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昔邀晓
岑鲸看向燕兰庭:“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死之后,他很难过。”燕兰庭对那样的难过感同身受,于是他问岑鲸:“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岑鲸摇头:“没有误会,当年……”
岑鲸停顿了许久。
“当年阿奕的父亲在朝中所扮演的角色和后来的我一样,都是太子的眼中钉,不同的是那会儿先帝正当盛年,对太子并无厌弃之心,甚至称得上溺爱……”
所以当太子犯下大错,先帝虽然罚了他,却也将一应知晓内情的人贬黜京外,继而灭口,好保全皇室的颜面和太子的声誉。
岑奕的父亲为民请命揭发太子的罪行,自然也逃不过一个“死”字。
领命动手之人便是岑吞舟,因为按照剧情,岑吞舟就是这么一个为了对先帝表忠心而不择手段的人,哪怕昧着良心枉杀无辜,她也必须要动手。
岑吞舟不是没有迟疑过,可当时的她刚穿越没几年,原身父母早已亡故,岑家上下各个极品,因此这个世界在她眼中全然就是反派系统所说的一本书,用书中的纸片人换她现实世界中父母姐姐的健康平安,似乎……也没什么不可以。
然而当鲜血喷涌,她还是懵了,接着岑奕的母亲推门,撞见了她杀人的一幕。
岑奕的母亲是个很有正义感的女性,太子的罪证就是百姓借着她去寺庙上香的机会给她的,她知道明哲保身的道理,可还是想要为百姓讨一个公道,便把证据给了自己的丈夫。
所以在亲眼看见自己的丈夫因那些罪证而死后,她竟也不喊人来抓岑吞舟,而是悲痛欲绝撞柱而亡。
岑吞舟看着面前的两具尸体,近乎落荒而逃。
因为根本无法平复自己的心情,所以她没有马上回京复命,而是每天都偷偷往沈家跑。
从尸体被发现,到沈家人从京城赶来处理后事,再到沈家人回京,岑吞舟一直在暗中盯着,她发现被她害死的那对夫妻的孩子病了,可沈家人似乎并不在意那个孩子,于是偷偷把孩子抱走去看大夫,开了药后又抱回来,每天煮药,趁没人给小家伙灌下去。
可小家伙的病越来越重,眼看着沈家人改走水路,一旦上了船自己不好再跟,小家伙怕是要病死在半路上,于是她咬咬牙把那孩子偷了出来。
那孩子病得凶险,痊愈后什么都忘了,岑吞舟说什么他便信什么,于是岑吞舟思量再三,决定把他留在身边当成弟弟来养,还给他取了名字叫岑奕,对外说是出京办差路上捡的。
岑吞舟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把孩子留下,可能是觉得这孩子已经因为自己失去了父母,不希望他再受寄人篱下的苦,又或者……她只是想让自己心里好过点。
许多年前的旧事,燕兰庭也是第一次了解得这么清楚。
他知道多半无用,可还是尝试着劝慰岑鲸:“就算没有你,岑奕的父母也活不了。”
那时的岑吞舟根本没什么分量,她所扮演的不过是一把刀,持刀的先帝和太子才是真正害死岑奕父母的人。
岑鲸却说:“可动手的人就是我。”
是她为了走剧情获得先帝的信任自愿成为那把刀,她也有私心,并从中获利,总不能因为她不是根本原因就说她没错吧。
哪怕别人愿意这样为她开脱,她也不能真这么以为。
不然那也太虚伪了。
这是岑鲸的心结,谁也解不开,又或者是她自己不愿解。
比起让谁来教她放下,她更愿意一直背负愧疚活下去。
燕兰庭似是看出她的坚持,没再多说什么,只默默握住岑鲸的手,并在岑鲸疑惑地看向他时,扔出冠冕堂皇的借口:“人多,牵着不容易走散。”
岑鲸接受了他的说法,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乱,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人牵着,她竟有种踏实的感觉。
“明煦。”岑鲸突然唤道。
燕兰庭:“什么?”
