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衾
开春后天气晴好,徐氏和云荞很少出门走动,一路上心情都十分的雀跃,唯有程静怡安安静静的不说话,但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萧昊然,她心里还是说不出的高兴。
老太太见惯了她这样娇羞的表情,只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程静怡便有些不好意思道:“表姨母。”
“再过几日,可就要改口叫母亲了。”一旁的徐氏只笑着道。
程静怡原本正羞涩,听了这话越发不好意思,只拿帕子握着脸道:“表姨母,你看表嫂她欺负人!”
老太太听了这话也是乐得合不拢嘴,只笑道:“你表嫂再好不过的一个人了,怎么会欺负人?我看她说的就很对,我就等着你改口呢!”
云荞靠在徐氏身旁,咯咯得笑个不停,马车外骑着马的萧靖远则一脸的不明所以,也不知道这小丫头没事乐呵些什么。
好在路并不远,不过几盏茶的时辰,便到了这宅院的门口。
这一处在皇城的东北角,原是各地往来商贩聚居的地方,富商们赚了钱,就在京城囤地建宅子,这里很快就成了京城除贵胄豪门之外,另一个富人区了。
“祖母小心。”萧靖远扶着老太太下马车。
长胜已经早早的就过来打点好了一切,领了几个在这里看宅子的人,在门口侯着。
云荞下了马车,转身扶徐氏下来,母女俩才将站稳,忽然瞧见迎面有两个男人从不远处走过来,一边走一边道:“宋大人若是不满意那一处宅子,我们再看别处,横竖这里多得是富商们留下来的宅子,这一间倒是极好的,只是几个月前已经被人买走了。”
那房牙说着,只往墙里头指了指,又叹息道:“宋大人若是早那么几个月找上在下,这宅子只怕还能留下。”
只听另一个声音道:“这宅子大了些,我用不着这么大,有个两三进的院落,够清净就行了。”
徐氏只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一时也没想到是谁,却听那房牙继续道:“那怎么行呢,那种小院子如何能配得上您驸马的身份……”
那人的话没说完,见巷子里停着马车,忙往边上靠了一靠,徐氏抬起头来,冷不防就对上了宋澜那一双如春水般的桃花眼。
在这样的情况下相遇,却着实让两人谁也没有料到。
云荞抬起头,就看见宋澜正一眼不眨看着徐氏,那脸上的神色惊讶中竟似还透着几分惊喜。
“母亲这边走。”云荞急忙就扶住了徐氏,回身冷冷的盯着宋澜。
小姑娘充满防备和怨恨的神色,让宋澜只觉得胸口气血翻涌。
他看着徐氏早已侧过去的身影,那一段腰身,即便身怀六甲,从后面看已然窈窕诱人。
多年未见,徐氏竟比当年越发的温婉动人了起来,那若蹙的眉间,只叫他忍不住心旌荡漾!
“宋大人……宋大人!”一旁的房牙见宋澜愣住,只耐心唤了他两声,方才从马车上下来的两位夫人和两位姑娘,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人家,像他这样的规矩人,可是连正眼都没敢扫一下的。
第206章 摇摇学步
云荞扶着徐氏进了正门,心口还突突的跳着。
此时的徐氏却已经平静了下来,见云荞紧紧的捏着自己的袖子,只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小声道:“云姐儿别怕,有娘亲在。”
“娘亲。”前世失去母亲的记忆涌上心头,又让云荞惊恐不已,见徐氏这般安慰自己,这才稍稍的平静了几分。
老太太和程静怡已经进了正厅,徐氏便也走了过去,云荞见萧靖远从里面出来,忙朝着他喊了一声道:“二哥哥,你来。”
萧靖远走过去,就看见云荞的小脸有些泛白,只关切道:“怎么了你?脸色这么难看?”
“没事!”云荞呼出一口气,想了想还是道:“你帮我出去看看,方才门口遇上的那两个人,走了没有。”
方才萧靖远光顾着迎老太太,倒是并没有注意门口的来人,这时候听云荞这么说,只忙喊了长胜过来,打发他出门去看,不过片刻之后,长胜就回来了,只回话道:“人已经走远了,应该是过来这附近看宅子的。”
云荞听了这话,才算是真正的松了一口气,冤家路窄,竟然在这里遇上了宋澜。
老太太在宅子里逛了一圈,又往后花园去了。
这一处因是南边的富商建的,别有一种苏州园林的意趣在里头,小小的一个花园,亭台楼阁、假山水榭、书屋绣房,竟然无一不全,直让老太太都啧啧称赞。
“这一处宅子好,倒比我们府上原先有的几个宅子还强一些,尤其是这后花园,看似小小的一片,春夏秋冬的景致都齐全了,别说临时住几日,便是日后他们小夫妻想搬出来独住,这里也仅够了。”老太太说着,只笑问萧靖远道:“你倒是怎么想起来,帮你五叔置办这么一处宅子的?”
