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大人的小青梅 第113章

作者:八月于夏 标签: 情有独钟 平步青云 甜文 穿越重生

  姜黎听霍珏轻描淡写地提及过前夜发生在左参议府的事,自然也知晓凌若梵犯了何错,她心里是半点也不同情那人的。

  这世间明明有那么多条路可走,为何偏偏要走那害人害己的歪路?

  姜黎环视一圈。

  这里原先还是重兵守着的,今夜不知是不是该搜的东西都搜走了,竟无一人在大门看守。

  霍珏领着她从角门入府,来到西南角的一个院落。

  “这里从前是我住的地方,叫文澜院。文澜院的院子里,种着梧桐树。一到春日,便有喜鹊临门,在枝头叫个没完。”

  凌若梵在这片风水宝地重建的府邸,不管是格局还是景致,都与从前的卫氏祖宅别无二致。

  连文澜院的名儿也不曾换过,只不过院里的梧桐树换成了合欢树。

  霍珏指了指一棵比屋宇还要高的合欢树,道:“我们到树上喝酒去。”

  秋意早就将这满院的合欢树染成金黄,层层叠叠的黄叶在枝头摇摇欲坠,将清冷的月光摇出一地光斑。

  霍珏抱起姜黎,微一提气,便轻松上了树,坐在最高处的一根粗壮树枝上。

  姜黎还是个小孩儿时,便常常在青桐山的果树上上蹿下跳。

  这会上了树,自然也不惧,兴致勃勃地揭开酒坛上的红布塞,对着坛口便饮下一口酒。

  酒液微凉,酒香醇厚,当真是好酒。

  “这酒好,”姜黎捧着酒坛的双耳,凑到霍珏唇边,道:“你尝尝。”

  霍珏一只手扶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托起她的腕,低头饮了一大口酒,透明酒液从他唇角逸出。

  姜黎望着他被月色勾勒得愈发清隽的眉眼,一时迷了眼。

  都说酒不醉人,人自醉。

  借着霍珏这一低头的姿势,她将温热的唇贴上他的唇角,舌尖轻轻一舔。

  霍珏身子微顿,眸色渐深,侧头扶住她的后脑,印上她的唇。

  姜黎闭上眼,口鼻间是尽是浅淡的酒香,还有他身上惯有的似麝似竹的香气。

  晚风徐徐吹,几片黄叶从她身侧飘落,擦过她绣着合欢花纹的鞋面,无声无息地落了地。

  感觉到他的步步紧逼,以及攻城略地般的疯狂。

  姜黎的心脏怦怦直跳,掌心一松,手里的小酒坛滑落。

  她惊呼一声,骤然睁眼,余光很快瞥见她家郎君不紧不慢地用脚尖稳稳托住那酒坛,微微一提,那酒坛便落入他的掌心。

  几滴从酒坛震出的酒液卷入风里,落入勾陈在地上的两道人影里。

  月光拉长了二人的影。

  只见婆娑摇曳的影子里,郎君轻轻蹭了蹭小娘子的鼻尖,哑着声笑道:“阿黎不专心……”

  姜黎在青州的最后一个夜晚,便消耗在一坛子酒与霍珏炙热的吻里。

  以至于到了后来,她坐在枝头上,竟然有了一种腾云驾雾的飘飘欲仙之感。

  回到青云观之时,还不忘豪气万千地同霍珏道:“你放心,总有一日,我会替我们卫小将军赎回卫氏的祖宅的!”

  霍珏边应和着这小醉鬼的承诺,边拿湿帕子给她净脸擦身。待得小娘子迷迷糊糊睡过去了,方才给她掖好寝被,提脚出了客舍。

  山中的夜晚一贯来寂寥。

  殷道长坐在一棵老树下,见他来了,忙颔首道:“小子,过来吃茶。”

  树下摆着的桌案是一截三人环抱的古木,圈圈年轮沉淀着这山中的无数风雨。

  霍珏垂眸望着桌案一角的刻着的“殷素拾”三字,温声道:“多谢道长这些时日对拙荆的诸多照拂。”

