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予乔
钟萃抬眼,见杜嬷嬷一副欲言又止,轻轻漾开一抹笑:“嬷嬷怎么了?”
杜嬷嬷勉强笑笑:“无事,老奴只是想着,这证词的事徐嬷嬷那边还不知,想来这熙妃娘娘也不会拿着这证词的事到处去宣扬的。”
这件事她做得隐晦,从头到尾都没见几个人的,待审了那茴香后便赶忙回了缀霞宫,杜嬷嬷自觉十分隐秘,除了接触过的这几个便再无人知晓的。
钟萃轻轻点头,她垂下眼,目光在书上游弋,并未再同杜嬷嬷说起这个来。杜嬷嬷自觉做得稳当,不过钟萃不这般想。
徐嬷嬷是高太后身边的掌事嬷嬷出身,人脉经营非普通嬷嬷能比,甚至这宫中的后妃们都不如她在宫中经营的时间久,如今徐嬷嬷还掌着内务处,她虽说得了天子令协助徐嬷嬷掌事,但没有强硬的身份背景,在宫中的资历又比不上徐嬷嬷,宫中的婢子宫人们哪里会当真信服她,自是更信服徐嬷嬷的。
宫中的眼线不知多少,除了在宫中,在宫外其它地方都有可能被人发现给报上去,杜嬷嬷有信心觉得不叫任何人发现,但钟萃不信。陛下教导她时说过,对身边的嬷嬷们、婢子和宫人们,他们都只是为主子办事的人,是服从主子命令的人。
当奴才的尽心为主子服侍,这是忠心,但当主子的却不可尽信奴才嬷嬷们的话。若是奴才们是服从,那主子便要从他们的话中学会分辨,学会抽丝剥茧,这才不会叫底下的人欺上瞒下,糊弄了主子去的。
杜嬷嬷的话可信,却不可全信。要从她的话中去分辨事情经过,站在杜嬷嬷以外去看待整件事,这些都是陛下教导她的,钟萃一直记在心中。相比起杜嬷嬷等,钟萃更相信陛下的学识判断。
陛下英明神武,更是当帝王,当主子统御下属的,他说这话是断然没错的。
钟萃温书,杜嬷嬷便立在一旁,如今伺候起主子来更是多了几分小心慎重了。恨不得把自己的本事全露出来的。
徐嬷嬷对宫中的事,尤其后宫之事再是清楚不过了,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只要有心她都能知道的,缀霞宫本就让徐嬷嬷上心,那边的一举一动她都知道几分,徐嬷嬷虽掌着后宫事务,但回了永寿宫,却也事无巨细的把事情一一同高太后讲一讲,说起钟萃,徐嬷嬷倒是形容了句:“是个倔的,老奴原本还只当嫔主子性子太好了些,没脾气,往后要压下后宫诸事怕是有些难,未料嫔主子倒心中很有成算。”
高太后在修剪枝桠,庭院里郁郁葱葱的瞧着十分讨喜,听着徐嬷嬷说了起来:“那熙妃的事其实说起来也算不得甚大事,甚至后边扯出来的也只是后宫嫔妃相互下绊子的事,后宫阴私娘娘也知,左右也就是那些事,这些事原是没打算叫嫔主子如今就知晓的。”
在徐嬷嬷的打算里,钟萃刚到内务处,根基不稳,说什么处置都早了些,下边的宫人们不服不说,还容易得罪了后宫娘娘们,等钟萃把开支采买的事给都拿捏到手上了,自然也收拢了一批人,再让她接触这些,也好过如今接触了也做不得甚的强。
因此徐嬷嬷哪怕早早就知道了那茴香一干人等的事却也不曾像钟萃透露过一星半点的,她早就规划了妥当,只一步一步按规划来实行的,先是让嫔主子入了内务处,彻底接受这件事,不止是管着内务处这么一句口头的话,而是把身份带入到内务处里。
从登记、到交付开支,这两桩事与徐嬷嬷的设想都没有出入,嫔主子那边接手得也快,徐嬷嬷本打算再过月余把采买这部分的事也交到嫔主子手上的。
“老奴原打算等嫔主子把这些都掌在手上了再接管那升迁调任之事,此事便也没同嫔主子说,只当嫔主子应下了,谁知没过上几日,嫔主子身边的杜嬷嬷便悄悄去寻了那婢子,把事情给查清了。”
最初审问那婢子时,嫔主子也是在场的,徐嬷嬷当时结案不再追究时,嫔主子未曾多言,徐嬷嬷便只当嫔主子没有异议的,哪知嫔主子会过后去悄悄调查。太后娘娘不想此事再叫后宫天翻地覆,嫔妃们恍惚难安,徐嬷嬷就只定下那婢子的罪就罢了的。
说起来也是熙妃运道好,若不是太后娘娘见这两载后宫资历深的嫔妃相继出事,未免后宫人心惶惶,若是放到之前,依着天子眼中不见沙的脾性,这熙妃哪能如此轻易抽身的。少说也要被喝斥禁闭。如同那早前的良妃等人便是例子。
熙妃的事太后不愿追究,连带余下嫔妃们犯下的大大小小的事,只不触犯了宫规的,也都一并抹了去的。
高太后手中握着剪子,端详着花枝,“那杜嬷嬷,可是之前从御前调过去的?”