“这个嘛……”萧靖远忍不住挠了挠后脑勺,这自然是不能据实以告了。
她们这里正悠闲自得,不远处就听见云荞清脆的嗓音道:“五叔来了!”
话音刚落,正坐在亭中听老太太说话的程静怡就抬起了头来,往那正院与花园隔开的月洞门看了一眼,见并没有什么人来。
“五婶,五叔才到门口呢,你在这里看,肯定看不见的!”云荞只俏皮道。
程静怡才将退红的脸颊,顿时又红到了耳根下。
徐氏便笑着道:“云姐儿,你再调皮,你程表姑可就不喜欢你了!”
“程表姑不喜欢没关系,五婶喜欢就行了。”云荞说着,身子一闪,已到了月洞门外,片刻之后,只瞧见一个高挑清瘦身影,撑着拐杖,颤颤巍巍的从月洞门缓缓的走进来。
坐在亭中的程静怡和老太太顿时就站了起来,只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人一步步的艰难前行着。
每走一步,似乎都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挑战,但他的表情却比任何时候还显得轻松自如,完全没有在意额际已经渗出的一层层汗水。
“老五!”老太太将将就要迎上去,却听萧昊然开口道:“母亲别动,让儿子走过去。”
“好、好,我不动,你慢慢走。”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萧昊然摇摇学步的时候,那时候她也是用这样的话语,鼓励着自己的小儿子。
老太太生他的时候已经三十出头了,这样乖巧伶俐的小儿子,让她如何不溺爱几分。
便是老国公爷,也说上头既然有了两个哥哥,那他注定就是萧家独宠的幺儿了,这一辈子必定平安顺遂,所以给他取名为然,安然、坦然、潇然、淡然,这是做父亲给儿子最大的祝福。
老太太的眼泪早已经从眼眶中落了下来,但很快就笑着压了压眼角,同自己的小儿子道:“二十多年前,我已经教过你走路了,这一回你别再往我这边来,找你媳妇去吧。”
萧昊然原本就屏着一股劲走过来,听见老太太这么说,只差点儿就破功,在那路中间堪堪就晃了一下,急得程静怡忙就迎了过去,只一把就扶住了他的臂膀。
“当心。”少女的柔荑温柔的架着他摇摆不定的身子,两人靠的这么近,萧昊然一低头,就能闻到她秀发上茉莉花油的味道。
但那细碎的刘海下,那一道粉色的伤痕,还是让他心口微微有些发胀。
“我没事。”萧昊然只开口道。
程静怡并不敢抬头看他,只是顺着他的步伐慢慢的往前去,见那人的身子忽然间狠狠晃了一下,她惊得一跳,只忙就拉住他就要跌倒的身子,抬起头道:“表哥当心!”
少女的眸子如盈盈秋水,慌乱中带着娇羞盯住自己,萧昊然从她的瞳仁中看见自己,看见自己冲着她微微一笑道:“表妹预备……就这样低着头跟我过一辈子吗?”
“……”终究是女孩子脸皮薄,被他这么一句,程静怡眼眶都憋红了,只松了手要去捂脸,见他又摇摇晃晃的站不稳,只好又急又气的扶住他,却不肯再看他一眼。
老太太看在眼中,只笑得合不拢嘴,揶揄道:“你成日家说你自己没用,我瞧着挺有用的呀,私房钱都够买一个宅子了,你倒是说说,还藏了多少体己?等娶了媳妇,可都要交给媳妇管了。”
萧靖远一听这话,只觉得振聋发聩,五叔的私房钱都在他这里,这下好了,要收归国有了。
这就叫娶了媳妇忘了侄儿了吧?
萧昊然面上只是笑笑,由程静怡扶掖着进了亭中,这才坐下来欣赏这四周的景色,也忍不住赞叹道:“远哥花钱的本事渐长,这样一个宅子,只怕要不少银子吧?花别的人银子,你倒是很舍得?”
