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绾绾小公举
“坛主,人带到了!”
“砰”一下,阮笛感觉自己重重地被扔到了地上,她努力抑制住自己想要大声呼痛的本能,沉默下来。
“行了,你们退下吧。” 一个年轻干净的少年的声音说道。
阮笛藏在袋子里凝神谛听几个人的对话,忽然听到这个所谓的“坛主”的声音,大惊失色。这声音和那天在布庄见到的那个男子的声音一模一样!阮笛拿着飞刀的手握紧了,她疯狂地搜肠刮肚,却是徒劳无功。
几个脚步声逐渐远去,阮笛颓坐在地上。
袋子忽然被人动了几下,接着阮笛被暴露在青天白日的光线下。
“啧啧,是你啊,阮七?”
阮笛抬头,果然是张林!
只是他叫自己阮七,显然自己是东吴刺史的消息还没有被传出去,阮笛稍微松了口气。
“二少爷何故把我绑到这里?奴家只是一普通农家女子,并没有做出那等偷抢见不得人的事,还请张公子明鉴,趁早放了奴家才是。”
阮笛挣扎着站起来——刚才一直装在袋子里被人拖拉着,她腿有些软了。
跟在张林身边的那个小童想要去按住阮笛,阮笛瞪了他一眼,张林摆了摆手,他才站回了张林身后。
“没偷抢?是没偷抢得逞罢!”张林一听阮笛的辩解,面上顿时冷了几分。
他冷哼一声,接着道:“阮七,你是自称阮七是吧。京城人氏,啧啧,值得追究一下啊。”
阮笛心中一紧,瞳孔猛然收缩,她垂下长睫,掩饰住眼中的惊慌。
淡淡的开口道:“如今奴家爹娘俱已仙逝,只剩下奴家一人孤身流浪在东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归京城。”
她抬起头看着张林,眼中已经隐约含着泪水,似乎一不小心就会有泪珠儿滚出来似的:“张公子若是要派人回京城,还烦请捎上奴家。”
说到这里,早有两颗硕大的泪珠自眼眶滚落出来,阮笛轻轻哽咽,真担得起美人一哭,梨花带雨。
张林见了顿时面上露出些许不忍之色——或许那天偷听的贼人不是她,自己多疑了?
“阮姑娘,你……你别哭了。”张林还自沉思中,有所顾虑之时,他身后那小童已经上前一步来,拿出一块手帕递给阮笛了。
“……”张林顿时无语,但见阮笛这副雨打海棠花落的样子,哪里还忍心再炸她的话,当下便出言宽慰。
他本来在布庄当日见阮笛聪明伶俐,又生的特别,心里对她便有些好感,经此一事,更是千般百般许诺,说是要送阮笛回京城云云。
“坛主!坛主快走!”
远处骤然传来一个男子撕心裂肺的喊声,随后一声惨叫,就此销声匿迹。
张林和那小童闻言都是一惊,转头看去——
迎面一个人头却冲这边投掷过来,二人反应不及,连忙向两边跳开,待反应过来再看阮笛,早就趁乱跑出去数丈远了。
一作农家女子打扮模样的女子正提了长剑,朝这边直直冲撞过来!
张林后退数步,从怀里摸出随身携带的短刀,一蹬地迎了上去!
阮笛跑到一棵大槐树后面,确定离张林他们远远的了,这才敢回头看身后是如何情况——
一男一女在空中打了起来,男的自然是张林,女的作农家妇女打扮,却是明玉!
阮笛一颗心顿时提到嗓子眼,她跑不动了,也不想丢下明玉自己跑了。可是此时此刻这般情况实在是危急万分——
她若是留在这里,便是给明玉增加负担,明玉可能还要腾出手来保护自己。可是她却不知道如何处。
阮笛正慌的六神无主之时,环顾四周,那个跟着张林的小童正站在地上,仰头看空中两人激战。阮笛心中感到奇怪,方才在袋子里出来时,看那小书童欲阻止她的样子,似乎是有些本事的,毕竟张林也不太可能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童带在身边添麻烦。
可是此时阮笛看那小童,却毫无动作,只是紧盯空中二人。
阮笛定睛细看,那小童的嘴唇翕动,似乎是在默念什么。
阮笛心里忽然很慌,那种感觉比刚才的茫然无措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她的直觉告诉她,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不管了!”阮笛心中冷哼一声,拿着飞刀冲了过去,挟持住了那小童!
小童却不为所动,口中仍是喃喃自语,只是速度似乎是加快了。
“你在说什么!住口!”阮笛虽然挟持住了小童,心里的惊慌却只增不减。小童说的很小声,她几乎听不清,似乎不是中原人主流语言。
小童闻言,忽然停下了。他转过头冲阮笛灿烂一笑,甚是骇人,阮笛一呆,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唇张了张,看着天空中的明玉,后者也在看她。
阮笛倒了下来,腹中剧痛不止。
两行热泪自阮笛眼下流出,她却始终盯着半空中。
她看见明玉忽然捂住了肚子,转头看了一眼自己这边,随后一把短剑自明玉胸口穿出,鲜血飞溅出去好远。
明玉自半空中掉落,落在距离她不远处。
鲜血的腥味弥漫开来,一丝一丝顺着呼吸争先恐后钻进她的鼻腔。
“坛主,她已经死了。”正自心神飘飘荡荡之际,阮笛听见一个少年的声音道。
她发现自己正走在一座长长的木桥上,前方空无一物,是无尽的黑暗和蜿蜒曲折的木桥。
阮笛抬头看看,头顶的“天空”很矮,被黑色的大片大片的乌云填充满了。
第557章 明玉之死
她有些纳闷,回头看去,却是明玉在后头。
“明玉?你怎么也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阮笛赶紧跑过去拉住明玉的手,询问道。
“夫人,这里是奈何桥。夫人怎么在这里?”
