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咚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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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纸像落叶一样从手中飘落。
陈嘉禾视线模糊,揉了好几次眼睛才看清第二张纸条。
您好,委托人陈嘉禾:
依照您的委托内容,我们展开调查后得出结论:您确实曾经有过一个姐姐。
她叫陈嘉盼,身高168cm,体重55kg
她最喜欢的颜色是嫩绿、鹅黄,最喜欢的食物是草莓,讨厌榴莲跟苦瓜。
去世三年间,她一直滞留在校园之内,然而并没有化为厉鬼。因此我们合理猜想,她之所以久久不散的原因,或许是天性活泼,尚未厌倦校园生活。又或许,她一直在等待着家人前来寻找。
——因为她心里很清楚,那个人不会是别人,只会是她‘胆小但固执’的弟弟。
三年前,她去世前,曾经为您准备过一份礼物。
很遗憾,我们未能找到完全相同的礼物,只能以她的名义送上相似品,希望您能接收。
另外:您经常梦到的那串数字,正是陈嘉盼生前最爱用的密码,而后延伸为家庭常用密码。
2月12日是您的生日。
7月23日是您姐姐的生日。
请将它们牢牢记住,不要再忘记。
谨此。
您的委托已结束,欢迎下次投递。
*
礼物……三年前,姐姐,不,陈嘉盼准备送他的……礼物……
陈嘉禾捧起那个小小的铁盒,手指颤抖着拨动数字。
2、2、3、7、1、2……
啪嗒,锁开了。
一个款式老旧的mp3静静地躺里面。
看到它的一瞬间,所有过往、被刻意封锁的情感,宛如海啸般排山倒海地涌出来。
陈嘉禾立刻认出来了。那是三年前,陈嘉盼参加校园十佳歌手赢来的奖品。
是她唯一一件独自拥有的东西。
她喜欢得不得了,下载满自己喜欢的歌,不分白天黑夜的听。
也是他们爸妈怎么看都不顺眼,无论怎么明吵暗示地施压,她死都不肯送给他的东西。
那时,所有人都说陈嘉盼长大了,变得自私自利了,居然学会‘吃独食’了。
所有人都以为陈嘉禾永远没有机会碰到那个mp3 一下了。包括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三年前,出事之前,陈嘉盼到底还是决定把自己最心爱、最稀有的东西送给她的弟弟,陈嘉禾了。
三年后,物是人非。
mp3终究以这样的方式来到眼前。
而它曾经的主人,他的姐姐——
这下他的姐姐——才是真真正正的离开了——再也不可能——回来——
他错过了最后的机会。
他永远地失去了姐姐。
这一刻,陈嘉禾再也忍不住,抱着信纸与礼盒,在嘈杂的教室里泣不成声。
第119章 诡谈社(22)
陈嘉禾给诡谈社回了一封信。
信放在社团活动室外的自制投稿箱里,直到两天后,才被社长意外地摸出来。
信很长。
开头感谢诡谈社的费心,措辞直白而真诚。接下来,似乎是一些对上封信的回应:
一直以来,我都有所察觉,作为弟弟,作为男孩,我确实天然拥有着一些偏爱。
谁可以理所当然地获得饭桌上最后一个鸡腿,谁不可以;谁初次上学被爸妈一天四趟来回地接送,谁握着两块零钱哭着问邻居阿姨如何坐公交车;谁先买新衣服,谁先收到玩具;谁的生日有蛋糕有全家桶,又是谁的生日只有隔壁奶奶送来的一碗长寿面……
我真的不知道吗?
不,我一定是知道的。
从外界给予的反应里,周遭清一色的鼓励赞美里。当我稍有进步便能被掌声笑脸包围,即便做错事,大错特错,也不过被一句轻轻嗔怪时。
我很清楚自己拥有着什么样的特权。
“没关系,谁让她是姐姐。”
“你可是我们家年纪最小的男孩子。”
我成长在这类声音里,却从来没有深入思考过,究竟是什么让我备受优待。
真的是因为‘我’吗?
真的是因为做得好吗?
可能潜意识畏惧着真正的答案,我不愿去想,也没想过反驳。
沉默地接受着好意。我曾经以为所谓的差别待遇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甚至有点习以为常。
可时至今日才明白,有些事,作为利益既得者可以说小,受害者却不能。
有个说法叫做沉默的帮凶,这么说来,其实真正自私的人是我。
……
再次谢谢你们,你们帮了我很多,所以我想,我应该把所有真相告诉你们。
尽管我很懦弱,很胆小怕事,但我从来没有忘记过我的姐姐。
请忘记我最初说过的故事吧。没有意外的火灾,没有赔偿,也根本没有什么记忆混乱的后遗症。
一切都是人为的。
*
三年前,发现姐姐尸体的当晚,陈嘉禾在爸妈卧室门外,听到如下争吵。
“死哪里不好,偏偏死在学校!现在好了?人人都戳着我的脊梁骨,说我对女儿不上心,死两个月,人都臭了还得警察找上门才知道!我怎么就生出这么个东西,连死都不让人省心!”
“谁让你那天不去学校接她。”
“接接接,她是没手还是没脚,离了人就不会走路么?都说了那天嘉禾老师找我说话,老师的面子你能不给吗?一天到晚就知道斤斤计较,当姐姐的一点都不知道为弟弟好!”
“行了,人都没了,还说这些干什么。学校那边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人在他们地方出的事,不想赔钱?没门!”
女声高亢而愤怒。
男声低沉又冷漠。
接着,他听到他爸说了一句:“这钱倒是够给嘉禾买一套房子了。”
那一瞬间他在想什么?
他在想警方判定陈嘉盼意外死亡,所有人都接受这个结果,除了他。
他在想发成绩单的第五天晚上,自己曾经发短信给姐姐,问她在哪里。
她回:在朋友家里,过两天回去。
她问:老妈在干什么?
他回:打麻将。
那之后她就不再接电话,回短信。
他觉得姐姐失踪了。
他爸妈说她闹脾气,没必要报警。
而事实是,她死了。
她死的那天,他们的爸爸出去应酬,直到半夜才醉醺醺地回来。
他们的妈妈在家通宵打麻将,除去请朋友吃夜宵的钱,还赢足足八百块。
……
一瞬间理清了来龙去脉,意识到姐姐真正的死因。陈嘉禾忍不住推开门,质问爸妈为什么。
为什么不去接他姐。
为什么骗他说她跟朋友去旅游了。
为什么人活着,完全不在意,人死了,还要埋怨她死得不省心。为什么都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争论的不是葬礼事宜,不是如何替他姐找一个好的、干净的、漂亮的坟地。而是兴高采烈地讨论着如何利用她的死,踩在她的尸体上榨干最后一份价值,给她的弟弟买房?
他沉默了那么久,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他们的偏心有多彻底。
也是第一次提出异议,而后迎来灭顶的打击。
“我们这都是为了谁啊?要是你有你姐一半精明,我们用得着这么辛苦给你谋划吗?”
“她都知道自己偷偷存钱给自己买洗面奶、雪花膏,谁像你,给你一百分你姐五十!”
“你是从我肚子里钻出来的,你姐也是我肚子里出来的,手心手背我还能不心疼她?谁晓得她这么死心眼,就这么一声不吭地死了?人死都死了,活人日子不得继续过啊?你一个男孩子,没房子以后怎么讨老婆?我们一心为了你,一心想把这个家弄好,有什么错?”
他妈说得声泪俱下。
他爸则沉着脸说:“行了,反正房子也是买给你的,你有什么好吵的?”
言下之意好像就是:反正死人便宜是替你占的,你有什么资格责怪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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