“这个么……”萧靖远越发无地自容起来,他正无言以对,就听一旁依偎在老太太怀中的云荞娇声道:“五叔,这是二哥哥给你攒的聘礼呀,二哥哥,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对对!”萧靖远喜出望外,只一个劲点头道:“这就是聘礼,一会儿我就把房契给程表姑。”
程静怡坐在萧昊然的身侧,清丽的脸颊再次泛出点点的红晕,那人只扭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既然是侄儿的一片心意,那你就收下吧。”
这话,却越发让安坐在那里的程静怡心如擂鼓。
第207章 故人
三条胡同的别院中,今日却也迎了一回贵客。
自从徐夫人上一回请徐氏求萧昊然让杜家的人给徐阁老看病,至今已过去约莫一个月。
徐阁老却是万事不求人的性子,况且知道是怀远侯府的人,身份敏感,他越发就不想麻烦自己的女婿。因此只堪堪忍了大半个月,直到某日早起,腿疼得连地都沾不得了,这才不得已听从了老伴的安排,请萧昊焱安排的大夫。
“岳父大人请。”萧昊焱从马车上扶着徐阁老下来。
徐阁老才下了马车,便四下里扫了一眼,只回头对萧昊焱道:“这里倒是安排的滴水不漏。”
这一处别院,门口五丈之内都没有来人,十丈外的巷子里却摆着一个馄饨摊。
另一条巷子则是两处院落的后门,平常除了倒夜香和打更的,基本没有路人经过,但巷口却停了一辆马车;唯有门前这条巷子最为宽阔,马车堪堪可以行到门口,却是一个死胡同,若是徐阁老没猜错的话,这胡同的另一头,必然也守着萧昊焱的人。
“岳父过奖了。”萧昊焱心中略开怀,面上却仍旧带着几分谦逊。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笑话徐阁老的嘉奖,就听那人继续道:“当初晚吟也是被你藏在了这里?”
“这个……”萧昊焱面上的谦逊瞬间就变成了愧色,只硬着头皮道:“这里比较安全。”
“哼。”徐阁老冷哼了一声,甩开袍子就往别院里头去了,萧昊焱只忙就跟了上去。
不是说老丈人腿疼嘛,这走路怎么还挺利索的。
徐阁老进了别院,这才渐渐放慢了脚步,老寒腿稍微走快点就不行了,勉强甩开萧昊焱几步,腿又开始打哆嗦起来了。
“岳父大人这边请。”萧昊焱引了徐阁老进正厅,这才道:“岳父大人稍后片刻,我去把大夫请来。”
徐阁老还是没给萧昊焱好脸色,只是点了点头,在厅中的客位坐了下来。
萧昊焱去后院请杜雪心出来,侯成便亲自沏了茶,送到徐阁老的面前。
“阁老请喝茶。”侯成只毕恭毕敬道。
“侯副将不必多礼。”徐阁老双手接过了茶盏放在茶几上,这才道:“国公爷让你做端茶倒水的事情?”
在徐阁老看来,侯成这般人都是曾为国效力的良将,竟然屈才到给萧昊焱端茶递水。
“昔年令尊曾在岭南平乱,我们还算得上是同僚,当年你大约还没出生。”徐阁老只开口道。
侯成闻言,只惊恐不安道:“父亲那时候只是一届小卒,怎敢和阁老相提并论。”
“英雄不问出处,更何况,你父亲骁勇善战,本就让人钦佩。”
徐阁老正说着,就见萧昊焱领着一个穿青灰色女修士服、头戴白纱幕篱的女子,从屋外的抄手游廊上走来。
两人走到了门口,萧昊焱只停下了脚步,先引了那女子进门,这才从身后跟着进来,见了徐阁老才开口道:“杜大夫,这便是在下的岳父,烦请杜大夫代为诊治。”
女子进门之后便一言不发,只是点了点头。
但以徐阁老的精明老练,似是也瞧出了女子藏在幕篱之后,也正深深的打量着自己。
“阁老请坐。”再见京中故人,心中早已经无悲无喜,杜雪心终究是缓缓的开了口:“先探一探脉搏,再看如何行诊疗的方案。”
徐阁老一时被这暗哑粗糙的嗓音惊呆,竟微微有些失神,过了片刻,才坐了下来,将手腕平放在茶几上。
厅中一时寂寂无声,过了片刻,杜雪心才松开了把脉的手指,只开口道:“气血于下身阻滞,阁老的双腿昔日可是受过什么伤?”
“当年在岭南平乱的时候,为了躲避乱军,曾在一个水塘中度了一夜。”岭南虽然天气比京中暖热,但当时正值隆冬,这样泡上了一夜,便从此有了病根。
杜雪心闻言,只略点了点头,转身对萧昊焱道:“还请国公爷准备一间厢房,我要为阁老施针散瘀。”
厢房静谧,下人又点上了凝神静气的苏合香,杜雪心的银针一根根落下,徐阁老早已老迈的双眸越发显得沉重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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