“没什么。”岑鲸说:“我就随便叫叫。”
岑鲸说完,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她还没穿越之前,她没事就喜欢喊她妈妈,她妈妈被喊烦了问她干嘛,她似乎也是这么回答的。
男妈妈这个梗怕是逃不过去了,岑鲸心想,并在燕兰庭看向她的时候问:“明年上元节,还是一起过吧?”
燕兰庭:“那是自然。”
原先他不敢想,如今… …不止明年,还有后年,大后年,他都要和岑鲸在一起过。
毕竟,他们快要成婚了不是吗。
绚烂的花火在夜空中绽放,岑鲸和街上许多人一起驻足仰望,她专注地看着烟花,燕兰庭偷偷地看着她。
上元节第二天的晚上,又称落灯夜,宣告今年的上元节彻底落下帷幕,京城再度恢复宵禁。
官府正月二十开印,书院正月二十三开学。
因此上元节后没几天,萧卿颜又不得不开始忙碌起来,就算在家也是待在书房的时间比待在寝屋的时间还要久。
这天萧卿颜在书房找文书,因为年前刚整理了书房,许多东西都被收了起来,所以她找半天才在一口箱子里找到她要找的东西。
她拿出文书,正要合上箱子,突然发现箱子里还有一叠写了字的纸。
她不记得这是什么,翻开一看才想起是岑鲸的功课。
当初燕兰庭就是在看了岑鲸这份功课后,突然提出要去书院,后来她让驸马把这份功课从燕兰庭手中抢回,细细研究了许久都没研究出端倪。
眼下翻开再看,她还是没看出这份功课有什么问题。
但因为这份功课,她想起自己曾怀疑岑鲸和岑吞舟有关,要说除了燕兰庭还有谁最了解岑吞舟,那就只有岑奕了。
不若,找个时间让岑奕帮她看看?
第60章 【一更】“她是谁?”……
萧卿颜当天就抽空给沈家送了一份帖子,约岑奕来一趟公主府。
然而过了几日都不见岑奕的踪影,倒是岑奕的几个叔叔一同前来,说是岑奕最近忙着离京的事宜,鲜少归家,他们想要到城外军营寻人,也都在军营外被拦下,就算低声下气求军营的人帮忙递一下帖子也没人搭理他们,无奈只能登门长公主府,代替自己那不懂事的侄儿给长公主殿下赔罪。
岑奕的叔叔们言辞恳切,仿佛真就是来替岑奕给萧卿颜道歉的,只是说得太多,难免让人觉得岑奕性情乖张,丝毫不把长辈放在眼里,还失了对萧卿颜的尊敬。
旁人听了这番话,定会对岑奕心生不满,可她萧卿颜又不是傻子,如何看不出岑奕那几个叔叔嘴上说是赔罪,实际是在拱火,巴不得有人能替他们治一治岑奕。
萧卿颜懒得拆穿,把人打发走后,又让驸马到城外军营给岑奕递话,和他约个时间见一面。
岑奕也干脆,直接把见面的时间定在了第二天上午。
驸马带着消息回来时,萧卿颜书房内站着一个人,那人是前年的探花郎,现任大理寺丞一职。
世人皆知,探花郎必须长得好看,像岑吞舟当年殿试,以他的学识就算拿不到状元,也该是个榜眼,偏偏因为长得太好看,被先帝钦点为探花,可把岑吞舟的老师——元老爷子气够呛。
此刻在萧卿颜面前的探花郎长得也好看,甚至因为太好看而被元家姑娘相中,只等今年九月便可完婚。
元家是萧卿颜母亲的娘家,元老爷子是当今太后的父亲,按照辈分,那位元家姑娘还得叫萧卿颜一声“表姑”。
如此眼前这位探花郎便算是萧卿颜的表侄女婿。
萧卿颜因为这层关系注意到他,几次接触下来发现他本事不差,本想好好培养,还特意把人叫到跟前提点,结果这位探花郎似乎是误会了什么,表现与前几次大相径庭,不仅没有好好听萧卿颜说话,应答的内容也很奇怪,给人感觉就像是一只……
开了屏的孔雀。
萧卿颜位高权重,也不是第一次遇见想要出卖自己身体讨好她,以色谋权的男人。
却是第一次遇到态度这么……骄纵的。
明明想要勾搭她,且对她各种言语撩拨,却又端着架子,仿佛是她有求于他一般。
为什么?萧卿颜好奇:因为年轻?还是他以为,自己之前对他的赞赏,都是因为馋他身子,想要讨好他?
