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追蜻蜓的团子
“你们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在郡王府门前闹事!来人,把他们都给我抓起来,待郡王回来处置!”
平杨郡王的府兵日日操练,个个都生得孔武有力,这般往门前一罗列,原本议论纷纷的众人顿时一静。
打头的衙役瞧着那一地纸屑目露古怪,竟当真被那位姑娘说中了,此时见这阵仗,也忍不住心里发虚,只得硬着头皮上前道:“县主莫怪,只是府上下人一直不肯代为通传,小人只好冒犯。”
“有人状告县主□□,虽小人也觉得荒谬,可毕竟事关县主,安大人唯恐损了县主闺誉,这才急急命人过来,想还县主一个清白,还请县主配合。”
杨蕊眯了眯眼,神色倏然沉下。仆妇道:“笑话,凭着一个空口白牙的指控,便要县主之尊进府衙,传出去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仆妇还待再说,杨蕊已然抬了抬手,温和道:“我毕竟是闺阁女子,怎好去府衙抛头露面?不知原告何人,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原告乃红楼商大家,县主身份最贵,那位商大家也是南宁王府中人,大人也觉得其中可能有什么误会,然事关县主,还是请县主同我们走上一趟,否则……”衙役顿了顿,又命人将讼状递来,“小人只好无礼了。”
杨蕊唇边的笑意险些绷不住,正如那衙役所说,眼下郡王府门前已围了不少的人,若不走这一趟,不出一日她就会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日后还怎么在贵女面前抬起头来。
她好不容易才爬到如今这个位子,万不能因那个贱人毁于一旦!
杨蕊攥了攥手中的帕子,面上却看不出半分不妥,只无奈道:“那我便同大人走上一趟,也好自证清白。”
那小贱人既敢找上门来,就要做好输得一无所有的准备。
这次她要叫她身败名裂,永不翻身!
上车之前,杨蕊低头同那仆妇吩咐了几句,仆妇趁衙役们不注意便钻入了人群,几息之间便寻不见了。
第九十八章 (二更合一)晋江独发……
偌大的澧都城,传得最快的便是佚闻消息,尤其是涉及风月和权贵。
此次的两位主人公,一个贵为县主,一个是红楼大家,只一个名头便能夺人眼球,何况还是买/凶/杀/人案。
故而县主的车驾到都令府衙时,闻讯而来的百姓已将府衙围得水泄不通,还是郡王府的府兵在前,才清出条道来。
即便如此,杨蕊仍是一眼就瞧见了站在大堂的那人。
她似乎比之前所见还要更美一些,鸦鬓雪肤,纤腰楚楚,只是站在那儿便甚是扎眼。
似是察觉了她的目光,那人偏头望来,眼尾轻轻一勾,媚色横生,却叫杨蕊倏然心头一紧,然她面上没有显露半分,在一干平民的注视下愈发走得仪态万千。
人已到场,安比仁忍不住擦了擦汗,一时不知这案子该如何审。
商丽歌道:“大人,可需民女陈述案情?”
安比仁忙道:“好好好,你说。”
商丽歌便从青山祭花神说起,如何遭刺客追击,如何险些命丧悬崖,九死一生之境光听陈述便已叫人觉得惊心动魄,很快便讲到了魏午的部分。
“我见到他时,他已被郡王府和幾防营逼得走投无路。是他告知我,青山刺杀乃县主之令,他本是拿钱办事,不想任务失败,县主命人索命,才叫他在末路之时孤注一掷,行刺杀县主之举。”
众人哗然。
“一派胡言!”
杨蕊冷道:“我身在闺阁,如何会结识这等凶徒!他既敢行刺于我,说不准就是与郡王府有仇,此人之言,又如何能信?”
见两人各执一词,安比仁道:“传人证魏午。”
杨蕊微微偏头,往人群中瞧了一眼,方才的仆妇已然回来,朝着她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杨蕊拿帕子按在鬓角,掩下嘴角的一抹弧度。
去传魏午的衙役很快回来,却并未将人带来,而是神色惊惶地奔至堂前。
商丽歌眸中微沉,听衙役道:“大人,那人犯……方才突发急症,已然气绝身亡。”
“什么!”