徐嬷嬷点头:“是,便是御前的人,很是懂规矩礼仪,人也聪明,便是调过去叫她在嫔主子跟前儿提点一二的。”
什么出身便容易养就什么性子,宫中的宫人也是如此,在御前的,在太后跟前儿伺候的宫人奴才身份更为体面,在各宫高位嫔妃、宠妃宫中的便次一等,再往后如内务处、膳房等地当差也是十分抢手的。
就跟世家大族里一样,伺候在家主、老人、当家主子跟前儿的奴才们便要得势金贵一些,伺候在诸位夫人小姐面前的又依次下来,到各房里伺候的又低一等,见了金贵的奴才们都是陪着笑的。
御前出身的嬷嬷在宫中便是头一份,虽规矩礼仪全乎,但因着伺候天子,为人多是有些傲气的,要驯服她们可是不易。高太后听着徐嬷嬷讲,含笑着点头:“就你小看人了,钟嫔可是找帮手了。”至少在高太后眼中,能训下才是彰显一个当主子的本事。
徐嬷嬷连连点头:“是是是,老奴这眼神可不好。”
正说着,外边宫人说着天子到了。闻衍好些日子未踏入后宫,此时大步进了殿中,还带着几分意气风发,先同高太后见过了礼,这才开口:“在外边便听到母后与徐嬷嬷的打趣,可是有甚喜事不成?”
高太后放下了剪子,净了手,命人上了茶点,在天子前坐下,闻衍朝徐嬷嬷看了眼儿:“倒也不是甚喜事不喜事,她正在与哀家说着那钟嫔的事罢了。”
闻衍脸上带着恭敬,只目光闪了闪,并未开口,徐嬷嬷含笑说了起来,把先前那桩天子撞上的内务处夹带私货的事给说清楚了:“嫔主子暗地里命那杜嬷嬷去把事情给查清楚了,主子正说着嫔主子找了帮手。”
“陛下御前伺候的人不俗,几下就把事情给查清了,不过要老奴说,嫔主子虽找了帮手把事情给查清楚了,但这几日却不曾提及分毫,认真学着内务处的事情,实在不易。”
徐嬷嬷还等着钟嫔查清楚了来寻她呢,结果没想到钟嫔那边把事情给查清了,却按捺下了,更是当作没发生了一般,这一点倒是出乎了徐嬷嬷意料。
徐嬷嬷原本还想过,若是嫔主子来寻,她到时便好生同嫔主子讲一讲宫中如今的格局,此事到此为止,叫她莫要再深究下去了。深宫之中,哪有事事非黑即白的。
“便是之前听闻那熙妃娘娘去了缀霞宫,老奴还生怕嫔主子应付不来呢,最后据旁人说的,熙妃娘娘倒是慌慌张张出了缀霞宫,也没在外说过缀霞宫一句半句的,可见嫔主子行事稳妥,安排周密。”
闻衍听着,脸上还是对着高太后的恭敬孝顺,但心中却不由得生出了几分骄傲来,天子抿了抿嘴儿,压下心中涌上的喜意:“嬷嬷谬赞了,她尚且学得还不够,当不得嬷嬷这般夸的。”
高太后此前是最为反对天子定下的中宫人选的,只出身和见识便让她觉得无法胜任了,如今勉强看下来,高太后难得说了句公正话:“虽还差了些见识,但做事不骄不躁,知道事实也按了下来,心性不错。”
高太后还瞥了天子一眼:“皇帝往日对这钟嫔倒是十分在意…”
闻衍一听“在意”这两个字,脸上顿时不自在起来,脑海里想起了当日在那怡春宫时,熙妃在他身后提到“在意”那番话,闻衍虽觉得这番话可笑之极,他堂堂帝王岂会在意一介后宫嫔妃的?天子虽不屑这二字,但到底叫他心中不虞,连着数日都不曾踏入过后宫。
如今高太后又提到了这两个字,闻衍连忙打断,十分认真的解释:“母后说笑了,朕非是对钟嫔在意,而是这钟嫔身为未来的中宫,朕自是对她多有几分关心敬重。”
钟嫔往后是嫡妻正室,是天子发妻,他身为天子,自是该对她多几分关心,时常过问一二,如此才能谈得上郑重、敬重。与在意不在意却是无关。
何况这钟嫔的学问见识都由他亲自教授,钟嫔得了夸奖,他这个当“先生”的自然也是高兴的,这与书院里学子中了功名,先生同样为弟子欢喜是一样的心情。但若论学识,这钟嫔确实还差得远。
