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浣若君
而就在这时,突然,王戈壁于声后唤了一声:“阎哥,崔哥,徐哥,这件事我可以解释。”
徐副部长和崔部长,以及阎佩衡显然愿意听她讲一讲。
王戈壁于是大大方方从自家走了出来,而后深吸了口气,解释说:“麒麟刚出生那一年,米兰和孩子都险些没熬过鬼门关,您和阎卫都出差了,你们去的地方只能听电话,又不能接电话。当时我怕她们母女有个三长两短,是问陶司令员打的申请转接,只是想你们往家打电话的时候,能告诉你们这个消息,不过是后来米兰和麒麟脱离了危险,我也就把这事儿给忘了说了。”
举起手,她说:“我对天起誓,我没什么人情往来,孩子也都回家住,这些年我几乎没用过电话,更不可能转接您的电话。”
她倒是解释的轻巧。
但在阎佩衡听来,这个事实比他能想象到的更加残酷。
麒麟生于79年,难不成,从79年开始,从他们还住在小红楼的时候,王戈壁就开始接转他们家的电话了?
且不说阎佩衡父子目瞪口呆。
崔阿姨伸手把崔部长拉进了门,进门前问他:“咱家的电话有没有呼叫转接?”
崔部长望着妻子,头皮在一瞬间发麻,喊崔自翔:“快,快去查咱家的。”
阎佩衡的是陶司令员特批的,那陶司令员有没有帮王戈壁批过别人家的电话转接,这虽说听起来很荒唐,但这是什么地方,一级家属院,再往深里查,很有可能牵涉到间谍案件。
徐副部长和妻子没有被波及,也悄无声息的进门了。
俩阿姨要进门的时候对视了一眼。
隐忍了二十多年,还以为王戈壁人如其名,是铜墙铁壁。
现在看来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虽说她和阎佩衡果真没有男女关系,转接电话这事儿,男人们大概会信吧,但转接对方电话长达十年,期间没走漏任何风声,真可怕!
正好大家都在进家门,米兰趁着大家不注意,拉起阎哈,转身进了自家门,轻轻一声关上了门。
阎佩衡往前走了两步,突然手捧上胸口,往后一个挺倒。
阎肇就在他父亲身边,冷眼看着,倒是阎卫了解老爷子的身体,立刻过来,伸手扶上了他爸。
阎佩衡脸色铁青,死死盯着半空,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阎卫翻出了阿斯匹林:“爸,先吃颗药?”
“不用,我很好。”阎佩衡说。
阎肇说:“既然您很好,就通知秘书室开证明,把来电转接关了?”
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真相。
陶司令当然不可能是间谍,但是王戈壁转接了那么多年的电话,一声不吭,温柔而沉默的,悄无声息的欺骗着阎佩衡一家,这才是最残酷的真相。
偏偏她是阎卫的岳母,当初是为了孩子才办的,你还没法拿她当个刑事案件。
阎佩衡脑乱如麻,机械的应着阎卫的话:“好。”
“您吃过早餐了吗?”阎卫又问。
阎佩衡机械的说:“吃过了。”
“那您进屋躺会?”阎卫说着,把阎佩衡扶了起来。
阎佩衡对王戈壁抱的,目前除了不信任,还有困惑不解,因为不知道她的动机,不知道她为什么长达十年的,要转接自己的电话。
那可是从阎佩衡六十年代当兵以来,就一直并肩战斗的,老上级的夫人。
是他一直以来最信任的人。
而米兰,则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小女孩。
再说米兰,虽说因为她私自动用小旺的钱,他骂过,但她承认了错误,归还了钱,阎佩衡早就原谅她了,所以阎佩衡还不解一点,为什么阎卫要跟她闹离婚。
就这,老人家得抓着儿子问一句:“老二,宁破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你到底为什么要跟米兰离婚?”
