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小姐要出家 第161章

作者:天下无病 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重生 穿越重生

  时隔十四年,她终于又见到了父亲。

  崔慕礼在一旁安静地凝视,眸光温柔中带着疼惜。他虽遭生母何氏冷待,但深受父亲与祖父看重,更有祖母无微不至地关爱。而他的阿渺自幼失怙,在人生中那许多惶恐的时刻,最惦念的应当就是父母的关爱呵护。

  她睁眸看他,哽咽着道:“谢谢你,崔慕礼。”

  “阿渺,此小像只是聊以慰藉。”他道:“日后我定会带你回罗城,亲眼目睹父亲风采。”

  此时此刻,谢渺说不出拒绝的话,低头默默无言。

  而他跟着道:“你可还记得,我们在郴州时立下的赌约?”

  她当然记得,他们共同做了一只风筝,当时戏言,若风筝能飞得高便夫妻同房,反之便夫妻分房。

  因生病的关系,他无奈住进西厢房,现在话里话外是想以风筝之约,名正言顺地回到东厢房。

  谢渺清楚他有无数种达成目的的手段,问话是试探,试探她能否给个机会。

  该给吗?毕竟他刚奉上一份心意,稍稍融化了她坚硬冰冷的心。

  但她的犹豫太短暂,犹如昙花一现。

  “风筝在回京城的路上,不小心被拂绿弄断了骨架。”她道:“崔慕礼,它永远都飞不高。”

  闻言,他惨淡一笑,低声道:“我明白了。”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他将行的这条路,何其艰难。

第142章

  庆元八年, 八月,距离谢渺成婚已有一年。

  京城被一则突如其然的消息轰炸得全民哗然:定远侯周斯辰秘密回京,向承宣帝揭发了他的心腹副将——骁勇将军黄中才暗地与单尔土扈勾结, 用军中机密换取权势富贵的滔天罪行!

  既是揭发, 必得凿凿有据。

  定远侯向承宣帝呈上二人勾结的人证物证, 事无巨细地披露黄有才与单尔土扈首领科尔沁的狼狈为奸。以城池换黄金万两, 用周家军的独家阵法换美女如云, 更有二人合谋,意图栽赃陷害, 用通敌叛国的罪名诬陷定远侯与世子, 此后便能操纵北疆,为所欲为的勃勃野心。

  再说那罪臣黄有才,他自十三岁入军营,便一直效于定远侯麾下, 与其出生入死几十年, 是有口皆碑的忠勇刚烈。然而听他侍从的口供所言,他因久居副将之位, 早已心生嫌隙,宁可铤而走险与北狄蛮子勾结, 也想除去定远侯并取而代之。

  听完定远侯的检举后,承宣帝立即提审黄有才,然而同一时间,黄有才在狱中咬舌自尽, 死前在墙上以鲜血写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叹我黄某生不逢时!

  竟是枯恶不悛也!

  承宣帝得知后, 震怒批道:“小人无节, 弃本逐末。喜思其与,怒思其夺。”

  民乃国之本,军乃国之魂。此事一出,承宣帝简直夜不能寐。他惶惶揣测,大齐的军队中还有多少人如黄有才般的叛贼,又会给大齐带来何等灾祸?

  没过几日,北疆发来喜报:定远侯世子周念北深入北狄敌营,斩杀单尔土扈头领珠可沁,活捉几名长老与军中主将,彻底击溃了北狄联盟!

  承宣帝的心情可谓是一波三折,跌宕起伏。先是被军中重将背叛的愤怒,再是悬悬而望,解除边境威胁后的欣喜若狂,但当理智回笼后,一个巨大的问题又盘桓在他心中。

  定远侯府不仅揪出叛徒,更平定了北疆,他该行何等嘉赏,才配得上这对父子的显赫功绩?

  似乎只有……

  承宣帝面上在笑,心却沉了又沉。能得良将自是人生一大快事,但若功高震主,有鸠占鹊巢的嫌疑时,喜便成了惮。

  正当承宣帝惊疑不定时,定远侯突然递上请辞文书,称其年事已高,乏于征战,今后只愿过闲云野鹤般的生活。而他手中足足三十万的兵权,将全数交还给圣上。

  任承宣帝百般劝说,定远侯都心意不改,火速交出兵符后,便与夫人前往江南游历去了。

  ……竟这般果断吗?

  百姓们愕然过后,不禁深深钦佩定远侯的高风亮节,承宣帝亦然。他的满腹猜忌在定远侯交出所有兵权后便荡然无存,随后半月里,在朝堂上对九皇子的聪颖多加赞叹。

  朝臣们都敏锐察觉到了圣意,有心急如焚者,有如释重负者,更有沉谋重虑,试图扭转乾坤者。

  张家自然是后者。

  他们苦心经营多年,先时尚算顺遂,但自从三年前的流民事件起,针对定远侯府的阴谋便接连失利。即便如此,只要有一线生机,他们都要绝地反击。

  当张家紧锣密鼓地筹谋时,崔慕礼也在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圣上本就属意嫡子为储,然忌惮于皇后母族势力,才迟迟未肯下诏。此刻定远侯一招“急流勇退”,几乎稳将九皇子送上了储君的宝座。

  可想而知,在未来的日子里,皇后与九皇子将是何等的险象环生。

  眼看定远侯与夫人前往江南游历,世子则远在北疆,皇后唯一能指望上的人便只剩下……

  “公子。”沉杨出声,打破他的沉思,“属下方才收到了一封信。”

  崔慕礼坐在案后,正不紧不慢地翻阅卷宗,“何人来信?”