  殷道长笑道:“阿黎心性纯真率直,有她在,这山里都热闹了不少。”

  小娘子在道观也就住了几日,就做了不少秋梨露、糖渍梅子、野菜饼、果子蜜水,将原本清净枯燥的日子过得有声有色,眉梢眼角里的笑意比外头的秋阳还要灼目。

  观里的小道姑一做完早课晚课就爱往她身边凑,给这一贯来寂静的道观添了不少欢声笑语,连山中的清风朗月都染上了烟火气。

  “从前你还总同你外祖母嫌文澜院梧桐树太多,说耳朵都要被树上那聒噪的喜鹊吵出茧子来。”殷道长从一边的红泥小炉提起冒着热气的铜壶,泡了两杯清茶,接着道:“可依贫道看,这小喜鹊配你最是合适。”

  霍珏入道观的第一日,虽说她觉他并无心魔缠身,可到底是从他身上寻不回从前那小子的意气风发了。

  从前的卫瑾心怀赤诚,如灼灼烈日,青州不知有多少总角小儿喜欢追在他身后,嚷嚷着要一块儿从军去。

  昨日他身披铠甲,乘马归来。也不知他怀里的那只小喜鹊在他耳边说了何话,竟逗得他在一怔之后,轻声笑开。

  那一刻的他,竟让殷道长隐隐约约看到了卫瑾的旧日眉目。

  殷道长打趣完,便拿出三枚铜钱,正色道:“今日贫道为你算了一挂,你此番北去,凡事留人一线,自有善缘为你排忧解难。这世间万物,无不讲究因果缘法。小子须时刻铭记,昨日因,今日果。今日因,明日果。”

  殷道长慈悲为怀,霍珏自是明白她话中的深意。

  沉默良久,方才举起茶杯,道:“瑾多谢道长提点。”

  一杯茶饮尽,他放下杯子,目光再次扫过桌角的名字,温声道:“若是道长不介意,可否允瑾将素拾姐的灵牌放入静室里?”

  殷道长不妨他竟然提到了小拾儿的名讳,愣了足足有几个瞬息。

  那静室里俱是卫霍二家的灵牌,而小拾儿是她收养的弃婴,亦是青云观的道姑,将她的灵牌放入那静室到底不适宜。

  殷道长正欲回绝,忽又听霍珏道:“想来素拾姐也是愿意的。”

  年轻郎君的声音平和,可语气却十分笃定。

  殷道长到了嘴边的话忽地说不出口。

  脑中又想起七年前那夜,小道姑穿着青色道袍,洒脱地对她笑道:“师父,你莫要为我伤怀。我不过是选择遵循本心罢了,这是我自个儿选择的道。”

  还有卫彻及冠那日,她递与他的那个平安符。

  那时小道姑笑嘻嘻同卫彻道:“这可是本道长费了许多心血画出来的平安符,你若是敢不喜欢,以后别想来青云观求平安!”

  人人都以为那符箓当真是一个平安符。

  唯有殷道长知晓,那符箓里头写的究竟是什么。

  殷道长静静望着霍珏,对上他那双似乎看透一切的眼,回绝的话生生咽下。

  她站起身,轻声道:“我给素拾做了个衣冠冢,她的灵牌就放在我平日打坐的屋子里,你随我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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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珏将殷素拾的灵牌放在了卫彻灵牌的隔壁,目光慢慢扫过长案上的灵牌,静坐了许久。待得山间密林传来影影倬倬的鸡鸣声,方才重重磕头,提步离去。

  暗二与沈听天不亮便在山下侯着,快到辰时之时,便见霍珏与姜黎领着云朱、素从从石阶上慢慢走下来。

  姜黎见到二人,忙让云朱给他们一人递了个平安符。

  云朱拿来装平安符的可不是荷包,而是一个用绳子封口的布袋,暗二与沈听都见着了,这鼓鼓囊囊的布袋里全是平安符,少说也有四五十个。

  青云观的平安符虽称不上一符难求,可也不是一求就能求几十个带走的。

  小夫人这架势,简直就像是把人青云观的所有平安符都打劫带走了一样。

  暗二与沈听心中惊诧,面上却不显分毫。乖乖收下平安符,对姜黎拱手作揖道了个谢。

  等到姜黎与两个丫鬟上了马车,暗二了上前与霍珏道:“霍公子,我已按照您的吩咐,把褚将军战死,秦尤大败南邵的消息递往凌首辅那。”