高太后原是一句说笑,岂料得天子这般郑重的解释,反倒叫她不好开口了,只得点点头:“天子说的是,发妻需珍之重之,自该是如此。”
往日天子来永寿宫尽孝心,都是挑着些家常问候上几句,陪着高太后用过晚食才告辞,高太后不再提及钟嫔之事,难得开口提及了其它:“顺王妃回京了,下月里便是她大寿,哀家与她自幼相识,长为闺友,又一同嫁入这皇家,顺王夫妇离京多年,二人和美,从前便是珠联璧合的一对壁人,羡煞旁人,这回顺王府大办,哀家不好离宫,只能有劳皇帝替哀家走这一趟了。”
出宫贺喜之事,宫中若有皇子公主,便由皇子公主们代替皇帝出宫道贺,此乃宫中恩典,能迎了皇子公主的人家脸上也有光,只如今天子后宫只一皇长子,且不到周岁,自是无法代替皇帝出宫。
早前若要赐下恩典,宫中都是发下赏赐下去,却不曾有过天子亲临。顺王夫妇乃宗室,顺王妃更是高太后的闺中好友,当年先帝宠信庶子,扶持妖妃,顺王夫妇为天家母子也是出过力的。
闻衍只沉吟了片刻便应承了下来:“母后放心,朕自会亲自去顺王府道贺。”对顺王夫妇天子还有些印象,男女有别,闻衍多是见顺王,与顺王妃却是难得一见,对高太后口中的羡煞旁人,闻衍并未放在心上。
京中伉俪情深的夫妇闻衍听过不少,便是送上来为女眷请封诰命的折子上也多番提到过鹣鲽情深、鸾凤和鸣等。在天子眼中,夫妇二人相敬如宾,男主外,妇人在家管理家务,体贴关心男子,便是珠联璧合了。
谈过正事,待膳房送了膳食上来,天子陪着太后用了晚食,这才照旧告辞。
闻衍带着杨培出了永寿宫,天上星子几点,两侧宫人开道,今日天子未乘辇驾,杨培便提着灯细细在前边照着,只走到岔路,杨培朝另一条道看了两眼,忍不住抬了抬眼:“陛下,可是回前殿。”
“嗯。”闻衍沉声,杨培立时朝右边的路照了照。
闻衍刚抬了腿,目光撇过杨培这个大总管的脸,见他一副了然模样,心里顿时恼怒起来,一甩长袖:“去缀霞宫!”
他堂堂天子,莫说只一个后宫,便是整个天下都是他的,有何处是他去不得的?
第106章
杨培一愣,弓了弓身子,提着灯笼的手忙从右边移到左边,左边的路被灯笼光照亮几分,露出昏暗的路面来。两侧开道的宫人也转了方向,提着灯笼立于两侧。
闻衍负着手,瞥了眼低着头默不作声的杨培一眼,轻哼一声,莫不以为他不知他在想甚的,闻衍大步走着,嘴里还扔下一句:“朕只前朝宫务繁忙,挪不出时辰来,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有何处是朕去不得的?朕可不是怕了甚的。”
这话没头没脑的,杨培先是一愣,实在不知天子这话何意,但多年伺候在天子身前儿,叫杨培早就练就了一套话术,不管陛下话中是何意,是不是要发怒,先顺着夸着总是不会出错的,杨培连忙点头:“是是是,陛下说得极是,这天下陛下都是去得的。”
“本就如此。”闻衍不轻不重的哼了声。
夜里宫中鲜少有人走动,偶尔几个侍监走过,便是侍卫们巡逻,前边不远过了林子便是缀霞宫了,缀霞宫在宫中地域独特,又因着宠妃和皇长子,侍卫们巡逻对这一片也多重视几分,拨了好几班不时在缀霞宫附近巡逻走动,侍卫们正齐整的巡逻着,远远见了天子行来,侍卫们忙退至一旁,抬头见礼。
闻衍行至身边,抬了抬手:“起吧。”
按天子脾性,能得他多说上一句便是天大的恩典了,杨培在一旁伸了伸手,把前边的路给照亮了几分,正等着陛下抬步的,谁知陛下却突然顿下了脚步来。闻衍立着身,沉声问了起来:“宫中可有甚异动的?”
