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藏娇(十七年柊) 第458章

作者:十七年柊 标签: 长篇言情

  确切地说,是针对魏王。

  魏王是前世害死她的人,这点她已经告诉过爹爹了。

  而且魏王不但前世害她,这一世也想害她。

  这么一联系,池棠理所当然得出结论,爹爹提出诸王就藩,恐怕不怀好意。

  她比较担心的是,陛下这么聪明,会不会看出了爹爹的不怀好意?

  魏王毕竟是他亲兄弟,他会不会不喜欢爹爹这么算计?

  李俨看到她眼底的不安,微微一笑,抚上她的脸,道:“朕准了。”

  池棠意外地眨了眨眼。

  是他没发现?还是他默许爹爹的小动作了?

  “魏地不远,李修虽然病着,也可以就藩,”李俨说着,执起她的手,低声道,“当初李修欲挟你为质,若不是你机灵,后果不堪设想,朕每思及此,便恨不欲其生。”

  这还是其次。

  主要是池长庭那种不顾一切要置李修于死地的狠劲,让他想起她提过的那个梦。

  他不由得想,是不是她暗中寻找的那个绑架她的人就是李修?是不是在她的梦里,李修得手了?

  李修若是得手了,会怎么对她?

  李俨摩挲着她已经褪了牙印的手指,淡淡道:“池侯行事,每以你为先,朕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又环住她的身子,低头凑到她耳边,悄声道:“我是不是为阿棠报仇了?”

  池棠眼眶一热,用力点了点头。

  尽管他不知道前世的事,却也为她报了前世之仇。

  他怎么可以这么好?

  “陛下——”池棠感动得想哭。

  “不是说了私下唤三郎么?”他柔声道。

  池棠脸红红道:“太肉麻了……”

  “那……唤哥哥?”

  池棠瞪了他一眼,脸更红了。

  这个更肉麻好吗?不是夜里逼着她求饶她才不唤!

  没想到他也会欺负人……

  池棠正想得羞愤,冷不防,手里的书被突然一下抽走了。

  他看了一眼,笑道:“在读诗?”

  池棠下意识去抢,他却笑着将书举高,又瞄了一眼,问道:“在读哪篇?”

  书是合上的,看不出她原来看的是哪篇。

  池棠跳了两下,够不着,便恼怒道:“不告诉你!”

  他拉过她的手,将书放回她手里,笑吟吟柔声道:“告诉我吧?想知道。”

  池棠禁不起他这样哄,唇角又翘了起来:“先读了陛下那天吟的《东方之日》,后来又读到一篇可以同陛下唱和的——”脸色忽又一垮,“还是不行,那篇写的是夜里,不应景!”

  李俨笑了笑,抬头吩咐道:“将窗门都遮起来,不许漏光!”

  池棠眼睛亮了亮,又装模作样地说:“这样不合适吧?”

  李俨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尖。

  殿内一点一点暗了下来。

  池棠抬头张望了一下,道:“可是没有星星啊……”

  李俨也抬头看了看,思索片刻,吩咐道:“取琉璃灯!”

  烛火点起,罩上琉璃灯罩。

  他拿在手里,走到柱子旁,突然平地跃起。

  池棠惊呼一声,追随他的身影攀爬至梁上,随后就下来了。

  琉璃灯藏在了梁上。

  举头时,只见莹莹辉光。

  李俨又在四周放了几盏琉璃小灯,回到她身边时,才发觉琉璃灯折射出的七彩烛光都映入她眸中,如星辰万千,熠熠生辉。

  他抚平襟前因上下奔走而拧转的龙纹,含笑问道:“如此,可堪皇后娘娘吟诗唱和?”

  她有点害羞,长睫急颤数下,而后清了清嗓子。

  一开口,声音却是轻轻的,如午夜星空下的呢喃——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

  李俨一听起句,便笑了起来。

  这可真是一首好诗!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别笑啊!”

  李俨忙敛起笑容。

  她这才继续往下念:“绸缪束刍,三星在隅——”

  “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他亦轻声和了进来。

  一声清甜,一声温醇,和在一起,缠绵悱恻得令池棠哑了声,痴痴然不能言语。

  李俨含笑捧住她的脸,吻了吻她的额,低声续吟:“绸缪束楚,三星在户。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捏了捏她绵软的脸颊,“如此粲者!”

  她眸光回聚,突然“哎呀”叫了一声,捂住自己的脸躲进他怀里,嚷嚷道:“别夸啦!再夸我要骄傲了!”

  李俨搂住她,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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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8章 秦归之死(一)

  乾封二年,四月。

  大理寺狱。

  不见天日,不知岁月,不论昼夜。

  这样的地方能轻易消磨人的精气神。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被消磨。

  狱卒看了一眼牢中关了一个多月还神采依旧的男子,不期然对上他瞥来的目光。

  那目光明明温文含笑,不知为何,却令他背脊发凉。

  他忙不迭低头躬身,朝男子所在的方向指了指:“就是那边。”

  竟然有人探狱?

  秦归饶有兴致地抬了抬眉,站起,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迎了几步到牢门前,含笑垂手而立,如同庭前迎接贵客的主人。

  探狱的人走到牢门前约五步远,就不再靠近了。

  黑色宽大的斗篷笼住全身,帷帽上的黑色纱幕一直垂到肩膀,从上到下,一丝头发、一寸肌肤都不露,只有斗篷底下,些微露出一角鞋尖,素白,染尘。

  秦归多看了一眼那对鞋尖,叹道:“公主千金之躯,何苦来这种污糟之地?”

  那人身形一僵,沉默良久,急促地吸了一口气,道:“你怎么还不死?”

  秦归笑了笑,抬起头,将她略略打量了一遍,面露怜惜:“公主消瘦了许多,无论如何,总是要善待自己啊!”

  宽大的袍袖下,尖细指甲掐进手心,她冷笑出声,语气不自觉尖利:“你这么善待自己,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

  他目光骤缩,缩成黑黢黢一团,仿佛藏了一只不见底的漩涡,将所有情绪在瞬间卷入深渊。

  公主虽激愤之中,也被他这一变色惊得下意识退了一步。

  他又笑了起来,轻叹道:“但凡再对自己好一点,也不至于落到这样的地步……”

  ……

  “但凡再对自己好一点,也不至于落到这样的地步……”少女于坟前怜惜轻叹。

  那是兴和元年的九月。

  在吴兴郡乌程县西郊,那座坟,是他生母的坟。

  母亲未婚有孕,直到他九岁时,才在一名萍水相逢的少女的帮助下,找到了他的生父。

  然而可笑的是,他的生父,那个位高权重、妻妾成群的吴兴郡王,却因此对那名年仅十四的少女一见倾心。

  千里寻夫,成全的却是丈夫和别的女子。

  母亲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丢下他去了。

  那少女见了她的尸身,只是轻叹一声,随后帮着料理了母亲的后事。

  “你会嫁给姚无忌么?”他问道。

  他觉得,母亲应该很在意这个问题。

  “怎么会?”她失笑,“我早有婚约在身。”

  “如果没有婚约呢?”他难得固执地揪着一个问题。

  少女转头看他,淡淡一笑:“姚无忌怎么配得上我?”

  他愣住,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少女笑了笑,温声问道:“你还要进吴兴王府吗?”

  他抚摸着怀里母亲的牌位,摇头。

  姚无忌对他们母子的憎恶,不会因为母亲自缢身亡而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