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岁的白月光 第181章

　　想了想，舜德帝对她宽慰道，“朕晚上再陪你用晚膳，算是补偿你。”

　　“是。”叶青灵微微福身，带着婢女退了出去。路过云栈身边的时候没忍住偷偷看了他一眼，却正好看见对方身子后退，似乎是刻意避开自己的样子。

　　叶青灵心中一痛，随即收回目光，出了殿门。李谭也退了出去，顺手把殿门关上，守在门口不准任何人靠近。

　　此时殿里只剩下舜德帝和云栈两人。

　　“好了，现在你可以说了。”舜德帝脸上笑容已经消失无踪。

　　云栈束手静立，抬眸直视着他，用平淡到近乎死水的声音讲述道，“日前，微臣收到从保州传来的消息，上书此次秋闱结束之后，知府孙辉曾派人殴打过众多学子，并派人沿途监视，将这些学子送回各自户籍所在地。”

　　“其中有一莫姓学子在之后一段时间里行为古怪，几次乔装打扮混迹在知府县衙及孙宅附近，似乎在查探消息。后其行迹被孙辉发现，遂被追杀。”

　　“探子察觉此事并不简单，因为牵扯到朝廷官员，所以深入调查了一番。调查结果显示，此次秋闱中举名单之中，存在舞弊行为。”

　　“舞弊？！”

　　本来听前面一番话时舜德帝还在想，云栈为何因为这点儿小事要专门跑一趟，可听到最后“舞弊”二字时，脸色陡然一变，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

　　云栈点了点头，平铺直叙地将他从第一天到保州，再到回京路上的事情一五一十讲述给舜德帝知道。

　　而舜德帝的表情也从最初的惊讶，逐渐转变成震惊，最后变成极大的愤怒。

　　“混账！”一巴掌打翻手边的茶水，舜德帝面色铁青，胸口激烈地上下起伏。

　　科举是如今唯一一个替朝廷选拔人才的渠道，若是这里面掺假，那么整个大舜朝就会从根儿上开始烂掉！而他委以重任的官员们，竟然为了一己私利敢行如此偷天换日的手段，把一些不成气候的人塞进举人之列里！

　　“陛下请勿动怒。”云栈微微躬身，“微臣已经把牵涉其中的证人带回圣都，此时正在殿外等候陛下传召。”

　　“宣！”舜德帝气得咬牙切齿，“朕倒要听听，那些人的胆子究竟有多大！”

　　一直听着里面动静的李谭招呼了一旁两人一下，推开殿门带着两个人进去了。

　　莫绍顿了顿，跟了进去。

　　曾经他也曾不受控制地幻想过，终有一日他能披荆斩棘，通过所有考试走到殿试那一步。堂堂正正，以君子之姿一步一步走到当今陛下面前。

　　如今他实现自己的愿望了，却是以这种姿态。

　　莫绍走得很慢，慢道前面的李谭已经把他落下一大截，依旧努力踏稳每一步，只是想让自己看起来挺拔一点儿，而不是像个瘸子一样难看。

　　——尽管他已经是个瘸子了。

　　莫绍看着自己的伤腿摇头苦笑。

　　身后的赵修远却像是觉得被他妨碍了一般，皱着眉头，直接越过了他，追上前面的李谭，脸上的不耐烦也在转瞬之间变成谄媚的笑容。

　　他已经被皇宫的奢华宏大晃花了眼，因此心里不由得恨起孙家父女来，若是没他们的威逼利诱，以他自身实力，日后必定能威风无限的走进这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担惊受怕。

　　转念他又忍不住冒出些希冀来，希望自己若是能立功，陛下网开一面，能保住他的功名。

　　至于他在东厂手里遭受的屈辱······赵修远愤恨地咬住嘴唇，只要保住功名，他早晚能给自己报仇！

　　赵修远在心里一边暗骂孙家父女，一边打着自己的算盘。可惜他忘了，亲事是他自己答应的，功名也是他自己愿意顶替的，贪婪也是他自己生出来的。

　　“草民赵修远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修远声调扬的高高的，向舜德帝行了个极为夸张的跪拜礼，头也磕地闷声作响。

　　莫绍则是拖着伤腿，停在离他稍远的地方，略显费力的撩袍缓缓跪下，不卑不亢说道，“草民莫绍，拜见吾皇。”

