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打工手札 第14章

作者:漠小兰 标签: 爽文 穿越重生

  数月未见,董舒娅一眼就瞧出了他清瘦了些。

  上一次见到李佑白,还是年前的宫宴之时,皇帝罢黜太子以后,李佑白一直深居简出,因而在宫中难以得见。

  董舒娅的面目被幂离遮挡,她因而松了一口气,隔着这薄薄的屏障,她便能肆无忌惮地打量他,而不必如从前一般,每回在宫中偶然得见,必是遮遮掩掩。

  今日李佑白只着素色襕衫,发间也未竖冠,坐于桌旁,见到她的时候,亦未见欣喜,眉目疏淡,只颔首道:“不知娘娘急欲见我,所为何事?”

  董舒娅听得心中苦涩,答道:“是有要事与殿下相商。”

  李佑白抬手,董舒娅适才落座,二人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明明只隔着一张圆桌,然而,董舒娅却觉李佑白依旧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他少时仿佛就是如此,只是后来,因为婚约的缘故,二人见过数面,仿佛相熟了一些。

  董父,董隋时任尚书左仆射,尚书令一直空悬,因而是朝中要职,董舒娅成为太子妃的人选,亦算良配,那段时光也是她最为快乐的时光,直到那年宫中秋日宴,她见到了皇帝,从此,婚约被废,她也成为了董娴妃。

  董舒娅缓缓地呼出胸口一团浊气,开口问道:“殿下何时回宫?”斟酌片刻,又缓缓道,“陛下近日行事愈发乖戾……”

  李佑白眉梢微扬:“哦,陛下怎么了?”

  董舒娅微微一愣,她忽然有些想不起来,李佑白到底是自何时起就不再称李元盛为父皇。

  “陛下成日沉迷求仙问道,不问世事,孟仲元……”说着,董舒娅又觉不妥,改口道,“孟公公这月余以来日日进出内廷,掌奏章、传达诏旨,甚至,前几日早朝,也论议朝政。尚书省人人自危,风声鹤唳,况且,这些时日以来,他也总去昭阕阁见庆王殿下。”她的眉间满是忧色,“长此以往,恐怕殿下难得安宁。”

  孟仲元自去岁便任内枢密使,李佑白被废后,他的权柄愈盛,眼下显然是像扶持庆王,将来“挟天子以令诸侯”。

  董舒娅又道:“庆王今年已经六岁,他自幼便无母妃……”说到这里,董舒娅一顿,忽觉自己失言。杀母留子是李元盛惯来的手段,庆王的母妃原是一个昭仪,诞下庆王之后,便被李元盛赐下白绫。

  庆王如是,太子亦如是。

  更何况,太子的生母据说只是宫中一个掌茶的女官。

  可面前的李佑白神色自若,只轻轻地用茶盖拨去了碗中浮沫。

  董舒娅敛了神色,只得往下道:“庆王自幼便与宦侍亲厚,若真另立太子。殿下恐怕……”难有活路了。

  董舒娅心头一紧,抬眼牢牢地盯着李佑白,想要从他面上读出一些蛛丝马迹来,可他只是默然听着,似乎根本无动于衷,她不由地语气略显焦急道:“殿下何不早日回宫,兴许尚能一解与陛下间的误会。”

  “娘娘今日是来当说客?”李佑白轻轻放下了手中的茶盖。

  董舒娅心头一跳,迅速摇头道:“自然不是。我,我不过是想见一见殿下。殿下自豫州归来,为何不愿露面于人前?”

  李佑白只是一笑:“劳娘娘挂记,不过是时机未到。”

第18章

  时机未到?

  等待的是何时机?

  董舒娅心知,这兴许不过是李佑白的敷衍之词。

  嗡嗡嗡。

  若虚寺内的寺钟缓缓地敲了三下。她不能再继续待下去,得尽快回到偏殿。

  下一刻,果然门外传来了小和尚的声音说:“周施主,请随小僧来。”

  董舒娅起身欲走,却见李佑白依旧未动。

  心中的那一点古怪愈发强烈,今日进门,李佑白也是坐着的,从前见到她时,口称娘娘,他多半亦会以礼相待,起身相迎,然而,此刻,她要离去,也未见他有动作。

  难道,难道李佑白在豫州真的受了伤?

  董舒娅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却见他身上的襕衫盖住了桌下的双腿,他脚下的露出的一双锦靴却不沾丝毫污泥,今日上得若虚寺,山道因清晨落雨很是泥泞,为何他的一双靴纤尘不染?

  电光火石间,董舒娅回过神来,难以置信道:“殿下的腿……伤了?”

  李佑白未答,董舒娅明了,这沉默即是默认。

  “殿下……”董舒娅愣愣地盯着他的一双腿,泪渐盈于睫。

  “周施主,请随小僧来。”门外传来的小和尚的催促。

  董舒娅抹了眼角的泪:“殿下保重。”说罢,便开门随小和尚而去。

  *

  听到寺中洪钟声传来,周妙的心头更慌了。

  这还要坐多久,董舒娅究竟什么时候回来?

  她抬眼看了好几眼道七和尚,终于见他念完了佛经,双手合十道:“已过申时,贫僧送娘娘回寺中偏殿。”

  周妙一惊,真要出去啊?