  霍珏道:“辛苦了,你还要与国公府的人赶回去复命。此行你们先走,不必等我们。”

  暗二闻言松了口气,他的确是想着快马加鞭回去同世子爷禀报青州的进展,同时看看需不需要前去肃州助定国公一臂之力。

  凌叡贪权,豺狼之心昭然若揭。

  按照他的计划,先是利用南邵助秦尤夺走青州的兵权,接着再用北狄重创定国公,分走一部分肃州军到定远侯手里。

  青州如今事了,也不知肃州如今情况如何了。

  暗二出生在定国公府,家中长辈俱都在肃州,自然是心急如焚。

  “小的便恭敬不如从命了,霍公子可需要我带话回去?”

  霍珏沉吟片刻,道:“还请你替我同阿姐道一句,青州已天晴,一切安好。”

  暗二抱手道:“公子放心,您的话我定然带到。”

  说罢,他与沈听轻轻颔首,道:“改日到盛京找我喝酒。”

  沈听一听便笑了,道:“届时带上你兄长,听说那是个话不少的人。”

  暗二一走,沈听便将从秦尤和凌若梵府里搜出来的书信,还有那本旧账册递与霍珏,道:“公子猜得不错,秦尤与凌若梵对彼此都有戒心,留了不少对方的罪证。将这旧账册混入这些证据里,想来就不会引人怀疑了。”

  霍珏颔首道:“这段时日辛苦你了,褚世叔有意要培养你做下一个青州军的将领,你便在青州留下。”

  说罢,从怀里取出一张户籍,递与沈听,郑重道:“沈听,你若是愿意,从今往后你便是霍听。日后,便由你在青州再建一个霍将军府。”

  沈听闻言全身一震,豁然抬起眼,道:“公子!”

  沈听从前是个孤儿,被将军府的老管家捡到后,便领回了将军府。随了老管家的姓,成了老管家的孙儿。

  当初因着小卫瑾一心要做将军,霍琰便挑了沈听,让他做卫家小公子的随从,亲手教他们武艺和排兵布阵之术。

  霍珏望着沈听眼角那道长长的疤,想起上一世,当他同沈听说起要他回去青州,重建霍家之时,沈听面如死灰道:“沈听不配,大娘子死于我手,我这辈子都是罪人。”

  凌叡与周元庚死后,沈听自绝于阿姐墓前。

  思及从前,霍珏掩下眼底的苦涩,道:“你在青州建一个霍家,我回盛京建一个卫家,想来沈叔会喜闻乐见。”

  沈听一时热泪盈眶,想起了去岁他初到桐安城那日,公子同他道:“卫家倒了便就再建一个卫家,将军府倒了便就再建一个将军府。”

  那时分明觉着前方无路,可霍珏的话振聋发聩,让他在茫茫前路看到了希望。

  此时亦然。

  这个贯来冷眉冷眼的白水寨少寨主,终是哽咽着嗓子,重重颔首道:“沈听遵命,沈听在青州等着公子归来。”

  马车一路疾驰,踏着青州早晨温暖的阳光出了城门。

  姜黎掀开帘子,望着那大刀阔斧的“青州”渐渐倒退,缩小,心底蓦地腾起一丝不舍。

  “我们还会再回来罢?”

  霍珏颔首,语气肯定道:“会。”

  姜黎又问:“会同阿姐一起回来么?阿姐应当也很想回来青州。”

  霍珏再次笑笑道:“会。”

  “那敢情好,”姜黎歪头望他,软声道:“若是青州百姓知晓卫家大娘子与卫家小公子回来了,定然是要倾城而出,夹道相迎的!说不得,咱们再去吃馄饨,那掌柜娘子都不会收咱们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