天子虽未点名,但领头的侍卫却顿时福至心灵了的,领头侍卫拱拱手:“回陛下,属下们已巡逻半个时辰,至今未见任何异常。”
闻衍轻轻颔首,“嗯”了一声儿,却是未见任何动作,天子不敢挥手,侍卫宫人们都只得在一旁候着,低眉垂眼。
杨培伺候在天子跟前儿,他身为御前大总管,在这等时候,也只有杨培敢站出来劝说了,半晌,杨培上前一步,正要大着胆子开口,闻衍先一步朝侍卫们摆摆手:“去吧,好生巡逻便是。”
侍卫们领命,朝他见礼:“是,属下们告退。”
杨培估算了下时辰,轻轻唤了声儿:“陛下。”天子先去了高太后的永寿宫请安,又陪着高太后用过了晚食,待他们离开永寿宫时外边天已是暗了,如今又在路上耽搁了好一阵,再过上一会便该是各宫落锁的时辰了。
闻衍抬眸,目光看向前边林子里,缀霞宫在林子深处,只有宫中一角隐隐显露出来,夜里瞧得不大真切,林子里也只有灯笼几盏挂着,闻衍的目光在夜色下陡然转深,蓦然他收回目光,面上镇定自若:“走吧。”
杨培忙在前边提灯:“是,陛下千万小心,林子密,这照得亮光也不显。”
穿过林子,缀霞宫便露了出来,高高的门缝里只露出里边几缕光亮,还能听见侍监们的脚步声走了过来。这个时辰,前边东西六宫倒并未落锁,但缀霞宫离东西六宫远,又有林子遮掩,夜里几乎没有宫人侍监敢穿林子过来的,钟萃便吩咐过叫他们提前先落了锁。
今日当值的是玉贵,他开了门正要合上,便见天子一行走进,连忙把大门打开,“奴才见过陛下,不知陛下驾临,奴才惶恐。”
缀霞宫里边灯笼高挂,灯火通明,一直延申到主殿,灯火的明灭才越发暗了下来,闻衍几乎下意识便抬腿往主殿走,“钟嫔可在殿中?”
玉贵起身回话:“是,大皇子醒了,嫔主子这会儿正在同大皇子说话呢。”
宫中灯火明亮,但小孩却受不得这样强烈的光,那钟氏之前便说过,闻衍也不过是顺嘴一问,尽直朝着暗下来的殿中走去。
相比其它殿中灯火通明,主殿的灯火只留了几盏,房中一切平添几分温馨,闻衍踏进房中,便见钟萃怀中抱着人,母子两正细声的说着话,钟萃软言说着,声音放轻,又带着安抚,怀中的皇子不时的叫唤两声应和她一般。
高太后出身世家嫡女,自幼习规矩礼仪,对膝下嫡子虽关心挂念,不时过问他的起居情形,安排好他身边的用度,但这般亲近的时候却极少,母子二人的关心更多是来自日常问候中。
闻衍虽不是第一回 见,但心头却仍是一动。
他巍然不动,钟萃一抬眼就看到了,眼中有些惊讶,抱着皇长子很快迎来,朝他福礼:“臣妾见过陛下,陛下怎的来了,若是提早吩咐,臣妾便让他们多点上几盏灯了。”
皇长子不记事,只几日没见过父皇,现在一双眼便直直的盯着人看。
钟萃原是一句随口话,闻衍心头却冷哼一声,这普天都属天子,他堂堂皇帝,四海之主,要去何处还要先征询旁人的应承不成?换做其她嫔妃,见天子驾临只有欢喜的份,哪如她一般还质问起来了!闻衍居高临下的看着人,下意识问出来:“朕数日不曾驾临缀霞宫,钟嫔可有异议?”
