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绾绾小公举
若是往年,皇后行至京中大街,便会拉起轿帘,和那些百姓挥挥手。今日她却觉得甚没意思,对于那些百姓的欢呼更是置之不理,一脸冷淡。
陪同的两个侍女见她这般模样,心中都惶恐不安。她们倒不是担心自己做错了什么以至于皇后这般冷眼相待。
皇后自从恢复后位以后便一直冷淡得紧,柔仪殿中的一众宫女早就习惯了。
只是今日这般重要的场合,若是让百姓将皇后的这副清冷的模样看了去,也不知会在京中掀起多大的风浪来。
那些百姓每日家忙完了,最喜欢的便是嚼别人家的口舌。皇家一旦有什么举止不当的地方被他们看了去,怕是不出片刻,那数百个流言版本便要出来。
那两个侍女柔声劝解几句,始终不见皇后面色回转,当即也不敢多说。只是小心地拉着轿帘,生怕被那些百姓看了去。
第669章 缥缈峰又见祁风
眼看便要出了京城,皇后始终没有露面,那些百姓都感到没意思,欢呼之声也淡了下去。
皇后充耳不闻,在轿子中兀自沉默不语。
两个小丫鬟见她这般,均暗想:“皇后娘娘如今性情大变,她不笑便不笑,我何必这般皇后不急宫女急?”
当下也坦然淡定。那仪仗队浩浩荡荡,上了缥缈峰去。
那通往花神庙的小路虽然是修建过的,却还是有些凹凸不平,皇后坐在轿子中,只觉得摇摇晃晃,只晃的她心浮气躁,却又不便发作。
又挨了一时三刻,便到了花神庙。众人七手八脚,将皇后搀扶下轿来,皇后一径前往住处洗漱收拾完毕,已经接近日暮了。
众人都感疲惫,却生怕误了吉时,不敢停下来。当下手忙脚乱将参拜花神的一应事务都安排妥当,皇后来到那庙中,参拜完毕,便是万众期待的宴席了。
皇后甚感疲劳,想要回房休息,却又实在是推脱不来。
她百无聊赖地坐在首座,看着台下那些贵妇千金们觥筹交错,青年才俊潇洒飘逸,不由得回想起自己年少时刻来。
却可悲地发现,她并没有如此潇洒快乐的年少时期。十四岁,她尚未及笄,便嫁给了当时还是王爷的皇上做王妃。
祁韵叹了口气,看着面前的灯火辉煌,听着少男少女的歌声,平静如水的心湖竟然生出了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来。
又勉强坐了片刻,祁韵只觉得索然无味,便找了个借口离席而去。
随行的两个贴身宫女跟了上来,口中殷切地询问她要去哪儿,目光却不住的朝宴会那边看。
祁韵见她二人贪图那边的热闹,也不愿意为难她们。当下只是挥挥手,淡然道:“你二人要去便去罢。本宫只是不胜酒力,随意走走,一会便回房歇息了。”
那两个侍女闻言,自然是喜不自胜。谢了恩之后,便兀自去那宴席凑热闹了。
祁韵百无聊赖,又不想回房歇息,只是漫无目的四处走动,心中一片澄澈清明,却又空空荡荡。
这缥缈峰她自从嫁给皇帝之后,每年都要来,对于山中各处地方十分熟悉。
但夜晚却不同。她之前每次来,都十分注重自己的国母风范,夜晚几乎不到处走,只是白日里盛情难却,陪同那些千金贵妇四处逛逛。
夜晚出来走,还是头一次。
祁韵抬眼打量四周。此时夜色笼罩,万物都隐没在无边的夜色里,树林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潜藏一般,蠢蠢欲动。
祁韵心中无所牵挂,对于这些东西也不以为意。只是漫无目的地走,此时停下来,她心中却吃了一惊。
她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后山的湖边。此时距离那花神庙已经很远了,众人的喧闹声几不可闻,那边的灯火也看不见了。
祁韵走到湖边的亭子中坐下,盯着湖面出神。
夜风吹过来,掀起她的衣袖。她在黑夜中如同一座雕塑,一动不动,沉默不语。
湖面上波纹闪动,一圈一圈在祁韵眼中闪动,显得她的眸子水汪汪的,似乎有了些活气。
天边“呼啦”一声,听起来煞是尖锐,祁韵被惊醒,转头看去,宴席那边的天空升起了烟花,在夜空中显得十分壮观。
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那些百姓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那烟花一时半会停歇不了,火光一闪一灭,将后山这边也映照的恍若白昼一般。
祁韵漫不经心环视四周,那烟花之声渐渐消失,火光也暗了下去,祁韵却听见湖中传来一阵水声。
在这安静的深夜显得十分突兀。
祁韵当即警惕心大起,随意抄起一根枯枝,朝那湖边走了过去。
她才刚下亭子,一双湿漉漉的手便拉扯住了她的裙裾。
祁韵一怔,猛然感受到那双手上的力量忽然增大了数倍,她一惊之下,竟然说不出话来,脑袋一片空白,不知该作何反应。
“别出声,不然杀了你!”
是一个低沉沙哑的男声。
祁韵闻言,心中却不那么害怕了。她已经认定自己这一辈子注定要在那深宫中虚度年华了,如此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当下低声问道:“你是谁?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说话间祁韵尽力睁大眼睛,奈何夜色浓重,实在看不清那男子的模样。
那人却带上了哭腔,似乎已经尽力压抑才不至于哭出声来:“你……你是皇后?”
