让威尔士人和爱尔兰人一年富过一年的国王,能不能让他们也富有起来。”
威廉三世想到了后世的灯塔国在区域经济和阶级分裂上的遗留问题,以及社会主义中的农村包围城市的路线,向胡安娜王后举了个不恰当的例子:“威廉·华莱士的出现,以及求恩巡礼的暴动,其本质并不全是民族对立或是宗教冲突,而是国王侵犯了民众的利益,导致他们无法忍受这一点。”
“而我现在所得到爱戴,都是因为我减轻了民众身上的压力,让他们与过去的生活产生了一种向上的对比。”威廉三世说到重点之处,还喝口水润润喉咙:“只要我能保证这一代的人活得比上一代好,下一代的人活得比下一代的法兰西人或是西班牙人要好,那么无论是谁,都无法动摇我的统治。”
“……”听的云里雾里的胡安娜王后花了好久才勉强消化完威廉三世的话,同时也质疑道:“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你对犹太人的优待。”
胡安娜王后可是知道在西班牙和法兰西实施宗教审判局后,尼德兰成了庇护犹太人的天堂。
虽然胡安娜王后并没有真正接触过犹太人,但是基督徒对于犹太人的偏见还是根深蒂固的:“我很担心那些犹太人会动摇我们的统治,你也知道他们的目标不是在某地生存下去,而是……。”
“而是建国。”威廉三世接下了胡安娜王后难以说出口的话,解释道:“这也是我不在明面上放松对犹太人限制的原因之一,至于建国……”
威廉三世毫不在意道:“只要他们不在我和你的领地里建国,又怎么能影响到我们?”
“总之你还是注意一点比较好。”胡安娜王后知道威廉三世还用重用一些犹太人,但是她总觉得心里不是很舒服。
要是换做哈布斯堡的公主,估计早就将国内的犹太人驱逐得一干二净,但是胡安娜王后不会让信仰影响自己对于国家局势的判断。
而就在几天后,苏格兰的厄金斯家族送来了求婚使者,以及莫里伯爵的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