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越小栎
襄王府的一举一动,有禁卫军盯着,有锦衣卫盯着,最终,所有的消息都第一时间呈到皇帝的案前。
皇帝苦恼地揉着眉心。
李弗襄刚从西境回来,便巡视了骁骑营,进了郑帅府,上演武场。
西境发生的事情,他今日已经从李弗襄口中了解过了。
虎崽子牙刚长齐活,正到处寻摸东西磨牙呢。
夜深人静,孤家寡人的皇上发现自己身边,能和他正经聊上几句的,竟然只剩许修德了。
皇帝叹了口气:“我们又要打仗了啊……”
许修德低眉顺眼,道:“目前看来似乎还未十分急迫,陛下,我们还有时间。”
皇帝:“朕当年是还是王爷那会儿,那得是二十多年前了,我才十几岁,有一次灾难——许修德,你这个年纪,应该知道吧。”
许修德回道:“奴才记得,淮河北边,先是大汉,紧接着大涝,随即又是一场疫病。”
皇帝道:“那个时候,西境还在打仗,狐胡那□□贼,想趁着我朝天灾之际,将战线东推。是郑帅,死守在了襄城,整整半年,他们没得到过一丁点朝廷的口粮,将士们都饿着肚子在打仗,所有的补给,全靠胜仗之后从狐胡的军里缴获,以及襄城的百姓自发供应。”
许修德:“那几年是真的艰难。”
皇帝说:“那年,朕忍不住,亲自动身带着银钱去了淮河,遍地饿殍,易子而食,朕从前只在史书上见过,那会却是亲眼见着了,朕身上带着黄金百两,却买不到一斗米。回京之后,朕向先帝请命,想讨了淮河作为自己的封地。先帝问我,那里贫瘠,多灾,并不富庶,朕为何却看中了那块地方。朕当时答,自知才疏学浅,不堪大任,但愿遣一己之身,护封地内百姓衣食富足,永不受灾。”
许修德道:“正因如此,先帝爷看到您的宅心仁厚,最后保着您登了大位啊。”
先帝在位年间,大旭朝兵力并不强盛,偏偏先帝爷又是个喜欢到处撩拨的性子,极其好战,西境边患由来已久,南边水战和北荒的动乱,却是先帝主动挑起来的,赋税一年比一年重,徭役压得百姓踹不上气,平均每户人家,都有两三个男丁是被强征入伍的,而那些男丁,多半都落了个沙场裹尸的结局。
先帝爷最后站在城楼上,看着这破败的江山,必定是悔的,否则,他不会铁腕扶持自己这个最仁德的儿子登基。
皇帝道:“是朕仁厚得太久了,以至于朝里朝外,境外番邦,都觉得朕是只可以随意拿捏的病猫。”
许修德:“陛下是赞成开战了?”
皇帝:“朕也只是想告诉他们,我们不惧战。”
再征西境是无可避免了。
但是如今看来,时机还不好拿捏。
如果遵照常理,须墨尔和狐胡的一战,必定会大损元气,再加上大旭朝如今的国力和兵力,远不是那贫瘠之地的一个番邦可觊觎的。
也许不急,还能再等几年。
唯有高悦行,在日复一日的焦虑。
等闲须墨尔确实不敢轻易进犯,但是,他们境内有一场天灾近在眼前啊。
内忧一起,外患可不就跟着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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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120
晚间, 高悦行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实在无法入睡。
李弗襄睡觉更浅, 守在高悦行的身边,丁点动静都能听到耳朵里,他翻了个身问:“睡不着。”
高悦行正对着他,说:“你累了一天, 别管我了。”
她不愿意吐露真话。
李弗襄裹着被子, 忽然起坐起, 往她身上一扑, 将人死死的压在下面。
高悦行当场差点呕出一口血来,气坏她了, 抬手照着李弗襄的胳膊就狠狠抽了一下:“起开, 你要压死我。”
在外面守着的哑姑睡觉更浅, 听到里面小两口传来的动静, 无奈翻身,叹了口气。
若说里面这对小夫妻,真是前无古人的奇人,成亲这么久了,日日厮磨,夜夜同床, 竟然仍守着礼。
李弗襄挪动了一下自己的位置, 让高悦行没有那么吃力, 但还是压制着她, 不许她动。
与此同时, 高悦行也在费力调整自己的姿势, 艰难道:“你是不是以为自己还挺轻的?”
臭毛病, 就是不该惯着。
李弗襄亲昵地捧住她的脸:“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否则我压你到天亮。”
高悦行在黑暗中,盯着他的轮廓。
她看不清李弗襄。
但李弗襄将她看的是一清二楚。
高悦行那双黝黑的眼珠,墨色流转,几乎要和黑暗融为一体了,她平静地说:“我在想……将来给你生个小鬼。”
李弗襄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道:“不要小鬼,不生。”
高悦行:“男孩女孩都不喜欢?”
