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茉上霜
“父亲,一直听说黄雀卫,不如咱们去寻黄雀卫那位大统领沈承,他是替皇上办差的,这请罪书从他的手递上去,想来不会出太大的差错。”
白远点头:
“这是个法子。沈承若应了,便把你三叔也送过去,都说黄雀卫本事不小,他在那边儿实话肯定说的更多。”
白知夏不大信,上辈子白迎就是在沈承手里押解回京,可一进京就翻供了。但如今没有妥帖的引荐之人,沈承确实也算是一条门路。
翌日一早,白崇先见了神偷,得知段家解救出来的东西里并不见那封信,可白崇心里却不见丝毫轻松,反倒觉着越发慌张。
之后他四下打听了,亲自登门,去沈承府上送了拜帖。
这位沈大统领据闻性子古怪,虽是天子近臣权柄不小,却是个面酸嘴恶不近人情的,朝中不少人想巴结,可惜巴结不上。他也不怕得罪人,手段酷烈,朝中也有不少人都在他手里吃过亏,久而久之这沈府在盛京城里,倒成了个人人忌讳的地方。
门上只看了一眼帖子,就打发白崇:
“主人不在家,这位爷回去等信儿吧。”
白崇也没想一回就能成,留下礼物就走了。
这份礼物的择选也废了不小心思,既不值钱,却又要有诚意。毕竟沈承做的这般差事,礼物送的太贵重,有收买之嫌。
可之后接连数日,每次都是这样,白崇也就明白了,沈承是不愿意见他。
这时候已是八月了,白崇忙的焦躁,三房的人也闹的不可开交,撒泼耍赖的求白远出银子赎回白迎。眼见快要搪塞不下去了,白崇这日给白知夏了一封信。
“这是京郊庄子的契书,你这两日寻个机会,送与陆世子吧。三叔这事若非是他,咱们不能这样顺遂就查出结果。”
白知夏看着信封,心里一闪而过求陆晏帮忙举荐面圣的心思,但转念又打消了。她口口声声不想与陆晏再打交道,可如今一而再的,有多少事都是得他相助,总不能如今还要张口相求。
她也没拖延,拿了东西就往晋王府去了。
几乎是拜帖才送上,鹿鸣就迎出来了。
“白姑娘快请。”
一路进了晋王府,直往塑玉居去。
恍然隔世,再走在晋王府的路上,再进了塑玉居,再看见书房桌案后心神专注处置庶务的陆晏,白知夏就觉着一阵恍惚,仿佛回到前世,她与他才成亲的时候。
那时候她送茶进来,满怀欣悦,陆晏哪怕少言寡语,但接过茶时总会眉眼柔和的看她一眼。
陆晏抬头看过来,再不复从前冷漠疏离,甚至微微勾起唇角:
“来了。”
白知夏一瞬回神。
陆晏看着她迷蒙的眼神顿时清醒,化作淡漠。
白知夏将东西递给鹿鸣:
“此番登门是为着答谢陆世子,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陆世子收下。”
陆晏看着她:
“我收了,你会高兴吗?”
白知夏蹙眉,但还是道:
“会。”
陆晏点头,朝鹿鸣抬了抬下巴,鹿鸣这才毕恭毕敬的接过信封,腹诽这样轻飘飘的,难道是银票?
白知夏没想这样顺利,错愕了片刻才道:
“既如此,便不打搅陆世子了。”
她见了礼,转身走的时候,听见陆晏又吩咐鹿鸣:
“送白姑娘出去。”
倒是难得没有痴缠,白知夏松了口气。
只是她不知道,她才出门,陆晏便与云隐道:
“把这东西拿去盛京府,换成红契,落白知夏的名字。”
*
白知夏从晋王府很快就回来了,正下马车的时候,就见有人朝这边过来,她抬头,正看见袁珩知。
袁珩知神情凝重,白知夏意有所感,走到墙根儿处,袁珩知就随了过去,低声道:
“白家出了什么事?”