明玉又恢复了之前闷闷的样子,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反问阮笛道。
“奈何桥?你死了?啊我也死了?”阮笛一时反应不过来,她蹲在桥上,捂住脑袋尖叫起来。
明玉淡淡地看着她,却不劝慰她,也不拉她起来。
“夫人,咱们走吧。”等待了一会儿,明玉似乎有些不耐,开口催促。
阮笛蹲了一会儿,也沉默了。
她正要站起身来,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她,明玉的身影逐渐模糊了。
阮笛忽然觉得身体一轻,似乎是到了一个很热闹的地方,周围人声鼎沸,高楼林立,或喜或悲的人们行色匆匆。
“这是……以前那个世界?”
阮笛一愣,旋即一阵难以抑制的狂喜冲上脑海,她忍不住痛哭起来——自己这是因祸得福,回到了自己本该属于的世界吗?
阮笛呆呆地看着马路上的车水马龙,她忽然想起自己的植物人母亲,自己的父亲阮涛,夫君祁霄贤……
阮笛努力地睁大眼睛,可是泪水还是从眼眶里落了出来。对啊,她回来了,可是她的夫君,她的父亲,全部都在异世界啊!
“不,我得回去。”这个念头刚浮出水面,阮笛的脑仁一阵疼痛,一段不属于此刻,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记忆强行涌入她的大脑——
周碧,陆伊水,宋舟炎……阮明钊,碎夜,张林……张林!
一串串名字和对应的形象跑马灯似的在阮笛的眼前一一浮现,张林的名字和他的脸重合时,阮笛猛然惊醒。
周围是空旷的荒野,没有人家,有几棵零零散散的树格外显眼。
腹中还传来隐隐约约的痛,阮笛勉强起身来,朝四周看了一眼。
一个人都没有,明玉正躺在自己不远处,她连忙冲过去:
明玉衣衫散乱,胸口处一个碗口大小地血窟窿,染黑了一大片衣裳。此时已经停止了流血,似乎是已经过去了很久。
“明玉!明玉!”她边喊边颤抖着手去探明玉的鼻息,手蓦然一僵:后者已经感受不到鼻息了。
空旷的荒野里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大哭,阮笛想起自己的心神在梦里荡荡悠悠见到的奈何桥,以及桥上的明玉。
她忽然反应过来,刚才张林他们说的“她已经死了”说的是自己。
张府。
“坛主,消息已经送上京中去了。”那个一直跟着张林的小童叩门进来,毕恭毕敬地向张林汇报。
“上面最近可有消息下来?”张林不置可否,却问起别的事来。
“回坛主,已经快一周了,朱香主那边毫无动静,可能是出了什么问题。”那小童见问,头垂得更低了些,语气也多了份小心翼翼。
“不过是一个老匹夫而已,三番四次的都搞不定。上次南巡的事我也听说了,李元兴不让我去,结果什么便宜都没占道,还白白让教里元气大伤!”
张林端起茶杯,手微微颤抖,脸上却是人前少有的愤怒。他抬眼看了一眼窗外,又小声道:
“上面的人都是甚么废物!干不下去趁早让位!”似乎是对于他口中的李元兴非常不满。
“坛主何不直接向最上面的人汇报朱香主无能,自己取而代之呢?”
小童观察着张林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
至于谁是“最上面的人”,那人是个什么身份长什么样,他是一概不知的,他只能根据自己主人的话推测一二。
“最上面的人?如今最上面的人不过就是李元兴!他一向不待见我。我上哪汇报去?”
张林闻言,更加生气,“咔嚓”一声,茶杯上出现几道裂缝,茶水顺着他白皙纤长的手指流下来。
他眼睛眯了眯,又轻声道:“李元兴不服碎夜,我看碎夜未必看得上他!”
京中。
祁霄贤正抱着他女儿,一边逗弄着小娃娃,一边漫不经心地听清吏司里的下属汇报案件进展。
“哎芷柔真乖!”
祁霄贤一边听着小娃娃咿咿呀呀,一边用手拉住她的手摇来摇去,见小娃娃从来不反抗,便满心欢喜地夸奖道。
“……”汇报的那个下属满脸尴尬,他在清吏司和祁霄贤共事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统领。
而且他总觉得自己再多说两句,便会打扰到祁霄贤享受天伦之乐了。因此一口气把剩下的简要讲完,一溜烟跑了。
“芷柔长得越来越像娘亲啦!想不想你娘亲啊。”
祁霄贤说着,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子落寞感。
他确实是想阮笛了,她去东吴也快大半月了吧,也不知最近怎么样了,也不托人带个信回来。
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祁霄贤这才回过神来,让奶娘把孩子抱了下去。
他等不及了,他要去找她,不管什么暴露不暴露的问题,他一定要陪着阮笛查完东吴的案子,不能再让她一个人了。
祁霄贤急匆匆回到卧室,挑了几件衣裳,取了自己随身带的长剑。又快步走到书房,挥毫写下一封简短的书信,叫过一个小厮吩咐了送到清吏司,便要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