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七年柊
薛筝却勃然变色,压了压怒火,又是重重一声冷笑:“太子又不在,这副楚楚可怜模样做给谁看?”
池棠心中微恼,绷起了脸。
薛筝“嗤”了一声,道:“我道怎么突然攀上了上洛公主,原来是有其父必有其女,这忘恩负义的架势都是一脉相承的!”
池棠突然抬眸,语气中仿佛憋着气:“薛郡君现在说的做的,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吗?”
池四姑娘的生气看着一点都不吓人。
薛筝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嗤笑道:“是又如何?你们都做得,我还说不得了?现在谁不知道池长庭一朝得势,翻脸比翻书还快!”
池棠忽地冷笑一声,抬了抬下巴,不甘示弱道:“陛下天恩浩荡,我爹得陛下的势有什么错?公主身份尊贵,我敬她有何不妥?莫非齐国公觉得普天之下,我爹只能依附他一人?敬他一人?”
“池棠!”薛筝怒不可遏地冲上前,抬手欲扇,却被人捏住了手腕。
抬头,见青衣冷冷看着她。
“好!好!”薛筝气得浑身发抖,狠狠甩开青衣的手,拂袖而去。
气走了薛筝,池棠没有觉得多开心,甚至心里空落落地难受。
齐国公有没有害阿娘尚无定数,薛筝就更加无辜。
她见了薛筝,一面怨恨,一面又觉得歉疚,心情复杂又沉重。
现在好了,索性撕破脸,也不用复杂了。
就是心里还是有点难过……
池棠站在亭外水边,茫然不知所往。
爹爹说,只要半个月,他派去调查芳姑的人就能有消息了。
如果证明芳姑所言属实,那肯定是要与薛家势不两立的;可就算证明芳姑有问题,他们和齐国公府的裂痕也已经造成了。
事关阿娘之死,她和爹爹不可能无动于衷。
可是只要一动,无论结果如何,爹爹跟齐国公都会离心。
这……似乎是个必败的局面……
秋深水冷,风瑟瑟一吹,遍体生寒。
池棠拢了拢衣襟,叹道:“回家吧……”
低头走出一步,忽然,簌簌叶落声中,一缕琴音悠悠潺潺。
池棠蓦然止步,神色古怪。
自从重生再识秦归后,她对这种莫名其妙出现的琴声都有阴影了。
这么冷的天,跑到水边弹琴?真不是来勾引谁?
然而细听之下,这曲子却是一点勾引的意思都没有。
曲曰《秋云》,端凝雅肃,意蕴悠长。
池棠听了一会儿,轻哼一声,朝琴音传来的方向寻去。
隔得不远,绕过几株黄叶树就见到抚琴者。
也是在水畔亭中,木叶飘落间,白衣清雅,卓然出尘。
他微垂着头,双眸半阖,指下不急不缓,姿态甚至有些慵懒。
池棠面无表情地看着,内心毫无波澜。
上回在普明寺也是弹这一曲,就不能换一个?
这次又想干什么?
才这么一想,琴音乍停,亭中人抬起头来。
隔着二三十步距离,隐约觉得对方朝自己笑了笑。
池棠却警惕皱眉,脚步一退,打算走了。
这时,亭中人起身抱琴,施施然朝她走来。
池棠犹豫了一下,又停住脚步。
从前在江南时见秦归,穿的是一身白衣,后来进京以琴艺入翰林,穿的是官服,今天见他,又恢复了白身,应该是断指之故。
秦归代她断指的事,虽然听说爹爹和太子都替她报答过了,但她并没有亲自谢过。
不管怎么说,秦归因她而残,她这样见人就跑,好像不太好……
看着秦归走到距离她约十步远处,池棠便掐着点盈盈一拜:“上回秦郎相求之恩,池棠在此拜谢!”