　　云栈指着莫绍解释道，“陛下，这位就是微臣说的人证。”随后他又看向莫绍，“把你的冤屈说与陛下听吧。”

　　闻言，莫绍只觉得一直以来压抑在胸中的委屈和不甘，终于有了个发泄的缺口。他感激地冲云栈一点头，随即看向舜德帝，将自己的经历和盘托出。

　　那些都是他穷其一生也忘不掉的记忆，带着他自己的冤屈，也带着其他遭遇不公学子的冤屈，如今终于有了能平凡的那一天！

　　越是这样的时候，莫绍反而愈加冷静了下来，他慢慢讲述着，每一个字都咬得极清。就算是说到腿被硬生生打断，为了躲避追兵藏在柴房里与蟑螂老鼠为伴这样的场景时，情绪都不曾有半刻失控。

　　只是他虽平静，听他讲述种种的舜德帝却不能平静。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我大舜竟然出了一群这样的败类！”舜德帝气得脖颈之间青筋毕露，想摔点什么发泄一些，但桌上唯一一杯茶已经被他打翻在地，于是只能攥紧拳头，把桌面锤的“嘭嘭”作响。

　　李谭也是听得心惊不已，生怕舜德帝气坏了身子，连忙上前劝慰。

　　云栈在此时说道，“陛下，现下东厂已经查实此次舞弊案，冀州太守也牵扯其中，再加上账簿上的那些人，恐怕整个冀州下辖各地官员均牵涉其中，规模之大，难以想见，不知您打算如何处理？”

　　“还能怎么处理！”舜德帝显然已经气得不行了，闻言都没犹豫就说道，“自然是按律法办！”

　　大舜律法，贪污受贿金额到达一定数额后，本人判当街扒皮抽骨，举族女眷充为官妓，男人流放三千里。

第316章 当街处死

　　虽说帝王一怒，伏尸百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上头这位君主一向仁慈，所以对于他所说的“按照律法办”，云栈并不过多相信。

　　因为把人杀了十分简单，可是未解一时之气一杀了之之后，后续处理就要麻烦多了。

　　况且南诏使团刚刚返回南诏，两国之间的情况还未可知，这种时候大舜内部再添如此大的动荡，只怕南诏会因此动不该动的心思。

　　内忧外患之下，舜德帝就算再生气，也得仔细思量，顾全大局。

　　果然，在舜德帝发了一通脾气之后，渐渐冷静下来，眉头皱得跟铁疙瘩一般，冷声说道，“让朕再想想吧。”

　　云栈垂眸，“是。”

　　舜德帝头疼的掐着眉心，转头指了指跪着的赵修远，“这人也是受了冤屈的学子？”

　　赵修远刚想张嘴说话，云栈不咸不淡的声音把他盖了下去，“他是顶替了别人名额的学子，微臣本想直接将他下狱，但他说有重要情况想当面告与陛下。”

　　闻言，舜德帝本来略带安抚的表情倏地垮了下来，看着赵修远的眼神冷若冰霜，对他口中的“重要情况”并无太多兴趣。

　　见状，赵修远心中“咯噔”一下，膝盖跪地向前拖行几步，惶恐喊道，“陛下，陛下，草民，草民真的有重要的机密向您禀报！”

　　赵修远不敢再卖关子，磕巴道，“草民在孙宅的时候，曾，曾经无意之中听到过，孙辉和一个神秘人的谈话，他们，他们在说关于煤矿的事······”

　　“煤矿？！”

　　不止舜德帝，就连从没正眼看过赵修远的云栈，也因为这两个字的出现而略微侧目。

　　云栈问道，“他们说的是哪处煤矿？”

　　赵修远有些怕他，瑟缩着脖子，“具体地名他们没说，但言语之间十分气愤，说是煤矿还没到手就被朝廷抄了，白花了那么多银子，所以这次秋闱必须补回损失之类的······”

　　云栈看向舜德帝，从对方眼中看出浓浓的震惊。

　　怎么也没想到，冀州的舞弊案，竟然会和圣都城外匪山上的煤矿联系到一起！

　　舜德帝身子前倾，屁股几乎离开了椅子，急不可耐地追问，“你可有听到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赵修远瞥见一旁云栈泛冷的眸子，似乎已经把他看穿一般，本来想瞎编的念头瞬间打消，只得老实回答，“他们绝口不提具体姓名，言语之间也很隐晦，所以草民并不知道。”