  沉杨顿了下,吐出一个名字,“是周三公子。”

  “……”

  “公子,您没听错,的确是周三公子。”

  崔慕礼失神片瞬,抬眸问:“信呢?”

  沉杨忙从怀里拿出东西,“在这。”

  崔慕礼拆开信,上面仅有寥寥数语:明日午时,登云阁一叙,少辞留。

  时隔一年零九个月,他再度收到了念南的来信,相比起往日随意的“周三留”,此时的“少辞”显得格外沉稳。

  念南变了。

  是啊,短短三年内,他们都经历了不少,有谁还能维持少年时的纯粹?

  他握着信纸沉思,眉眼淡得瞧不出任何情绪,“夫人呢?”

  沉杨道:“夫人近段时间都忙着二小姐定亲的事,今日是陪着二小姐去选绸缎。”

  “明日?”

  “属下听拂绿说,似乎要去宝樗阁挑珠宝。”沉杨犹豫着问:“需不需要属下……”

  “无需。”崔慕礼道:“让江容与田丰护好她的安全即可。”

  “是。”

  沉杨离开后,崔慕礼走到书架前,触动暗处机关,书架便缓缓移动,露出一件狭小的密室。

  密室内存放着一些机要案卷,以及他喜爱的古画书籍。说起来,当初便是因为念南常常作弄,他才会开辟此间密室。

  他随手打开一个盒子,里头是父亲送的及冠礼,再打开一个,装着念南幼时替他搜罗来,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

  君子之交,处处能寻,而挚友之谊,可遇而不可求。但若遇上阿渺,无论重来几遍,他的选择都不会更改。

  他知道,换做念南也会这么做,只不过被他抢先了一步。

  *

  登云阁,雅间内,一名墨衣男子临窗而坐。

  不远处,左青正站着汇报,“公子,世子已遵圣命,将单尔土扈的几名长老与主将就地正法,与珠可沁的首级一同挂在城门口,以作警示。”

  “北狄的反应?”

  “北狄派出了使者主动议和,愿意退兵百里,献公主和亲,及每年上贡金银珠宝来换取边境三十年安稳。”

  周念南笑了声,“意料之中。”

  珠可沁与她的心腹们一死,北地联盟便如乌合之众,溃不成军。大齐固然能趁胜追击,将他们赶尽杀绝,但承宣帝向来以“仁”字当先……

  北疆动荡多年,终于将迎来安宁的一天。

  左青发自内心地感慨:“多亏有您深入敌腹,与珠可沁多番周旋,再与侯爷、世子里应外合,才能阻止珠可沁与黄有才的鬼蜮伎俩,顺利击溃北狄联盟。”

  当初公子收到崔二公子的信件后,便马不停蹄地带他们赶往北疆。随后的一年多时间里,侯爷及世子暗中收集黄有才通敌叛国的证据,公子则捏造了新身份,以叛军之名投于珠可沁麾下,很快便以出色的能力得到珠可沁看重,视他为左膀右臂。咳咳,事实上,珠可沁的看重不仅止于公事,连私事上都……

  好在公子意志坚定,没有为珠可沁的绝色而动摇半分。更甚至在珠可沁被擒,不能接受公子的背叛,质问他是否有一瞬间的心动时,公子冷静地说了八个字。

  家国在前,何有情爱?

  !!!!!

  他左青果然没有跟错人!

  相较于他的激动,周念南反应淡淡,“休得胡言乱语,我从未离开过京城。”

  左青立马下跪,“是属下失言,请公子责罚。”

  周念南挥挥手,“下去吧,往后注意。”

  左青倒退着往外走,刚关上门,余光便瞥到几抹熟悉的身影。

  “崔二公子。”他恭敬地喊。

  崔慕礼朝他颔首,径直入内,而沉杨则跟左青一起守在了门口。

  二人一左一右守在两侧,目光毫无交汇,心底却仍有芥蒂,不约而同地腹诽对方。

  左青:哼,抢我家主子心上人的人的侍卫!

  沉杨:呵,想抢我家公子夫人的人的侍卫!

  *

  崔慕礼一眼便看到窗边的俊美男子,喊道:“念南。”

  语调稀疏平常,仿佛他们之间从未生过间隙。

  换做从前,周念南定会怒目相视,行尽嘲讽,但如今的他却能笑着回道:“崔二,我等你很久了。”

  是很久了,他们已有一年八个月未曾见面。但熟悉如他们,不需要多余的寒暄便能快速进入正题。

  “珠可沁与几名心腹均已丧命,北狄联盟分崩离析,派出使者意图言和……”

  随着他的娓娓道来,崔慕礼详细了解到目前的北疆局势,沉吟片刻后道:“北狄受此重创,近十年内都不足为患,圣上定会同意此次求和。”

  话题又转到了黄有才身上。

  他问:“关于黄有才之死,你可有其他看法,他当真是畏罪自杀吗?”

  周念南道:“我们审问黄有才时,得知他身边曾有名得力幕僚,常在私底下挑唆他的情绪,铢积寸累下,黄有才便也产生异心,试图对我父亲取而代之。”

  “幕僚今在何处?”

  “死了,在黄有才与珠可沁勾结初期便因‘意外’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