也不知是不是她阻得及时,秦归确实没再向前半步,轻声一笑,道:“池姑娘不必挂心,令尊已重金酬谢过了。”
“重金酬谢”四字听得池棠脸上发热。
断指身残,仕途尽毁,只换了重金酬谢,听起来真的有点无情。
可这人是秦归,还能怎么酬谢呢?爹爹没弄死他已经是在感恩了。
不过她素来心软脸皮薄,被秦归说了这么一句,有点不好意思,目光悄悄往他左手瞄去。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又举到眼前,笑道:“太子殿下让人给我做了一只玉指套,虽然弹不了琴,平时用用却也无碍——”忽然看她一眼,“弃我去者不可留,既然失去了,无须过分挂怀。”
池棠怔怔看着他。
这厮该不会是来安慰她的吧?
秦归收起手指,又笑了笑,道:“琴缺弦,归断指,倒似浑然天成,如今再抚五弦,竟与往日颇有不同。”
池棠看了看他怀里的琴,果然是五弦,忍不住道:“你不是说五弦琴不适合在人前演奏,更适合弹给一个人听吗?”
秦归忽地抬眸看了她一眼,唇畔笑意渐深。
他低下头,指尖轻拂,三两音符跃起,语声温醇柔缓:“琴起闹市,只为一人,弦外之音,只为一人,欲言又止,也只为一人……”
池棠抿唇看着他,心中不屑:这厮又想勾引她!就知道他每次出现都不是偶然!
嗯……
等等!
池棠蓦地睁了睁眼,惊愕地看着他。
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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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4章 秦归的风格
夕阳斜时,池棠终于听到屋外有了动静,迫不及待迎了出去。
院门开,紫衫玉带的俊美男子大步走入,身旁跟着的随从犹在回禀:“……等了小半个时辰……”
“爹爹!”池棠喊了一声,打断了随从的话。
池长庭抬头冲她一笑,挥退了随从,继续朝里走,边走边问:“什么事这么急?”
“我今天遇上秦归了——”池棠肃容道。
她每一次遇见秦归,无论看起来多么偶然,最后都证明不是偶然。
他说的话,做的事,从来不会无缘无故、毫无准备,也几乎没让她讨到过好处。
这一次,池棠觉得也不会例外。
“我看他就是尾随我和衫衫到了曲江池!否则哪有那么巧撞见我和薛筝起冲突,又那么巧带着琴,哼!还假惺惺安慰我!我才不会上当!他一定有阴谋!”
想起曾经上过的当,池棠痛心疾首,悔不当初。
“你和薛十二起冲突了?”池长庭皱眉,“她欺负你了?”
池棠愣了愣,急道:“这不是重点啊!重点是——爹爹,你觉不觉得他好像早就知道我心情不好,特意准备好了来安慰我?”
池长庭眸光微闪,问道:“你怀疑芳姑的事是秦归安排的?”
池棠猛点头。
如果秦归不是无缘无故、毫无准备,那就是准备好了出现在她面前,准备好了来安慰她。
他为什么知道她今天需要安慰?因为昨天爹爹同齐国公的冲突?并不至于啊!
她家和齐国公府的冲突远不止如此,昨天才爆发了一点点而已。
可秦归却似乎什么都知道了。
如果这一切是一个阴谋,这个阴谋的风格真的很像秦归。
缜密,险恶,算尽人心。
然而池长庭却摇了摇头:“不至于。”
池棠急得跺脚:“至不至于的,你审问下银烛就知道了啊!”
银烛从中秋之后就被池长庭关起来了,池棠也不知道人在哪里,不然她就算不自量力,也得去套一套银烛的话。
池长庭看了她一眼,这才吩咐展遇去审问银烛。
展遇一走,他又问道:“薛十二欺负你了?”
池棠正眼巴巴望着门外,闻言微怔,摇头道:“没有,我带着人呢!”
“她想欺负你,被青衣拦下了?”
池棠惊讶看了他一眼。
爹爹怎么说得跟亲眼看到了似的?
“我也欺负她了。”池棠把整个经过都说了一遍。
其实她并没觉得自己被欺负到,反倒薛筝气得不轻。
池长庭听罢点点头,道:“日后再碰上,不必忍她,她不敢把你怎么样。”
池棠忍不住道:“也许这一切就是秦归的阴谋呢?”
池长庭看了她一眼,正要开口,展遇却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