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绾绾小公举
祁霄贤见碎夜如今这般模样,心中一个念头起来:“早就听说牡丹教教主风流倜傥,是个俊秀妖异的美男子,今日一见果然是相貌不凡。江湖上又传言他武功高强,我也是仰慕许久,却不知是不是造化弄人,今日头一次便看到他这般狼狈的模样。”
便叹了一口气:“阁下想必便是牡丹教一教之主碎夜了罢!久仰大名,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
碎夜见祁霄贤是朝廷的人,本不欲和他多说,却又想起他是阮笛夫君,似乎对阮笛也很好;加之朝颜也多次告诉自己祁霄贤此人很不错,值得结交。
方才祁霄贤和他说话,口气甚是平常,也不似一般人那般嫉恶如仇或者是溜须拍马。当下对祁霄贤也是敌意消了一大半,挣扎着坐直了身子:“祁统领,久仰大名。”
二人对答只间颇为生疏客气,祁霄贤称碎夜为“牡丹教教主”,碎夜称祁霄贤为“祁统领”,均是以官职相称。虽无敌意,却不见任何亲近之意。
二人这般对答一个回合,便又没了下文,只是坐在一旁,沉默不语。
祁霄贤心中莫名有些烦躁,却不知为何。只从地上捡了一根枯木枝条,在地上胡乱比划。
碎夜复又靠在了树干上,闭上眼睛养神。却听得地上沙沙之声不绝于耳,心下好奇,便睁开眼睛查看。
只偷眼看了半天,也看不出祁霄贤所画的是什么东西,便移开了眼睛不看。
又听得那沙沙之声持续不断,心中不知,又暗自盘算:“不知这小子在地上画些什么东西?我努力看了这许久,竟然一个字也看不出来,一丝头绪也找不到,我偏偏要瞧出个所以然来。”
索性便不养神了,一直盯着祁霄贤手中枝条,却见他一会儿刚猛有力,一会儿却又婉若游龙,翩若惊鸿;自己却是万万做不到这般手法的。
心中暗自佩服,又问祁霄贤:“祁兄弟,这地上是画的什么?”
祁霄贤却兀自不答,只顾着低头比划,竟然像是完完全全沉浸在自己世界中一般。
碎夜一开始心中恼怒他不理会自己,片刻后又想:“许是因为他这手法需要全神贯注,我贸然出口打扰,倒也是我的不是了。”
当下只觉得心中一丝愧疚冒出来。
又过了许久,只听得地上沙沙之声停下了,碎夜斜眼过去,听得祁霄贤笑道:“刚才我在地上画的是那是一个古人的诗文《江城子 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因为心中感怀,才写在这地上。”
碎夜却从未听说过,便兴致勃勃要祁霄贤一笔一划写给他看看。
二人谈兴正浓,却见阮笛笑盈盈地走过来,朗声道:“你二人这是在做什么?”
她刚刚见到朝颜是那老张头夫妇二人竟然是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这等巧合神奇之事,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妈妈来。心中便有些失落,虽然刘厨娘和 母亲文林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性格却是大大不同,终究是“除却巫山不是云”。
一时间心生感慨,竟然痴了。
第642章 祁碎初相见
回过神来时,那老张头夫妇还是和朝颜叙旧说话,祁霄贤却跑到碎夜那边去了,二人兴致勃勃地在一边说话,一边在地上比划什么。
阮笛心中只想着且不说他二人敌对这许多年,今日也是头一次见面,怎么会如此熟络?当真是奇怪的很。
祁霄贤微微一笑:“和碎夜兄弟讨论诗词歌赋呢。”
“当真?你们倒有这等闲情逸致。”话中调侃之意甚是明显。
祁霄贤平日里也不甚喜爱读书,那碎夜整日家在江湖上“游手好闲”,又哪里肯安安分分地读书了?
