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七年柊
池长庭捏住剑身丢了出去,蹙眉道:“你到底说不说?我只给你半个时辰!”
朱弦气结:“你刚刚也说只给我半个时辰,我才说了几句你就跑出去了?”
池长庭想起刚才走得急甚至没招呼一声,自觉也有点过分,便缓了语气道:“刚才有点家务事要处理,还请姑娘担待些。”
朱弦见他放低了姿态,反而更高傲起来:“家务事?你女儿走的时候不是派好多人护着了?我看是冲着那什么陆大姑娘去的吧?哼!”
池长庭虽是今天第一次见这姑娘,也知她胡搅蛮缠得厉害,索性放下茶盏,唤了声“展遇”,道:“朱姑娘累了,带她下去歇着吧!”
朱弦气得朝展遇甩了一胳膊,瞪了池长庭一会儿,深吸一口气,道:“穆公当日应该没有打算去乌脚村——”
池长庭挥退展遇,正色听她说下去。
方才离开前,朱弦已经说了一些。
她是七凤谷的一名弟子,八年前贪玩跑出来,因貌美遭人纠缠,虽然打退了对方,自己也受了重伤,幸得穆鸿相救,相处了一段时间。
后来她的伤没有大碍了,穆鸿也要回京,两人便在乌程县外的驿馆分道扬镳。
“……我当时多嘴问了一句他走哪条路回京,他跟我说的是从宣城郡走!”朱弦咬着牙,眼睛亮得惊人,“宣城和乌脚村根本是两个方向!”
池长庭眸光微闪,问道:“他有没有说为什么从宣城郡走?”
朱弦回忆了一下,道:“他说要去访友。”
池长庭沉吟片刻,问道:“后来呢?”
朱弦黯然道:“后来我回了七凤谷,一直到今年年初才听说穆公遇难的事……”
池长庭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怎么会找来这里?”
他一直只顾垂着眼眸,突然看了一眼过来,不知怎么,朱弦就说不出话来了,直到见他蹙起眉心,才找回声音:“我觉得穆公之死颇有蹊跷,就去吴兴打听当年那伙水匪,听说被吴兴郡王剿了,又去吴兴王府打探;”
“是吴兴王世子姚伯章告诉我,当年剿匪确有逃脱,吴兴王府怕朝中怪罪,才没有说出来,但这些年一直在暗中搜捕,今年刚找到一个,却被你池长庭带走了——”
池长庭笑了笑,问道:“他还说了什么?”
朱弦道:“他说穆公之死并非普通的遇匪,而是有人将穆公引到水匪埋伏之地,趁机下手!”
池长庭唇角微勾,继续问道:“是什么人要这么做?”
“他说穆公于朝中清流颇有声望,一直是东宫和齐国公拉拢的对象,可是穆公的独女却执意要嫁赵王,赵王是皇长子,素与东宫相争,齐国公忌惮穆公,才下此毒手!”
池长庭笑道:“还有吗?”
朱弦道:“穆公死后,齐国公便派了自己的心腹外任吴县,就是想毁灭证据,这次找到的人证落在你手里,必定凶多吉少,如果我想查清穆公之死,务必要先救出那名人证。”
说到这里,见池长庭似笑非笑看了一眼过来。
朱弦脸上一红,争辩道:“我当然没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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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孤视她为子侄
“我当然没完全信他——”朱弦抿了抿唇,声音小了些,“穆公当年跟我提起过你,对你赞赏有加,怎么也不像有过节的样子……”
“我记得朱姑娘一进来就亮了兵器——”他悠悠地又给自己斟了一盏冷茶,捏在手里看她。
朱弦轻哼道:“我没完全信他,也没完全信你啊!我不能劫了人证自己问?”
池长庭笑道:“你劫了人证要往后山跑吧?姚伯章的人可不就在那儿等着你?”
听说后山有埋伏的时候,朱弦也猜到了黄雀在后的把戏,被他这么一说,不由神色讪讪。
“还有——”池长庭似笑非笑道,“谁给你的自信,觉得自己能单枪匹马、明目张胆从我手里劫走人证?”
朱弦脸一红,嘟囔道:“好歹我也是七凤谷第五代第一高手……”
池长庭往外面看了一眼,道:“我还有公务要处理,朱姑娘请便!”
朱弦瞪圆了眼:“什么请便?我说完了,你还没说呢!”
池长庭耐心问道:“朱姑娘想知道什么?”
“人证啊!”朱弦生气,“我是来找人证的啊!人证是不是在你手里?穆公之死你查到什么了?”
池长庭正色道:“这是机密,恕不能相告!”
朱弦简直要气死了:“我什么都告诉你了,你竟然给我翻脸不认!”
池长庭笑道:“日后为穆公翻案,恐怕有需要朱姑娘出面作证的时候,到时候朱姑娘就什么都知道了。”
日后日后,这得到什么时候?