安比仁大惊,额头冷汗簌簌而下,忍不住擦了又擦。没有人证便是诬告,郡王府的人若是怪罪下来,在圣上面前参他一本,罢了他的官都是轻的!
这可如何是好!
商丽歌回身看向杨蕊,两人的目光无声撞在一处。杨蕊略略扬眉,一转眸却又不卑不亢道:“死无对证,就凭几句空口白牙的污蔑,都令尹大人莫不就要定了我的罪?”
“这、这……”
安比仁踌躇之际,商丽歌突然出声:“人死了,尸首还在。安大人,犯人死在府衙之中,是否该请仵作验尸?说是死于急症,什么急症,为何会突发急症,总该有个交代吧。还有,此人为何人看管,大人不唤来问问吗?”
“商大家不妨说,是我暗下毒手,杀人灭口好了。”
商丽歌回眸:“未必没有这个可能。”
“满口胡言!”杨蕊拂袖,“从方才起我便觉得奇怪,商大家为何一口咬定是我买/凶/杀/人?人是商大家带来的,我可是见都不曾见过,若说谁有灭口的嫌疑,不该是商大家吗?大家如此行事,是太过轻信于人,还是觉得平杨郡王府上的人软糯可欺?”
“谁敢欺负我们家蕊儿?”
蓦然一道沉音穿堂而来,声如洪钟,听着便叫人心头一颤。
安比仁抬目望去,只见堂外众人自动分立两侧,一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的男子大步而来,玄色的袍角裹挟出一阵劲风,他身后跟着一队腰佩长刀的护卫,个个身着甲胄,行动间凌凌作响。
来人正是平杨郡王。
安比仁只觉背上已被冷汗浸湿,粘腻难受得紧,勉强笑着迎上前来行礼问安。郡王只淡淡扫他一眼:“谁敢欺负我们家蕊儿,本王定要他好看。”
平杨郡王剿匪多年,身上皆是杀伐之气,只一句便叫安比仁心下一惊,又见那一队护卫齐齐上前一步,伸手按在刀柄,更是吓得他险些当堂软倒。
“父亲莫要动怒。”杨蕊颤着眼睫,却是小声劝道,“是蕊儿不好,叫父亲担忧了。”
郡王面对她时,周身气势瞬间收敛许多,缓声安抚道:“蕊儿莫怕,有为父给你撑腰,谁也别想欺负了你去!”
杨蕊乖巧点头,垂下的眼中有利芒微闪。
郡王已转头看向商丽歌,双目如箭:“你便是原告?”
商丽歌迎着他的目光,上前行礼:“正是民女。”
郡王目中一顿,在他的施压下,便是安比仁这个老油条都忍不住战战兢兢,此女瞧着却是半点不惧,究竟有何倚仗?
“你可知罪?”
商丽歌抬眸:“不知。”
“好个不知!”郡王气笑,“诬告县主,沽名造势,此等罪责,可由不得你不认!”
“郡王既然来了,何不等安大人将案子审完?如今案情未明,眼下便要治我的罪,民女不服。”
“好!”郡王撩袍而坐,“那本王便听听,看看是如何叫你心服口服!安大人你继续审,若有半点错漏之处,本王必定如实禀明圣上。至于你——”
郡王看着商丽歌,冷道:“一旦定了你的罪,本王必定先斩后奏,就算你与南宁王府关系匪浅,也休想逃过郡王府的刀!”
安比仁讷讷称是,忙回去落座,一拍惊堂木道:“商氏,如今人证已死,你还有何话好说!”
“方才我已说过,大人不召仵作么?”
“放肆!本官办案还是你办案?由得你指手画脚?”安比仁瞧了平杨郡王一眼,如今是郡王在此,那南宁王府远在闵州,远水可救不了近火。
只一思量,安比仁便做了选择,扬声道:“本官看你就是在胡搅蛮缠蔑视公堂,来人,先将她押下,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立时有衙役上前,扣着商丽歌的肩,要将她押下。商丽歌没指望那安比仁,只看向平杨郡王道:“县主要杀我,实是为了灭口。”
肩头的力道狰狞蛮横,商丽歌忽视肩上钝痛,扬声道:“因为那日郡王府举宴,我无意中听到了县主与府中人的对话,永安郡主在臻荣寺香消玉殒,系县主一手策划!”
“放肆!”