——太蠢了。
萧卿颜没想到自己也有看走眼的一天,差点没给气笑。
她把人轰走,思量这人与她表侄女的婚事恐怕还要再议,不一会儿就听见管事来报,说那位探花郎在走出府门下台阶时,被屋檐上落下的冰锥砸中脑袋,头破血流,现已经让人送去医馆了。
萧卿颜:“……若真是冰溜子,他还能有命等到你们把他送医馆?”
冰锥尖锐,落人头上,怕是能把人头顶刺穿。
况且那是她公主府门前,哪个下人敢如此怠慢,不及时把屋檐上的冰锥敲干净?
管事讪笑:“那冰溜子落地上碎了,也看不出是什么形状,就是驸马爷蹲屋顶上头看了片刻才走,殿下您也劝劝驸马爷,叫他下回别站这么高看热闹,若叫人撞见,还以为是他蓄意伤人呢。”
萧卿颜明白了,什么冰溜子,显然是某个醋缸撞见了探花郎对她孔雀开屏,故意捡了冰块蹲门口屋檐上砸人报复呢。
真是——
“胡闹。”
晚上,驸马仗着书房里没别人,让萧卿颜坐自己腿上看卷宗。
听见萧卿颜因为探花郎而训斥自己,驸马把下巴搁萧卿颜肩上,说:“谁让他敢瞧不起你。”
萧卿颜微微一顿,侧头去看驸马,却被驸马衔住了唇。
唇齿交融间,驸马的话音格外认真坚定:“你那么好,谁也不能瞧不起你。”
萧卿颜勾起唇角,心情不错地由着驸马得寸进尺,把手伸进她衣服里。
两人也不是第一次在书房乱来,尽兴后萧卿颜洗了澡,坐在书房的矮榻上擦头发,身上披着驸马的衣服。
驸马则蹲在桌前,捡从桌面掉落的笔墨纸砚与卷宗文书,再一一整理好放回到桌子上。
因为第二天早上要见岑奕,萧卿颜傍晚的时候就把岑鲸的功课拿出来放在桌角,因此岑鲸的功课也没能幸免落了一地。
驸马收拾完发现,从砚台中流出的墨汁把岑鲸的功课污了大半。
驸马觉得这是自己的错,连夜去了趟书院,又拿了一份岑鲸的功课来,还乖得不行从背后抱着萧卿颜跟她道歉。
萧卿颜拿起两份功课:“也不全是你的错……唔?”
这两份功课的字迹,怎么差那么多?
萧卿颜翻看日期,驸马拿来的那份,正是岑鲸生病请假前两个月写的,和被弄脏的那份功课相隔大半年的时间。
按说大半年的时间,一个人的字迹再怎么变,也多少会有以前的影子。
岑鲸则不然,她现在的字迹和以前全然不同,不像是在练字的途中慢慢改变了书写习惯,导致字迹出现变化,更像是故意要把自己的字改头换面一样。
这一发现让萧卿颜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当初让燕兰庭想要进书院的,会不会不是这份功课的内容,而是岑鲸的字迹?
抱着这样的怀疑,萧卿颜在第二天岑奕到来后,先是拿出了岑鲸改变字迹的那一份功课,递给岑奕。
岑奕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看竟是一份狗屁不通的文章,又一看文章作者居然是和他哥长得非常像的岑鲸,眉心紧蹙,很不理解:“殿下给我看这些做什么?”
萧卿颜见岑奕反应不大,于是又拿出那份被墨迹弄脏的功课。
虽然被墨迹弄脏,但还是有几行能看清的。
岑奕接过那一叠怎么看怎么埋汰的纸张,视线刚一落定,面色就变了。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把那一叠纸来来回回翻看数遍,并在墨迹晕染的边缘,找到了岑鲸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