祁韵心中奇怪,心想他怎么会知道?即便自己服饰华丽,这花神节上的贵女千金多的是,他又怎么能断定?
难不成只凭借自己的嗓音?
想到这里,祁韵不由得好奇心大起,答应道:“这可奇了。你是如何认得本宫的?”
那人一听,更加激动了。手上也不自觉的加重了力道,哭出声来:“祁韵,真的是你。我终于找到你啦!”
其中欣喜若狂之意,即便祁韵见不到他的面容,也能够明明白白地感受到。
祁韵初时心中惘然,只疑惑他怎么这般激动?待听到那一句“我终于找到你啦”,登时心头大震,那个黑衣少年的形象立时便出现在心间。
她连忙蹲下身去,借着隐隐约约的月光,打量着那男子的面容,却不是祁风是谁?
此时他面上干干净净,声音却十分沙哑,导致祁韵初时竟然没听出他的声音来。
但见祁风眼中含泪,面上尽是激动欣喜之色,却似乎有些痛苦。一时间又是笑又是哭,作出那等龇牙咧嘴的怪模怪样来。
祁韵怔怔地看着身前的少年,心中有万千念头,有七百多个日夜压在心底的相思惭愧,想要告诉这个少年。临到开口,却讷讷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粉唇颤抖,两行清泪早已经夺眶而出。二人相对无言,满腔相思苦楚,却尽在不言之中。
半晌,祁韵听得两个侍女的声音,心下一紧,东张西望间,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藏起来的地方,着急惊慌之下,竟然哭出声来。
祁风柔声安慰,又吩咐她快回去,别让那些侍女找到这边。
第670章 大金蛮夷
祁韵虽然心中不舍,也只得听祁风的话,兀自一步三回头地去了。
祁风躺在地上,看着祁韵和那两个丫鬟一同回去,这才慢慢闭上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不多时,他身上的伤口复又发作起来,兀自流血不止。
祁风口中喃喃咒骂,从大袖衫上撕下几块布条来,看着腿上的四五处伤口,咬牙包扎了。
一时又不敢轻易动弹,只得躺在地上等待着伤口流血暂时止住了,再作打算。
是夜,祁韵躺在榻上,也是辗转反侧。她脑海中不断想着二人重逢的场景,心中又惊又喜,恨不得立时便爬起来去找他。
这念头一出,祁韵被自己吓了一跳。
两个侍女就在边上,且不说她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没有吵醒那些侍女;门外那些守卫她是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的。
一旦被抓住,不仅她完蛋,怕是连祁风也活不了了。
二人一个看着漫天星空,一个盯着房间的竹楼,竟然都是一夜无眠。
祁韵想着想着,不由得心中焦急。第二日她便要离开缥缈峰回宫去,若是再想不出办法来,她和祁风便今生今世,永远不能相见了。
谁知她越想越着急,之至天色泛白,还是没能想出方法来。
门外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是那些贵妇千金已经起来梳洗打扮了。
祁韵兀自闭眼假装睡着,却听见同屋的两个侍女轻手轻脚地起床来,过不得片刻,便要来催促祁韵起床,替她收拾打扮,然后回宫。
祁韵思前想后,仍是没有办法。着急之下,再也没法静下心来,忽然一下子坐起来,却由于急火攻心,“哇”一声,吐出来一大口血。
两个侍女刚起床,正迷迷糊糊间,忽然见到皇后娘娘吐血,这一惊非同小可,瞬间困意全无。
连忙上前询问,祁韵只摆摆手,让她二人去忙。
那两个侍女哪里敢怠慢,手忙脚乱之下,连忙奔出门去请随行的御医。
祁韵心中伤感,只痛恨自己无用至极。爆发想不出来,竟然还这么没出息。
一时倒恨不得死了才好。
正自怨自艾,只听“咻”一声,转头看去,窗边却多了一柄小小竹镖。
祁韵又惊又喜,知道定然是祁风送过来的信。她生怕那两个侍女发现,连忙走过去将竹镖取下,收在袖中。
刚收好,正朝窗外看时,那两个侍女便已经推门进来,后面跟着两个御医。
两个侍女见祁韵这般,忙上前劝阻道:“娘娘,早晨天气寒凉,还是别看了罢。”
一边说着,一边又将窗户换上。祁韵方才从窗外没有瞧见祁风,心中失落,一时又恢复了那副不冷不热的模样,冷淡道:“本宫今日也没什么大碍,又何苦兴师动众?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两个侍女闻言,均面面相觑。也不知皇后娘娘大清早吃了什么火药,还是昨晚的烟花火气太重,今日一早便口吐鲜血,说话还阴阳怪气的。
那御医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面上讪讪地,只好看那两个侍女。
那两个侍女却假装看不见,又听皇后缓了缓口气,淡然道:“御医便出去罢。春玲,秋月,服侍本宫梳妆。”
那御医如获大赦一般,急忙退了出去。春玲秋月二人忙上前服侍。
祁韵却心中忐忑,急于知道祁风给自己的竹镖中有什么机密。一时间便觉得那两个小宫女梳妆打扮十分缓慢,恨不得他们立刻忙完,立刻出去才好。
祁王府。
祁霄贤和阮笛一早起来,便收拾了一块儿去上早朝。
本以为今日和平常一样,上朝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地方小事。
二人一路上神色慵懒轻松,只想着早点下朝早点回去忙自己的事。
却见那皇上神色颇不对劲。似乎隐隐有些怒色,众人都不敢直视,心中惶恐。
那皇帝皮笑肉不笑道:“昨日朕得到消息。远嫁西南大金的明月公主仙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