朱弦正愤愤不平,见他起身似乎要亲自送她出去的意思,又觉得没那么生气了。
出了屋子,朱弦自觉往先前关押她的屋子走去。
“等等!”池长庭喊住她,“你不能住这儿!”
这么个大姑娘睡他这儿,明天阿棠来了看到怎么办?
朱弦不解:“那我睡哪儿?”
池长庭背着手道:“朱姑娘堂堂七凤谷第五代第一高手,还能找不到地方住?”
朱弦手痒得去拔剑。
池长庭见展遇朝他使眼色,心知李俨来了,不宜再同朱弦纠缠,便改口道:“寺内应该还有空禅房,我让人带你去安置,天亮后你自行下山,不必再来找我!”
朱弦睨着他道:“怎么?怕你的陆大姑娘看到我误会了不成?”
话音刚落,一名正要进门的侍卫突然顿住脚步。
说了这样阴阳怪气的话,朱弦也觉得有些懊恼,但是输人不输阵,她还是傲然扬起下巴,瞥了那侍卫一眼。
倒是个眼熟的,白天奉命下山调兵的就是这个。
池长庭假装没听到她刚才的话,道:“你先下山进城,我会派人暗中联络你。”
朱弦冷哼一声:“谁要你联络!”拂袖而去。
“她刚刚说什么?”刚进门的侍卫——李俨忍不住问道。
池长庭没有回答,冷冷看着他进了屋,关上门,也不行礼,便咄咄质问:“殿下今天这么好的兴致陪小女放河灯?”
李俨微怔,道:“阿棠想放河灯。”
“阿棠?!”池长庭“噌”地火起:“殿下这样唤小女不合适吧!”
李俨默了片刻,道:“平日喊习惯了。”
池长庭磨了磨牙,道:“她想放河灯为什么不找我?”说完只觉得满肚子泛酸水。
当年他陪着阿棠娘去放河灯的后来还历历在目,现在居然有男人拐他女儿去放河灯!
放河灯这种事最容易打动女儿心,还好李俨这厮现在扮作女人……
李俨想了想,道:“今天事多,阿棠懂事,不想叨扰池卿。”
池长庭觉得心里好受了些,斜他一眼,又问:“那为什么找你?”
李俨默了许久,道:“大概因为把孤当好姐妹吧……”
池长庭又觉得好受了点,但是——
“殿下好像两天前才答应过臣,不再让小女去芳尘院!”
李俨再次沉默。
那天他留了池小姑娘午睡,果然大半夜的,池太守就摸过来兴师问罪了,当时他确实是答应了不再请池小姑娘过来吃午饭。
但是那天厨房新进了一批虾……
后来又送来了石榴……
但这些都不好说,李俨想了想,正色道:“阿棠将孤视作姐妹,孤若拒她千里,岂不是令她伤心?”
池长庭冷笑:“阿棠不知道殿下是不是姐妹,怎么殿下自己也不知道吗?”
李俨轻咳道:“孤年长她许多,只将她视作子侄。”
池长庭神色一敛,叹道:“殿下,臣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他确实在担心李俨会对阿棠起心思。
齐国公早已为太子殿下相中了谢氏嫡长女为正妃,只等明年谢氏女出母孝就请旨赐婚。
倘若李俨看上了阿棠,也只能纳为侧妃。
这是他万万不许的。
别说太子侧妃,就是太子妃,他也不愿意。
他自己养出的女儿自己清楚,阿棠天真柔软,担不起那样的位置,日后为她觅一个家风清正、知道疼人的女婿就行。
李俨心中顿然敞亮,坦然道:“孤与池卿相交多年,此番事了回京,便东宫设宴,孤认阿棠作义女如何?”
池长庭啼笑皆非:“殿下不过长阿棠七岁,且未曾大婚,殿下肯认,阿棠还喊不出这个口呢!”
李俨想想也是,又道:“薛大夫人膝下三子无女,一直想要个女儿,不如让薛大夫人认阿棠为义女,如此,孤也该称她一声表侄女,日后婚嫁诸事,孤也能尽一份心!”
池长庭失笑,道:“容后再说吧!”
阿棠又不是没爹没娘,用得着给别人作女儿吗?
不过太子殿下这一番表态,他听着还算受用,大约少年老成的太子殿下是真的把阿棠当作晚辈看待吧!
放下心后,池长庭便同李俨说起朱弦交代的事……
……
刚刚经历过匪人,这一夜,没几家睡得安稳,第二天天没亮,各家禅房里就亮了灯,纷纷开始收拾行装,争取第二个下山。
第一个必须是池太守家,虽然是白天了,还是跟着池太守一起走才有安全感。
偏偏池太守家的千金睡了个好觉,日上三竿了,才被池太守抱着出了禅房。
“朱姑娘呢?”池棠张望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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