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衾
谢景元低下头,就看见这人脚下已经走烂了的草鞋,只吩咐了长胜道:“你先带他去吃一点东西,再给他找一双新鞋。”
他拍了拍冯万年的肩膀,见他年纪应该比自己还大上一两岁,只开口道:“这位兄长,一会儿我跟你一起去,你给我带路。”
冯万年见这位年轻人一开口说话,这帐中的其他人就不说话了,便也猜出他大概是这里说话最算话的,只点了点头,跟着长胜一起出了营帐。
“国公爷没有死!”
良久的寂静之后,侯成才终于大声的说了出来,又像是害怕这只是一场梦,只反问谢景元道:“王爷,属下没有听错吧?国公爷他没死!他真的没死!”
“你没有听错,父亲没死!”谢景元一向平静的声线竟有几分颤抖。
“三叔是大魏战神,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死了呢!”虞九渊激动的声音都变了,他顿了顿,忽然就回过了神来,只忙开口道:“侯副将,快写信回镇国公府,告诉刘先生,三叔还活着,别让三婶再被臭道士骗钱了!”
“对对对……写信写信……”侯成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只一个劲的点头道。
山谷清幽,木屋中传出细微的说话声。
杜军医帮萧昊焱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重新上了一遍金疮药。
好在萧昊焱身上虽然伤多,但基本上都是一些皮外伤,最严重的两处,便是左肩和右腿的两处箭伤。
左肩几乎穿透的肩胛骨,右腿更是一箭射穿了大腿。
看着养父受了这样重的伤,谢景元只亲手帮他把肩膀上的绷带给固定,微拧的眉宇中带着些许的不忍。
“区区小伤,看你一副死了亲爹的样子。”萧昊焱瞧见谢景元一脸凝重的表情,只蹙眉道:“你当时胸口中箭,快要见阎王的时候,我也没像你这样。”
谢景元不禁莞尔,又拿了干净的中衣服侍萧昊焱穿上了,这才开口道:“我只是想到,岳母要是知道父亲受了这么重的伤,肯定会心疼死了。”
一想到徐氏,萧昊焱的眸光都柔软了,只感叹道:“云丫头跟她一个性子,动不动就哭鼻子,好在你岳母又给我生了个闺女,可厉害着呢,一点儿都不像她母亲和姐姐。”
谢景元就笑了起来道:“我倒是听说了,小妹妹还做梦梦见你掉进水里了,急的岳母找了道士给你招魂。”
萧昊焱的眉心都拧了起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也不知道徐氏这一段日子过得有多煎熬。
瞧见父亲担心起了远在京城的岳母,谢景元只开口安慰道:“父亲放心,云荞已经回京城去了,算算日子,大约也到了几日了,有她在身边陪着,岳母一定会没事的。”
离青州千里之外的京城……
镇国公府的角门外头,马车已等候多时。
刘妈妈扶着云荞上了马车,将手里一个狭长的锦盒递到了她的怀中。
云荞在马车中坐定了,虽然知道附近有谢景元派出的暗卫在暗中保护,但心情还是有几分紧张。
两日前怀远侯收到了杜雪心的来信,便约了她去清风茶舍见面,顺便把画带过去。
云荞知道这画无论落在谁的手上,都是烫手的山芋。
婆婆让她把画给怀远侯,大约也是怕她会去做什么傻事。
可这画若是由怀远侯去献,同样也会牵连到怀远侯一家。
云荞一时间没了主意,便索性让人给外祖父递了话,请他也去清风茶舍一叙,也好听听他老人家的意见。
对于外祖父的信赖,是云荞骨子里就生出来似的,总觉得这世上,就没有外祖父解决不了的事情。
茶舍后院的小庭院中,怀远侯听说徐阁老来了,只急忙就迎了出去,心下却忍不住有几分疑惑,此次请郡王妃把画带来,他并没有请徐阁老前来。
怀远侯正觉得有些奇怪,就听见月洞门后,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道:“舅舅,是我请外祖父来的。”
怀远侯是谢景元的嫡亲舅舅,云荞自然也这么称呼他,那人便转过头来,看着明艳俏丽的郡王妃,抱着一个狭长的锦盒,正从月洞门外缓缓走进来。
“外祖父。”云荞朝着徐阁老福了福身子,两年未见,外祖父似乎又老了一些。
陪着徐阁老一起来的人是大舅舅徐俊杰,云荞也朝着他福了福身。
云荞出阁的时候才十五岁,虽然两年过去,又生下了朗哥,可也不过就是十七八岁的年纪,但这两年在益州的生活,却分明已让她成长了不少,从之前无忧无虑的少女,变成了如今端庄明艳靖郡王妃。
“这里面就是那幅画吗?”怀远侯的视线不自觉就落到云荞怀中的锦盒上。
第579章 应该怎么报仇
随着怀远侯的话语声,众人的视线也都落在了云荞怀中的那一方锦盒上。
云荞点了点头,缓缓步入房内,见房中正放着一张一丈长、三尺宽的长案,便将那锦盒放在了一旁。
锦盒上装着铜锁,云荞的指尖轻轻一拨,那锁扣便松开了,她从那匣中将那幅画拿出来,时间仓促,原先真迹用的画轴还没来得及换上,只放在了一旁。
随着画幅的展开,青绿色的山水图案也渐渐地展示在了众人的眼前。
“这幅画……”徐俊杰的眼神不由为之一震,转头去看徐阁老,便瞧见老父亲正捻着山羊胡子,聚精会神的盯在画卷上。
徐俊杰再次忍不住震惊道:“这难道就是《千里江山图》的真迹?”