郡王怒而起身,两个衙役骇得一个激灵,手上一松叫商丽歌挣脱开去。她继续道:“然我的踪迹被县主察觉,她怕事情败露,故而策划了那一场谋杀,就差一点,她便成功了。”
永安郡主死于匪徒之手,如何又与嘉元县主扯上了关系?
一时众人议论纷纷,孰是孰非在堂外便已争论不休。不少人为商丽歌捏一把汗,如此严重的指控,此事定然不能善了。
郡王沉默半晌,方道:“你最好拿出证据来,否则——”
“我有人证。”
“谁?”
“是我。”人群之中传出一道女声,她身边的丫鬟一边嚷着让让,一边拨开人群,季芸挤了半天方行至前来,一时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她眼睫微颤,却仍是尽力稳着声线道:“商……商大家所言句句属实,我可作证。”
季芸走到堂中,行礼道:“小女乃大理寺卿季洲之妹,季芸。”
“那日在郡王府宴上,听到县主对话的实为两人,一个是商大家,一个便是我。”
杨蕊心头一沉,手中的帕子猛然绞紧。
季芸稳下心神,慢慢回忆起那日的情境,包括如何被他们发现,又是如何依着商丽歌的交代逃过一劫,前后逻辑皆与商丽歌所言吻合,找不出任何纰漏。
郡王听着,眉峰微动。
杨蕊看了郡王一眼,咬唇道:“那日宴上因下人疏忽,让母亲惊扰了各位姐妹,的确是我招待不周。”
此言一出,果见郡王的神色一顿。
那萧氏得了疯病,没日没夜地折腾府上的人,她在萧氏那儿受了多少委屈,父亲可都一一看在眼里,一提萧氏,必然能叫他回想起来。
杨蕊红了眼眶,哽咽道:“母亲神志不清,对我又有诸多误会,两位是否是听到了什么只言片语,才会说出方才那一番话来?”
季芸皱眉:“你什么意思,是说我和商大家联合起来编谎话污蔑你吗?”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杨蕊垂眸,眼泪簌簌而下,“是我做得不够好,没能扭转母亲对我的印象,也是我招待不周,得罪了两位姑娘,我在此给两位赔罪了。”
杨蕊福身行礼,却被郡王拉住,杨蕊再忍不住,拽着郡王的袖子哀泣出声:“旁人会误会我,可蕊儿知道,父亲定然不会。这些年来,我同姐姐都相处得极好,虽然母亲一向不喜欢我,可我对姐姐是敬之爱之,我们同进同出,连口角都不曾有过,我、我又怎会这般狠毒……要害姐姐性命!”
“父亲知道的,我没有理由那么做,也万万做不出那等事呀……”
杨蕊从未在他跟前哭成这般泪人模样,他已失去了一个女儿,难道还要因着外人的几句证言,便要冤死他另一个女儿吗?
郡王扶着她起身,甩袖道:“你们不必再言,蕊儿是怎样的人,本王比你们清楚。”
“父亲……”杨蕊感动欣喜,双眼哭得红肿,仍不忘朝郡王抿唇一笑,看得人愈发心疼。
季芸被杨蕊的做派气得险些跳脚,正要怒斥出声,却被商丽歌一把拉住,听她道:“郡王先别急着安抚县主,还是听听臻荣寺一案的证人如何说吧。”
郡王怒道:“你还想找何人来胡言乱语?”
“是不是胡言乱语,郡王听过自有判断。难道郡王就不觉得奇怪,府上两位女眷出行,带的府兵应该不少,为何还是着了匪徒的道?县主一介弱女子,又是如何从穷凶极恶的匪徒手中抢回郡主尸身的?”
郡王一怔,杨蕊咬牙道:“商丽歌,我究竟是何处得罪了你,你要这般害我!”
商丽歌未曾看她,只命人将证人带来。
打头的那人穿着一身粗布衣裳,形容枯槁,头顶只出了短短一层毛发,看着愈发瘦骨嶙峋。
杨蕊并不认得他,直到他开口,自称是臻荣寺僧人。杨蕊才倏然一怔,如遭雷击。
“臻荣寺出事之前,曾有人来找过我,给了我和我师弟一大笔银钱,让我们在定好的日子里带一队人抄小道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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