当下阮笛也颇有兴致,三人坐在地上讨论起来。片刻后,只见老张头走过来,眼圈儿已经了哭肿了。他却显得十分欢喜的模样:“家中既然有贵客前来,今日小女回家,小老儿自然是喜不自胜。还请三位随我同去屋中,小老儿略尽地主之谊才好。”
阮笛和祁霄贤自然是愿意。眼下碎夜和朝颜都受伤,也不能带着他二人回京中去。
一行六人便又原路返回,回到了银盆村中去了。
老张头夫妇和女儿十几年未见面,今日见到自然是又惊又喜,心中有无限的话要说,只得先忍住了。
老张头和祁霄贤碎夜说话,那老妪和阮笛忙前忙后,替朝颜和碎夜收拾伤口。
一行人忙完,已经是深夜。老张头夫妇由于年老,早已经熬不了夜了,早已经上床睡得鼾声如雷。
祁霄贤四人坐在一张小木桌旁,几人这几日来各有各的遭遇,当下都想要向对方诉说,却又好奇对方都有什么际遇,一时之间,只觉得千万种念头一起涌上心头,此时正好有的是时间慢慢说,却不知从哪里开口才好。
几人沉默半晌,阮笛有些心急,心想:“这般沉默下去,也不知何时才能说完。还是我来问罢。”
阮笛和朝颜并排而坐,祁霄贤和碎夜坐在二人对面。
“碎夜,你和朝颜怎么到了这里来?”阮笛深吸一口气。
碎夜一怔,似乎是心中斗争一番,这才慢悠悠开口:“那日你和祁兄弟去京中东北角那府邸小阁楼上偷听,被发现之后,我和朝颜便想要助你们二人逃脱。”
说到这里,他抬头瞥了一眼祁霄贤,又将目光转向阮笛:“其实那日你和祁兄弟本不必来的。我和朝颜之所以去参加所谓的英雄大会,便是为了探听秘密,回来告诉你二人,一起定夺。”
阮笛和祁霄贤闻言,心中都是一惊,眼中不由得露出惭愧之色来。他二人只想着碎夜和朝颜浓情蜜意,本想要邀请他们同去,又实在不好意思打扰,因此便擅自行动了。
及至见到碎夜和朝颜都出现在孟砚的密谋大会之上,祁霄贤和阮笛还暗中责怪他二人背信弃义,自己这般真心对待,他们却跑去相助孟砚和自己作对。
烛光流转,窗外漫天星斗更是飞速流动,只觉眨眼间,那东方便出现了鱼肚白。
几人讨论了一晚上,都互相觉得对方的经历太过于刺激,心情也是随着对方口中用词而上下起伏。此时此刻只觉得精神大振,熬了一夜也丝毫不觉得困倦。
原来那朝颜和碎夜那日眼看阮笛和祁霄贤就要被孟砚发现,命悬一线,当即便毫不犹豫地出手相助。
孟砚哪里会想到自己身边竟然会出现叛徒?碎夜固然羁傲不训,可是谁能想到他竟然将牡丹教的百年基业放任不管,却反手相助朝廷中人。
孟砚当即痛下决心,本欲先杀阮笛和祁霄贤,再抓了朝颜碎夜这两个叛徒,哪里想得到他二人不依不饶,每当自己就要得手之时,便出手阻拦。
几次三番,孟砚不堪其扰,只能暂时先当下阮笛二人,去解决碎夜和朝颜。
他二人若是单打独斗,定然不及孟砚。如今双剑合璧,倒也有些威力。二人一直都是打不过就跑,孟砚心中发了狠,只是欲杀之而后快,下手狠辣凌厉。
碎夜朝颜二人均不敌他,败下阵来。慌不择路之下,才跑到了这鸟不拉屎的荒山野岭中来。
二人在丛林之中走了好些天,却还是没见到有什么村庄隐士,心中早已经绝望丧气,只想着走一步算一步,活一天是一天了。
阮笛和祁霄贤此刻出现,却不是叫他们又惊又喜?
却说那朝颜,本名是“木朝颜”,正是那老张头的女儿。你倒是她为何姓木,老张头却姓张?
只因为那老张头和他老婆木氏十几年前只生了一个女儿。只因为出生那日漫天朝霞,老张头也是个读过书的风流侠客,觉得取名为“朝霞”未免太过俗气,便取了朝霞中的“朝”字,又自己取了个“颜”字,替小女孩取了名。
他老婆觉得姓张不好听,自作主张让朝颜跟自己姓木,这才有了木朝颜此人。
那朝颜长到四五岁之时,便有着如春花秋月一般的容颜,见过的人都对她念念不忘。加之天资聪颖,是个罕见的武学奇才。
老张头心中自然对女儿满意极了。只是朝颜对于自己家传的武功却不感兴趣,老张头未免有些失望。
他日日督促朝颜用功学武,老张头很是严厉,妻子时常劝阻他别对女儿如此凶恶。老张头兀自不停。
有一日朝颜耍小性子,学武功的时候偷懒,那老张头发现之后,便厉声呵斥,情绪激动,恨铁不成钢之下,便动手打了朝颜一巴掌。
小姑娘白嫩的脸庞登时肿得老高,她却不哭,瞪了老张头一眼,转身便跑。
老张头虽然心中后悔下手太重,却还是生气朝颜偷懒之事,料想她也是小孩子心性,便不放在心上。直至朝颜一天一夜未回来,他才开始惊慌起来,夫妻两四处寻找无果,又只能回到这与世隔绝的银盆村之中住了下来,打发日子。
那朝颜生气又伤心,跑到村口,趁那看守吊桥的人不注意,和一队车马混出了村子去。
之后跑的累了,便在林中睡着了,醒来便又兀自乱走。
第643章 复回京中
走了几个月,也不知走到哪里去了,便遇到了被人追杀的李靖,两人觉得甚是投缘,那李靖便带了她回京中去了。