　　舜德帝失望的坐回椅子里，但心中波涛已起，久久不能平静。

　　在他统治的王国里，某处阴暗的角落之中，有人正在蓄谋一份不臣之心。操控一整个州府的官员，借由科举敛财，并用这些银两私购煤矿······

　　舜德帝是一位颇具圣明的帝王，头脑并不昏碌，这么多线索串联在一起，足以他看出幕后之人的野心——有人在觊觎他的江山，意图颠覆！

　　且幕后之人必定身份不凡，倒不可能是舞弊案的涉案官员之一。

　　毕竟，能让这么多人追随，冒着家破人亡，株连九族的危险也要追随的人，应该是极有威望，能让众人信服的才是。

　　那么这个人会是谁呢？

　　舜德帝脑中闪过每一位宗室皇亲的脸，心中涌出一股被人愚弄的怒火来。

　　难不成那个人一直躲在暗处，躲在自己身边看他毫无所觉，在背地里笑话他不成？笑话自己对一个意图造反的人礼遇有加，如同小丑一般？

　　舜德帝冷笑一声，帝王的气势拔地而起，在场的除了云栈以外，全都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就连李谭也是头上冷汗连连，赵修远更是整个上身匍匐在地上，止不住的颤抖。

　　云栈适时开口劝慰，“陛下息怒，所幸我们误打误撞之中，破坏了贼人的计划，这次又可断了对方银钱来源，必定能将贼人重创。”

　　“爱卿可有把握查到幕后的逆贼？”

　　云栈颔首，“这次涉案人员甚广，总有人嘴没有那么严，微臣必定能查出此人。”

　　闻言，舜德帝的脸色好了些许，他说道，“朕就将此事全权交给你处理，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查个水落石出！”

　　“是。”

　　“至于舞弊案，先将那些主要官员拘役起来，以防被人灭口，剩下零零散散的，贪污银两过多者，当街斩首，贪污银两不多者，当街重打一百大板，罚俸三年，连降三级，永不升迁！”

　　看来舜德帝这次是动了真火了，这样狠辣的手段还是第一次从他口中说出来。舞弊贪污他还能酌情宽容，但有人意图颠覆的他的江山，那就是触动了龙的逆鳞，非死不能罢休！

　　为君者，也该有这样的脾气。

　　得了舜德帝的命令，云栈开始着手处置，带着莫绍和赵修远两人出了春熙殿。

　　“以后有何打算？”出宫的路上，云栈突然开口问道。

　　莫绍一愣，知道他在问自己，想了想，目光落在那条一瘸一拐的伤腿上，苦笑了一下，“功名是考不成了，我这副鬼样子，怕是干苦力也没有人要，往后也只能替人抄抄书，挣点钱好赖活着吧。”

　　大概是心事已了，也可能是无牵无挂了，莫绍高兴之下，跟云栈说话也轻松起来。

　　“我可以给你指条路。”

　　莫绍又是一愣，见他依旧目视前方，脚步不停，一时竟不知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当朝九千岁竟然愿意帮他指条路？

　　莫绍想了想，还是说道，“愿闻其详。”

　　云栈淡淡说道，“去找重明吧，跟着她，你的才华才能有机会施展。”说完也不等莫绍回答，好像他真的只是给对方指了条路，走与不走，都由对方自己决定。

　　莫绍静立片刻，眼中闪过一抹坚定，似是决定了什么，抬起双腿，快步跟上云栈。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谁都没去管身后被禁军押解着的赵修远。他几次想出声询问云栈怎么处置自己，到嘴边的话几次都没敢说出口，只能提着心老老实实跟在最后，冷汗留了一头。

　　就当几人拐过城门附近的转角之时，突然从旁边小跑出来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

　　禁军刚要上前阻拦，来人却已自报了家门，“九千岁，我家娘娘有些关于陛下的事想跟您讨教，还请您跟着奴婢移步。”

第317章 关禁闭

　　来人正是叶青灵的贴身婢女，小荷。她满怀希冀地看着云栈，希望他能应允，同自己走一趟。

　　岂料，云栈便是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她，只淡淡说了句，“本督主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前去，告辞。”说罢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荷想开口叫住他，又怕动静太大引起别人的注意，只得跺跺脚，转头跑了。

　　叶青灵一直在御花园里等着，怀里抱着一个包裹，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出一抹羞怯和娇媚，时不时抬头望向御花园入口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