陈美兰忍了很久,而且她向来也愿意更加同情女性,但这回她忍不下去了。
从上首都到现在,虽说只呆了一晚上,但陈美兰又不瞎。
“二哥,二嫂一直嫌你没出息吧,是不是还跟你说,你看看老三俩口子,拿着小旺的钱也是自己赚大钱,就你没出息,要把所有赚出来的钱还回去?”陈美兰于是说。
阎卫没吭声,但别过了头。
陈美兰知道自己是猜准了,毕竟女人更了解女人,所以她又说:“米兰还说你这辈子即使转业了也不会有太大的出息,只会让大哥在国外嘲讽,让我们俩口子在国内笑话你们,对不对?”
阎卫缓缓摇了摇头,但依然没张嘴。
其实米兰骂的比这狠毒多了,不止一直离间他们兄弟的关系,甚至俩人有天睡到三更半夜,米兰突然于梦中一声嗤笑:“苏文就是个笑话,傻了一辈子,活该被人欺负,她儿子阎卫更软弱,没本事赚钱,跟我姐夫比差远了!”
阎卫当时正好醒着,在思念他娘,给气的提起拳头就准备要打米兰。
米兰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哭着求饶,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在说梦话。
这才是阎卫最近如此垂头丧气,而且坚决要离婚的原因。
米兰是不肯离婚,可她也没想好好过日子,只是他说不出来而已。
他觉得自己于睡梦中,窥见了自己青梅竹马的爱人肮脏的内心,而米兰对苏文的不尊重,让阎卫隐隐察觉,王戈壁曾经利用自己伤害过苏文多少次,那是他悔及一生,却说不出来的。
所以他觉得自己非离婚不可,为此,他宁可背上千古骂名。
阎家俩男人都在抱头叹气,阎肇却一直是冷冷的,见阎佩衡一直坐着不动,忽而问了句:“父亲,隔壁那位王老同志,私自转接您的电话长达十余年,难道不需要控制起来?”
阎佩衡下意识的说了句:“她不过一个女人,能跑到哪里去?”
阎肇紧跟着回了句:“您要曾经对我母亲也有如此信任,你们的婚姻又怎么可能长达二十年,名存实亡。”
这是一道惊雷,劈在阎佩衡的头上。
出差三个月,在沈阳军区加班加点,熬更守夜的工作。
刚刚处理完工作回来,才回家十分钟不到,还没向司令员汇报工作情况。
一重又一重的惊雷,向着阎佩衡身上不停的砸着。
他有私人警卫员可以调动,阎佩衡还没懂阎肇这句话的意思,但下意识抓起电话,让毛秘书赶紧把警卫员派过来。
军人们执行起任务来当然迅速。
这边阎佩衡刚说完,那边毛秘书就把人派过来了。
陈美兰遍寻不见圆圆,小旺和小狼几个。
这房子说是三房一厅,但特别大,要是普通的商用住宅,不说六室一厅,隔十个卧室都绰绰有余。
光卫生间就有仨。
阎肇这会儿也不知道去哪儿了,陈美兰见一杯豆奶还放在桌子上,知道这是小狼的,端着奶杯,要唤小狼喝奶,进了昨天他们睡过的卧室,这卧室里有单带的卫生间,因为见卫生间的门半开着,隐隐能看见小狼的衣服,陈美兰于是走了过去。
刚要进门,就听见阎肇的声音:“为什么不喝奶?”
“要喝可乐。”小狼奶兮兮的声音说。
阎肇厉声说:“因为一直喝可乐,你很可能已经生病了,你妈妈这趟来首都就是为了你的病,要给你治病,妈妈让你喝奶你不喝,就是不孝。”
“才不是呢,妈妈是为了让我们吃肯德基才来的首都。”小狼辩解说。
阎肇揪着儿子的耳朵,指着手中的奶说:“她的包里装了一大沓,全是你在医院检查的清单,你自己没看见?再摸摸自己身上的肉肉有多厚,昨天妈妈还抱了你一路,就为哄你喝奶。知不知道要不是二叔在,爸爸已经在你屁股上放巴掌了?”