阮笛三人都感叹不已,心中唏嘘。
四人在这银盆村之中住了数日,碎夜和朝颜的伤势已经完全好了,便打算动身去京中。
那老张头却不同意。只说朝颜和碎夜已经被孟砚给认了出来。此刻若是再回京中去,却不是羊入虎口?倒是阮笛和祁霄贤一只都未被孟砚发现,回去只要不露马脚,也不会有太多危险。
阮笛几人都点头称是,那朝颜便和碎夜一起住在那银盆村之中,阮笛和祁霄贤回京中去揭穿孟砚的阴谋。
二人当即作别了老张头朝颜四人,回了京中去。
那银盆村和京中离得却不远。只是地形地势颇为幽深曲折,常年人迹罕至。久而久之,那村中居民便和京中少了往来,京中也有大部分人却不知银盆村的存在。
二人回到京中,便直奔祁府。阮笛一路奔波这么些天来,已经是精疲力尽。此时此刻回到家中,心中不由得感慨丛生,自此更加珍惜和家人的感情了。
一进家门,祁玉和阮逸英便迎了上来。阮笛心中顿时柔情无限,对两个孩子又亲又抱。
第二日,二人想到孟砚此刻也不知正躲在哪里密谋刺杀之事,心头一紧,只觉得时不我待。当即便一同进宫去,欲要向皇上禀报此事。
祁霄贤和阮笛均等在乾坤殿的一个小小偏殿之中,皇上此刻还在高贵妃哪里,只等了大半个时辰,也不见人来。
祁霄贤不由得想起之前祁风栽赃嫁祸皇后一事来。想起皇上昔日对皇后如何疼惜爱护,那日便是如何的震怒绝情。
虽然祁霄贤据理力争,但由于李靖的尸身被祁风事先偷走,因此便显得他强词夺理,维护自己姐姐一般,心中实在是有苦说不出。
从前他每次有事进宫回禀皇上,皇上都是在他姐姐那儿。今日却是在高贵妃处,也不知何故让他二人等这许久,显然是不待见自己了。
自己不在宫中,皇上尚且如此;皇后日夜在宫中,也不知如何担惊受怕,受了别人多少白眼了。
祁霄贤想到此处,只怪自己一时疏忽,让那祁风小人得势,陷害了姐姐;又痛恨自己能力不济,将李靖的尸体给弄丢了,害的姐姐被皇上冷落……
思及种种,心中只是难过不已,正自迷惘间,只听那太监尖声叫道:“皇上驾到!”
顷刻间便见皇上已经来到门口,祁霄贤连忙收敛心神,和阮笛一起跪拜下去。
两人跪拜许久,皇上才挥了挥手:“祁爱卿,阮爱卿免礼。却不知是为何事而来啊?”
语气冷漠平淡,祁霄贤和阮笛心中均有些忐忑,也不敢多说,便将自己二人如何探听到那孟砚的阴谋诡计等都细细说了出来。别的像是牵扯到碎夜和朝颜等二人的事,二人竟似心有灵犀一般,都隐去了不说。
皇上听完,眼神中隐隐浮上凝重之色,将身边宫女等人都屛退了,问道:“二位爱卿可有什么高见?”
他顿了一顿,又问那身边跟着的太监李公公:“今日是什么日子了?”
那李公公一愣,却不知皇上为何忽然问及这个。但是他在皇上身边多年,于世俗人情看的极为通透,早已经成了个“人精”了,心念电转只见,却是口比心快:“回陛下,今日是九月廿二了。”
祁霄贤和阮笛都是一怔,心下当即明镜一般的。皇上这话分明是暗示他二人今日必须给出解决方案来。
他故意提到今天是什么日子,便是想起了那一月之约。当日祁霄贤为了保护姐姐不至于受到皇上太多冷眼,当即便和皇上做了约定,一月之内查出那孟砚和祁风的阴谋来。
今日已经是九月廿二,距离约定那一日还有八天,阮笛和祁霄贤若是拿不出解决方案,时间便紧迫得很了。
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均看见对方瞳孔之中的胸有成竹之色。顿时在一片严肃之中感觉到一丝温暖,压力骤减。
祁霄贤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回答:“启禀陛下,那孟砚痴心妄想进宫行刺,当下他人却在暗处,臣以为不能明目张胆去抓捕他。”
“不错。那孟砚为人阴险狡诈,心细如发。若是贸然去抓捕,只怕是打草惊蛇。”
阮笛上前补充道。
皇上见他夫妻二人这般一唱一和,似乎胸有成竹,倒也有些赞许。当下面上便露出一丝微笑:“你二人倒是一唱一和,妙得紧。有什么好对策,快别卖关子,都说出来了罢!”
祁霄贤闻言,心中轻松了不少。知道皇上已经认可了自己目前所说,当下只是不露声色:“臣以为,敌人在暗,我们在明的局面大可以反转。我们只要装作不知他的阴谋,故意放松警惕,引他前来。到时候便是如探囊取物一般轻松。只是……”
祁霄贤故意不说,片刻,皇上连连点头:“祁爱卿此计甚妙!朕自有打算。”
当下皇上便召集了朝中看重的大臣来,说了接下来朝廷中将要发生的变故,让他们做好准备。议会一直到月上柳梢头才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