天子话中含义不明,叫钟萃有些摸不着头脑,钟萃下意识朝天子身边的大总管杨培看去,只见他低着头,规规矩矩的伺候在一旁,宫中的宫人也顿时噤了声。
钟萃心中一动,想着陛下这番话是何意,可是有意试探于她?试探她是否是那等恃宠而骄的妃嫔?如今尚且摸不着陛下这番话的意图,也摸不着陛下心中是否不悦,钟萃便照着杨培的话术那般,顺着哄着的先把人安抚下来,何况这话可大可小,她哪承担得起的,钟萃正起小脸。
“陛下明鉴,臣妾虽读书不多,入学资历也短,但得陛下教导,也知一二道理,陛下心中挂念前朝大事,勤政爱民,如此大事,臣妾再不济也知轻重,又岂敢有任何不满不处的。”她若是有异议,有不满,那便成了书中那祸国殃民的妖妃了。
天子勤政,天下黎民福祉,钟萃哪敢对天子行程有异议的,这顶大帽她可受不住。
钟萃回答得规规矩矩,如同前朝的大臣一般正义凛然,端端正正,闻衍一时倒瞧不出甚情绪来。钟萃忍不住轻轻抬了抬眼,不见天子有回应,正想再多说上两句陛下的好话来,闻衍“嗯”了声儿,目光从钟萃身上移开。
钟嫔话中凛然,倒是十分有觉悟,闻衍心中也有几分高兴。想来他教授的她倒是学进去了几分,知道何为大局为重了,中宫后位掌着后宫,是天子的贤内助,更是应当持此等胸襟气度为天子分忧解难才是,她倒是有两分中宫的模样来了。
但闻衍心中连自己都不曾发现的,伴随着几分骄傲,心头又生出了几分怅然来,仿若对钟萃这个回答不甚满意。钟萃并无异议,反倒是他对钟萃的回答生出了异议来。
闻衍压下这股莫名,与直直盯着他的皇长子对上,父子两互相看了好一会,闻衍轻笑一声:“这小东西,前些日子还不会抬头呢。”
皇长子抬头已经算慢的了,主要是宫中伺候的嬷嬷婢子们太紧张,万事伺候得细致,给捧到面前来,反倒是他自己,更喜欢听声,不时便寻着抬头去看一看的,钟萃忙于内务处的事,平日守在他身边的时候少了些,等她闲下来陪着时,皇长子又变了个模样的。
钟萃低头,手轻轻拍了拍,眼中满是骄傲:“陛下不知,咱们明蔼还会翻身了呢。”
闻衍大喜:“当真?”
钟萃轻轻颔首,与他细细讲了起来:“前两日臣妾刚从内务处回来,在外间与芸香几个说了会话,他许是醒了在里边听到了臣妾的声音,见臣妾久久没进去,便不乐意了,待臣妾进去,正巧见到他翻了身,就这般一撅一拱的,没几下就翻过来了,还朝臣妾笑呢。”
钟萃随意给他示范了记下。
宫中只有皇长子一位皇子,自是精贵得很,上从主子们,下到宫人婢子们无一不精心伺候着,皇长子几乎一日一个样,他刚出身时还稍有些瘦弱,如今被精心伺候了几月,已经长成了胖乎乎的模样来。
闻衍眼中都有些不可思议,就这胖小子翻身倒是灵活呢,他认真同皇长子说:“下回你也翻身给父皇瞧一瞧。”
他微微弯下腰,明蔼顿时往母妃怀里靠。
闻衍一顿,钟萃抱着人,忙朝他解释:“孩子忘性大,陛下这几日没来,他有心认生,等会与陛下熟悉了便好了。”
闻衍直起身:“身为朕的皇长子,这胆子实在太小了些,等他长大,朕亲自带在身边多教教便不会再如此了。”
天子说得十分轻松,却叫钟萃听得顿时起了一身薄汗。能被天子带在身边亲自教导的皇子定是出身高贵的嫡皇子,往后是要继承帝位的,她的孩子非嫡却居长,本就叫人猜忌,若再由天子亲自带在身旁,明白的放在明面上,只怕会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与天子亲自教导嫔妃不同,天子亲自教导嫔妃,只能说得上一句宠爱,但若涉及皇嗣,便是与皇权扯上了关系。
昔年杨公继位,荒淫无道,最爱妾室莺,偏袒庶子归,时常带在身边,出入帝居,杨公宠爱,莺母子风光无限,甚至压下皇后嫡子,杨公卧榻病床时,皇后借此揽下权柄,扶嫡子登基,诛杀莺母子二人。
此事在书中不过一句杨公失德,不尊规矩。后世提及这则典故一则认为杨公荒诞,二则便是杨公宠爱太过招摇,本该带在身边的为嫡子,杨公偏带了庶子在身侧,皇权争斗,继位者只一人,杨公虽非有庶子继位之意,却到底招了猜忌,为莺母子亡故埋下了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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