  “娘娘,随贫僧来,去路上,贫僧再讲完这最后一卷佛语。”说着,道七起身。

  周妙随之起身,见他伸手拉开了竹门,楚安果真等在门外,笑道:“禅师辛苦了。”

  道七摇摇头,口中念念有词道:“遇善知识,以大慈悲……”一字一句地讲起了这最后一卷。

  周妙立刻心领神会地,双手合十,低眉垂目,戴着幂离,行到道七身畔,与他并肩而走。

  楚安不得不落后二人数步,缓缓跟在身后。

  周妙心跳如鼓地随道七的步速缓缓而行,侧目见他走得不慌不忙,闲庭信步一般,自禅房到寺中偏殿前,足行了小半刻。

  到达偏殿门口,周妙的心跳终于慢了下来,董舒娅大概就是在这里和她见面吧?

  道七和尚唱了一声佛:“娘娘先前的衣物俱在偏殿中,贫僧便送到这里了。”

  周妙颔首,又是一拜,拜完便立刻转身朝偏殿中去。

  楚安在她身后道:“奴便在此守候,娘娘若需人侍奉,唤奴一声便是。”

  周妙不敢说话,只又点了点头,进得偏殿,她才见殿中左右也立着两个宦侍,面前四面山水花鸟屏风隔开了内外两间,周妙快步转过屏风,进入了内室。

  室中一方独坐榻,背后立着一面巨大的梨花木衣架,上面垂挂着一条葱绿长裙,外罩葡萄纹丝帔,制工精妙。

  这是董舒娅的衣服?

  她人呢?

  没来?

  周妙快走了两步,木衣架后转出来一个人影,她的脚步很轻,几乎不闻足音,正是董舒娅。

  一见到她,周妙悬着的心才算落下来大半。

  此时的董舒娅已经摘下了幂离,她的目光自周妙脸上扫过,不发一言地走到了衣架前,周妙见她慢条斯理地地脱去了寺中长衫,换上了衣架上的衣裙。

  她换过装后,复又戴回了幂离。

  周妙不言不语,纹丝不动,见她缓缓出了内室,又听得道了一声:“回宫罢。”

  待到外面的人声和脚步声渐行渐远,周妙脚下才迈开步子,顺势坐到了独坐榻上。

  “呼……”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酉时过半,天边的霞光被落日晕染成一片柔和的橙色。

  周妙换回了自己的衣装,终于踏上了回程的马车。

  李佑白早已坐在了车中,周妙不由地多看了两眼,想在他脸上读出一两分不同于往日的离愁别绪。

  试想,两人曾经也是青梅竹马,郎才女貌,却被老皇帝横刀夺爱。

  啊,可惜,可悲,可叹。

  “你在看什么?”李佑白抬眼,不耐道。

  周妙立刻调转视线,去看微卷的车帘外的一点天光:“没什么。”

  可周妙察觉到那紧迫逼人的视线依旧落在她脸上,她于是只好转回脸,随手摆弄起几上的茶壶,触手一摸,触手温热,连忙殷勤问道:“公子渴么?喝茶么?”

  李佑白适才转了开眼,并未答话。

  周妙只好自己给自己沏了一杯茶。

  *

  五月稍纵即逝,不知不觉间,周妙已在固远侯府住了近两月,选秀也终于尘埃落定,入宫名册已由典仪发函,达至各府。

  衮州天远地远,真要知道周妙落选的消息,也得月余以后了。

  周妙在固远侯府里,不缺吃住,若是刘眉不开口赶她走,她真可以住到天荒地老。

  不过,毕竟寄人篱下,多有不便,她希冀的还是日后暴富的希望,早日另立门户。

  是以,周妙打叠起十二分精神,又迈步去了府中的屋庑。

  这段时日以来,十段香涨势喜人,已渐渐有了五彩蘑菇的模样。

  周妙去屋庑前,特地先去了后院的水井,将她镇在井水中的樱桃先捞了一把出来,又让小春去厨房端了蒸梨,一并放在食盒里,提去了屋庑。

  屋庑整日潮热,更有滚水沸腾,烟熏火燎地让人受不了。

  周妙时常去屋庑瞧简青竹,给她送送解暑,去热的水果,刷一刷好感度。

  今日行到屋庑门口,却见小楼外,李佑白和蒋冲也在,他的木轮车前立着的就是当日周妙遇见的那个杜戚的药童。

  药童捧着手里的木盒,道:“师傅近日出不了宫了,特地吩咐我将云母先送来。”

  蒋冲疾疾问道:“杜医政为何出不了宫?”

  药童摇摇头:“师傅来得匆忙,并未细说,不过宫里的太监们说,是陛下又发了痰疾,整个太医院都在宝安殿里呢。”

第19章

  周妙再要往后退也已经来不及了,小药童已经看见她了。

  “是你!”他的语气依旧不见好转。

  李佑白闻声转过头来,自然也望见了她。

  周妙露出一个微笑,扬了扬手中的食盒,道:“我,我给简姑娘送一些消暑的水果来。”

  李佑白转回来了脸,周妙松了一口气,正要往小楼里走,却见简青竹恰好自小楼里出来,她的一张脸红扑扑的,头上只绑了一个马尾,身长穿着布裙,比寻常衣裙透气凉爽不少。

  见到李佑白,她眼睛一亮:“公子今日怎么来了?”之后才望见他们身后立着的周妙,“周姐姐也来了?”见到她手中的食盒,不由笑道:“今日又有口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