“我可以扎马步,我不怕打。”小狼说。
阎肇厉声说:“再不喝奶我打烂你的屁股,扎马步也没用。”
“我是我妈生的,她疼我,你不敢。”小狼居然还在犟。
陈美兰打开门,见不止小狼在,小旺和圆圆也躲在洗手台下,三小只凑在一块儿,全是瑟瑟缩缩的样子,于是故意就说了句:“自己生的才要狠狠打,现在小狼要不喝奶,我还真不管了,让爸爸打吧,我闭上眼睛,我看不见。”
走廊里突然一阵轰闹,阎肇放下手里的豆奶,拨步就往外走。
阎卫已经打开门了,也正在准备出门。
迎门照面,就碰上王戈壁带着米兰,还有阎哈三个,一人手里提一只行李包,站在走廊里,毛秘书率着四个警卫员,也在电梯里堵着,好声劝她们回去。
“你们想干嘛,让我们走,哎呀我心脏病犯了。”米兰厉声说。
王戈壁估计也没想到阎佩衡会叫来警卫员堵在电梯口,这是刚刚收拾好细软,准备要离开的。
这本身是个温柔,端庄,贤良,而且柔弱的女人,还比她闺女米兰聪明得多,回头跟米兰说:“快,快打电话给你姐夫。”
继而她转身就去敲崔部长家的门了。
“胡姐,崔哥,快开门啊。”她一急起来,声音也不似原来那么从容淡定,不停的拍着门:“崔哥……”
哐的一声,崔部长家的门开了,说话的却是崔阿姨:“戈壁,你这是干嘛?”
“胡姐,我可是个公民,我日子过得好好儿的,我又没有违法犯罪,他阎佩衡干嘛让警卫员控制我?”王戈壁先问。
看崔部长给崔自翔没堵住,从书房里出来了,又说:“真是可笑,要说我和阎佩衡一家关系好,那咱们呢,咱们难道不也是几十年的老相识?自翔,冯育是你哥们吧,崔哥是不是要冯育承包军工厂?我怎么觉得,阎佩衡是不想让我家冯育承包那些破厂子,是想找崔哥的麻烦?当初的电话转接还是陶司令员批的,他怎么就不敢去问陶司令员,欺软怕硬,他这是想欺负你吧?”
阎肇和阎卫兄弟刚好出来,门开着,阎佩衡就在客厅里。
一时之间,大概就连阎肇的心里都要赞叹,这王戈壁斯斯文文,却讲的句句直中要害,三方离间,逼的崔部长不得不为自己出头。
崔部长于是从家里出来了。
要出门的时候崔阿姨伸手拽了一把,他于是回头厉目瞪了妻子一眼。
崔阿姨这回没客气,直接伸手,一把掐在崔部长的屁股上。
看吧,他的好妹妹,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不但把他架上了贼船,而且现在,曾经在战场上一个能给一个挡子弹的战友,因为王戈壁,要彼此猜疑了。
警卫员守着,王戈壁和米兰一家走不了,当然就退回自己家了。
通话记录的事情还没有查,事实上,就表面来看,王戈壁最大的问题,可能就是冯育承包那几个军工厂。
这事又是跟崔部长有关的,崔部长觉得自己有必要进门跟阎佩衡解释一下。
于是叹了口气,进了阎佩衡家,他说:“老阎,我一直是拿戈壁当妹妹的,你也是吧?”
崔自祥,阎肇阎卫,崔自翔爱人,陈美兰,一帮人看着俩位老爷子。
阎佩衡点了点头,对于隔壁老王,他一直拿对方当个小妹妹,以已度之,崔部长最能理解他,他们几个都是米副参谋长提拨的,米副参谋长结婚晚,娶的爱人年龄最小,结婚的时候才16岁,什么都不懂,刚刚成年又守了寡,执意为米副参谋长守寡妇,他们自然就照顾得多一点。
原来叫小王,后来慢慢叫老王,不过是彼此都年龄大了的原因。
他们照顾王戈壁的行为为院里所有的女同志所不耻,但他们堂堂正正。
她只是个需要照顾的小妹妹,他们跟她除了这点没有任何牵扯。
曾经,周雪琴说,三更半夜王戈壁接他电话,还曾为此骂过他,阎佩衡当时勃然大怒,赶走了周雪琴。
那时候他甚至觉得周雪琴不可理喻。
是为了小旺一回回在电话里喊着爷爷,他才给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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