白知夏下意识要否认,袁珩知又道:
“白世子近日造访沈府多次,晋王府……”
他忽诧异道:
“你难道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
白知夏疑惑,袁珩知却立刻想起,白家在朝中无人,所以许多事是无从得知的。他声音压的更低了些:
“朝中有些隐晦的传闻,当初晋王府先世子过世后,晋王有意立宠妾所出的庶子为世子,陆晏为夺世子之位,与庆王示好……”
白知夏只觉脑中轰然一声,如遭受了重重一击,让她头晕目眩。多日来夜不能寐,她踉跄了一下,袁珩知立刻慌张的扶住她,从她神情中却也忖出了几许滋味。
他回想那日看到的陆晏和白知夏,以及朝中传闻和怀恩公府的重重可疑行径,他猜测道:
“是白家的事?”
白知夏重重的喘.息,闻言倏的退开,带着浓烈的戒备看向他,但紧接着她就意识到,她失态了。
果然,袁珩知凝滞担忧的神情退去,他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难怪。”
“你……”
“你有什么打算?”
袁珩知问话的时候,白知夏就瞧见了一个白家随从急匆匆的跑回来。她认得那随从,是白崇安置在小宅子看守白迎的其中一人。
白知夏顿觉不好,丢下袁珩知,脚步虚浮的往家里回。
她一路追去白崇书房,果然在到门口时见那随从急着禀报。
白迎不见了。
“爷,我就喝了口水,不知怎么就睡着了。等醒过来三老爷就不见了,那两个雇来的人也不见了!”
白知夏惊愕过后,瞬时也就明白了。
“是,是陆晏。”
她喃喃的,白崇蹙眉:
“你说什么?”
白知夏摆手,那随从退去,白知夏满面惊恐:
“大哥,陆晏他……已经动手了。”
她才从晋王府回来,片刻之前还没从他身上看出丁点不妥。也或者,是她根本没在他身上多费丁点心思。可这件事不该是这样的!
上辈子陆晏为了不让白家的事牵连晋王府,不惜将她禁锢。眼睁睁看着她痛苦煎熬,任由她卑微哀求,他却始终都不肯放她出来。
连白家之事已成定局,与家人的最后一面也不许她见。甚至不许她为家人收尸殓葬。
只要想起前世全家人都曝尸荒野魂魄不安,她都恨的心都在颤抖。
可为什么重生回来的陆晏会这样反常?
难道这回他就不怕牵连晋王府?不怕……
他若怕,又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白知夏心头慌乱嘈杂,前世记忆都已成了一团乱麻。
四合院的事情,风南巷的事情,一直到死。那些记忆错乱的涌上脑海,但忽然间有那么一句被她一直忽略不信的话跃然而出。
他说,盈盈,只有置身事外,才能真正保全你。这是你哥哥的意思,也是……我的心思。所以,不能见。
你哥哥的意思。
白知夏满眼惊色,她看向白崇,声音颤抖的不成样子:
“大哥,若白家真落到那样的地步了,你,你会怎么办?”
白崇蹙眉:
“只恨你没有早些出嫁。你是外嫁女,真到了那一步,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你!”
白知夏一阵天旋地转。
所以陆晏说的是真话!
哪怕他手段卑劣,可他说的却都是真话!
是他与大哥达成共识,一同瞒骗她,让她置身事外,力求让她逃出生天!
白知夏深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大哥,这是白家的事,没道理让陆晏来扛。”
白崇点头,白知夏转头又出去了。
这一次再往晋王府的马车便格外匆忙,可到了晋王府,拜帖才递上,门房便歉然道:
“对不住姑娘,我们世子爷出门了。”
他不见她了。
看来三叔真的是他弄去了,他要依照他的法子去办了。
可她不明白,事情明明还没到那样的地步,陆晏为什么就选了最坏的那条路去走?
她在晋王府门外怔忪的时候,白崇也追来了。他将白知夏拽回马车,低声道:
“我想,那封信可能并没被毁。偷儿必是惊动了段宏,那封信……”
或许已呈上御前。
白知夏心狠狠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