传言《千里江山图》的真迹,早已经在东宫的大火中烧毁了,难不成这传言是假的,这幅画并没有烧毁,而是一直由杜雪心保留至今?
徐阁老只是拧眉不说话,等到云荞把整幅画都展开的时候,徐阁老才开口道:“这是赝品,这幅画没有题跋……”
画幅的左上角,果真有一块空白处,却正是这幅画的题跋之处。
怀远侯这才开口说道:“真正的《千里江山图》已经没了,就连之前先太子所有的那一幅也是假的,只不过装上了真迹的画轴,所以被当成了真迹……”
“这……”徐俊杰忍不住就抬起了头来,就听怀远侯继续说道:“太子殿下所中之毒,便是从那幅画中来的。”
此话一出,吓得正靠近了看画的他只连忙后退了一步。
徐阁老却开口道:“这一幅应该不是太子殿下所藏的那一幅吧?”
云荞便点了点头,只将这一幅画的来处,和他们对另外那一幅画来处的猜测,以及谢景元让张睿所查实的有关宋非池的生平都一一说了出来。
“自从得知了真相,王爷心中一直都有个疙瘩,想知道陛下到底知不知道那幅画是有毒,他当年是不是故意把那画给我公公的?”
次间茶炉子上的热水已经烧开,云荞的故事也已经说完,除了徐阁老,其他两人的面上都带着几分唏嘘。
过了良久,才听徐俊杰开口道:“薛家人行事向来阴毒,却也没有想到阴毒至此,若不是王爷在集市上偶遇了这个卖假画的,若不是恒王妃因深爱先太子所以还留着他的遗物,只怕这真相一辈子都揭不开了。”
“管他是不是故意的,最终也是他害死了太子,坐上了皇位,这个仇就一定要报。”一旁的怀远侯只负气道。
“报仇?侯爷倒是说说看,这仇应该怎么报?”徐阁老抬眸睨了怀远侯一眼,从这幅画出现在这里开始,徐阁老就已然看清了他们的心思。
横亘在谢景元心中的,很可能只是杀父之仇,但跟随他的这群人,又有几个不是为了助他登上那个位置呢!
“只要证明薛氏一党毒杀了先太子,就可以将他拉下皇位。”怀远侯只激动道。
“那请问侯爷要怎么证明?先太子的尸身,早已经在二十多年就烧毁了。”徐阁老只毫不留情道。
连他都不得不佩服,这一连串的计划,几乎是天衣无缝,若不是方才徐俊杰所说的那几个巧合,这件事情根本就没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我们想把这幅画献给陛下,看一下陛下的反应。”云荞想了想,只咬牙开口道。
谢景元并无谋反之心,可云荞也知道,杀父之仇一直都压在他的心口,当不当这个皇帝无所谓,但父仇却是烙印在他心底的伤,只要证实皇帝和此时无关,那至少冤有头债有主,他可以找该找的人报仇。
“献给陛下?让陛下知道王爷捏着他最大的把柄,让他恨不得每天都想把王爷先除之而后快吗?”徐阁老看了一眼终究还是心思单纯的外孙女,只挑眉问道:“这难道是王爷自己的意思?”