李弗襄斩钉截铁道:“不喜欢。”
高悦行只好想着算了,缓几年再谈。
李弗襄又道:“你别想偷偷的生,我盯着你呢!”
高悦行动脚踹他:“你在想什么东西,再胡说八道给我滚到书房里睡去。”
李弗襄这才算消停了。
高悦行背对着不理他,心里犹在想明年的那场水患。
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百姓成千上万的受灾,她实在是不能甘心。
李弗襄尽管接了修缮东宫的活儿,但他忙着练兵,还要练自己,根本没有闲心能顾得上。
正好这差事是高悦行替他接下的,于是便成了高悦行进宫监工。
宫里。
高悦行再次回到破败的小南阁,这里的景象还维持着当年被拆了一半的模样,宫里特意寻来的工匠们正在丈量小南阁的占地。
安公公带着几个宫人朝这边走来。
高悦行注意到他,先问了声好。
安公公腰都快折进土里了:“王妃折煞奴才了,奴才可不敢受。”
高悦行问道:“安公公来此,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安公公道:“奴才是给王妃送人来了,修缮和清理旧殿,总有些精细活,那些糙人们做不来,奴才给您找来了几个经验老练手脚麻利的姑姑,王妃您可以使唤她们。”
高悦行目光往安公公的身后一扫。
那是一溜整齐的六个姑姑。
安公公对高悦行做了个手势:“倒是都是灰,脏乱得很,王妃何必亲自到场,那边湖心亭里奴才已经给您备好了茶点,您却略坐坐,歇一歇,这等粗活,指使个信得过的人盯着就是了。”
湖心亭正对着小南阁的方向,高悦行顺着安公公指的方向望去,那亭子里安静,视野还极佳。
高悦行道:“那我过去歇歇?”
安公公忙准备着扶,说道:“奴才伺候王妃过去,哎,小心脚下。”
湖心亭的这个位置选的真是好。
孤零零的一个亭子立在水中央,四周距离岸边都不算进,说话也完全没必要压着嗓子跟做贼似的。
安公公觉得地方安全了,才开口道:“今日奴才带来的六个姑姑里,有一个姓潘的,是陛下在王府时伺候的老人,是专门搁在后院守着孟昭仪和信王母子的,陛下费了一番心思才将人找来,王妃你若是有什么疑问,尽管发问。”
才一天一夜的功夫。
皇帝开口,才是真的有用。
高悦行道一声辛苦。
安公公不敢耽搁太久叫人起疑心,少聊了几句便退下了。
高悦行坐在湖心亭里,远远望着对面小南阁里,拆墙的拆墙,砍树的砍树,最终小南阁修成什么样子,她已经不在乎了,眼下要紧的事有别的。
安公公往回走路过小南阁的时候,对那几个姑姑道:“一个个别杵着了,没见王妃今个没带人来,赶紧去个伺候着。”
几个姑姑互相对视了一眼,距离湖边最近的那位,应了个是,转身小碎步往湖心亭去了。
高悦行望着她逐渐走来的身影,到了近前,问:“姑姑贵姓?”
那姑姑磕了个头:“奴才娘家姓潘。”
高悦行心里长长地舒了口气,想到的都送到眼前来了。
潘姑姑不见上面的吩咐,于是垂着头又多说了几句:“王妃放心,奴才知道自己是来干嘛的,许公公老早就交代清楚了,您若是有话尽管问,奴才保证自己的嘴是缝上的,不该说的话一句也不会外传。”
高悦行指了个绣墩让她坐在下手,道:“那你就给我讲讲孟昭仪房中的事儿吧。”
小南阁的修缮进行到第三天,高悦行人已经没影了。
连带着潘姑姑也不见了。
高悦行刨人祖坟似的查法,连孟昭仪的老家何处,父母兄弟几位都问了个详细,当然,高悦行所知道的这些信息,皇帝那儿也会有人代为转达。
修缮小南阁本就是个幌子,高悦行见没什么东西可挖了,便头也不回的拍屁股走人。
皇帝在乾清宫里冷笑:“用完就扔,两个小兔崽子的秉性简直如出一辙。”
许修德为难道:“那小南阁的修缮可怎么办哪,陛下,这拆了一半,监工的人走了,总不能停在那儿吧。”
皇帝还能有什么办法。
小南阁连着东宫,那是马虎不得的地方,只能御驾亲自去走上一圈,命人将修葺的方案呈上来,仔细挑选。
高悦行私下里,将有关孟昭仪的身份来历整理成册,好好的存放了起来。
现在的消息并不足以说明她通敌叛国。
高悦行又将心思放在了自己屋里的老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