云荞就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想了想又摇头道:“他不知道,是我自己的意思。”
她只是不想,谢景元在忠孝面前,难以两全。
她想帮他做这个试探……
“胡闹!”徐阁老只吹胡子瞪眼道:“这幅画你们都别动了,由老夫来保管,省的你们一个两个都想拿着它到皇帝跟前找死。”
徐阁老说着,只朝着徐俊杰稍稍使了个眼色,徐俊杰便不动声色的将那幅画给卷了起来,重新安放到了匣中。
“阁老……您这?”怀远侯这下也着急了,他还预备着请画匠把这画修复好了,然后掷到皇帝的跟前,让他好好赏一赏这画呢!
若是他不知道这画中有毒也就罢了,若是知道……肯定能把他吓出一身冷汗来,好歹也能让他寝食难安一阵子。
“外祖父……”这下就连云荞都无能为力了,可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徐阁老教训她道:“你也出来一阵子了,回去多陪陪你母亲吧!”
镇国公府门外的大街上,一辆马车正停在不远的拐角处。
宋澜远远的看着云荞下了马车,挽着帘子的手才松开了。
不多时,穿着石青色夹袄的下人从国公府门房那边走过来,朝着宋澜拱了拱手道:“回老爷,门房上的人说了,这次郡王妃是一个人回来的,并没有带上小世子。”
听说云荞回了京城,他还以为她会带上小外孙一起回来,因此在这镇国公府的门口守了两日,今儿总算是遇上了闺女外出回府。
虽然没有瞧见小外孙,但总算看见了闺女,宋澜也算心满意足了,只开口道:“我知道了,咱们走吧……”
回话的人点了点头,偏身上了马车,坐在车夫旁边的车辙上,马车动了起来,那人才扭头问道:“老爷,咱是直接回长公主府,还是去那边?”
那人口中所说的那边,自然就是位于积善胡同,宋澜所安置的外室姜婉那里。
马车从镇国公府的门口经过,宋澜挽起帘子,看了一眼门檐下那黑底烫金的“镇国公府”几个大字,一想到如今萧昊焱死了,徐氏定然十分伤心,他就算看见姜婉那张脸,只怕也提起不什么兴致来,便摇了摇头道:“直接回长公主府吧。”
第580章 驸马外室
自从两年前谢景元揭穿了他养外室的事情,宋澜去积善胡同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谢景元能知道的事情,沐宜长公主没准也会知道,他情愿少去几次,总好过被她抓住了把柄强。
车夫听了这话,马车便一径往长公主府去了。
最近太后抱恙,沐宜长公主时常会进宫侍疾,但今日却难得没有入宫,正陪着宋明玉挑选宫里赏赐的几箱锦缎。
宋明玉下个月就要及笄了,太后因此赏了不少的东西,这几箱锦缎是才送来的,沐宜长公主打算挑一匹出来,用来给宋明玉做及笄当日的深衣礼服。
母女俩各挑了一匹颜色鲜艳的,正没个决断,见宋澜回来了,沐宜长公主便开口问他道:“你来看看,是这匹遍地金胭脂红缠枝花的料子好、还是这匹大红金枝线叶纹的好看?”
宋澜便凑上去看了一眼,两个颜色都差不多,底色又深,上面的花纹也就不是十分明显了,他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便随口道:“大红的那个吧。”
自从沐宜长公主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徐氏存在,脾气时不时就要暴躁一番,而大红又是妾室忌讳用的颜色,此时他若是不选大红色,说不定等沐宜长公主回过神来,又要给他一顿痛骂。
沐宜长公主见宋澜选了大红色的,面上果然就多了几分得意之色,只转头对宋明玉道:“我说大红的好看吧,你还不信,你父亲也选的大红的。”
宋明玉一向就不怎么把宋澜放在眼中,只敷衍的笑了笑,就听沐宜长公主继续道:“闺女下个月就要及笄了,你这个做父亲的,也不问问她喜欢什么?”
姑娘家一旦及笄,便要出阁了,这也是宋澜最后一次尽父亲责任的时候了。
他虽然不喜欢宋明玉,但她也是他和沐宜长公主唯一的女儿,小时候也有过讨人喜欢的时候。
宋澜只开口问道:“玉丫头想要什么,我都想办法给你弄来。”
宋明玉拧着眉心想了想,忽然就想起了两年前她在金玉堂遇见的那个小姑娘,才六七岁的模样,就戴着好大一串的赤金东珠,她那时候负气不要了,可如今想想,自己却连一个小丫头片子都不如,心中还有几分不甘。
“我想要一串赤金东珠手串,珠子要大大的,要比三表姐和五表姐的都大。”宋明玉只开口道。
积善胡同的小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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