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瓜珍宝珠
结果摇撸摇了半天还在原处,好险没跌河里去,最后是裘老头看不过眼,来给他们当船夫。
人家都远远站在船头了,陈舍微还嫌老头话多,总是打岔他好不容易想出来的甜言蜜语,扰了一水粼粼波光。
谈栩然轻笑,那天晚上其实还蛮有意思的,不管是陈舍微的羞窘还是从河上看泉溪的夜色,皆有趣味。
许大娘家的海蛎煎摊得厚实,不是那么焦脆,是软和的做法。
一口下去就吃进去三两个海蛎子,饱满肥美爆鲜汁,半点不腥气,谈栩然自带了两个鸡蛋磕进去,金黄而香。
鱼饺小巧玲珑,皮薄馅多,陈绛都能一口一个,碎碎的马蹄极提鲜甜味,谈栩然几乎要忘却陈砚墨给她带来的那点不快了。
王吉又送一趟鸣虫来,这回是自己来的,高凌给挑了一遍,一些雌虫配了种,等着排卵在土里,还有就是品相好的叫顸儿,留着引种用的。
谈栩然有几分满意,她本来也在外院同甘嫂说话,她的儿子大了些月份,长得愈发像娘,清清秀秀的,同甘力倒没什么相像的。
甘嫂把孩子未剃的胎毛撩起来露出耳朵,谈栩然哑然失笑,肉乎乎的一双耳,甘力的儿子没跑了。
王吉没往里走,在外院就把事情交代了,谈栩然顺势站起来送他到门边。
“六少什么时候回来?”王吉随口闲话,“快了吧。”
谈栩然点点头,笑道:“不是明日,就是后天。”
王吉仰脸瞧了瞧天色,灰蒙蒙的帷帐,拉开之后就是一场绵绵不绝的秋雨。
他也不好说出来败兴,拱拱手道:“少夫人留步。”
王吉的家宅走大路会远些,小弄堂七拐八绕的,快走上一盏茶的功夫也就到了。
他没坐车马来,朝站在拐角的高凌一招手,往家中去。
高凌还以为自己今儿也能像那天一样进去呢,刻意拣了身好衣裳穿着,脸也洗干净了。
王吉头一回看清他的模样,既惊讶这小子长得不赖,也看出了他的心思,倒不点破,只让他上外头等去。
高凌强撑着说笑,萎靡之色盘踞眉间不散。
王吉瞥他,道:“六少爷你可认得?”
“嗯,赵先生在桥边榕树下开义学教我们识字,六少爷有时也溜达过来。”
春秋两季的好天气里,赵先生好管闲事起来,常逮了路边小子去学字。
偶尔尿急口渴,陈舍微碰巧去了,也充了一回先生。
两人正说着,就见那大宅门口站了个几个人,台阶上和台阶下站着主人和随从。
王吉打眼一瞧,赶紧过去问好。
陈砚墨高高在上的睨着他,道:“明知道主人家外出,你还隔三差五的来?是何居心?”
王吉有些冒汗,道:“七老爷这就言重了,我这是同夫人约好了,有正事才登门的,且屋里仆妇好几个,我就在外院说道了几句,也是敲了门开,又不是硬生生闯进去的。”
陈砚墨不言不语的看他,顶上的乌云沉了沉,黑压压的掉下来,压得王吉有点气闷。
等人影一闪,才发现陈砚墨往陈舍微家去了。
高凌不解的看着,担心的道:“他不会要去打人吧?”
“打人倒不会,”王吉觉得简直倒霉,“就是要啰嗦几句。”
“他倒说您呢,六少也没回来啊,他往人家家里去做什么?”高凌不满的说。
“人家长一辈啊。”王吉道。
高凌‘呲’一声,有点街头小子那混不吝的样子了,道:“爷爷辈又怎样,有坏心思还管辈分呢?”
王吉拧他耳朵,高凌被揪着走了。
王吉刚走,燕子好不容易上好了门栓,忽又有人敲门,闹得她叫一个郁闷。
捅开门洞一瞧,见是陈砚墨,吴燕子赶紧去开门,重重的棍杖压在她胳膊上,看着甘嫂和谈栩然连声道:“慢些慢些。”
陈砚墨迈步走了进来,甘嫂忙带着孩子避开。
谈栩然起身行礼,就听他也不寒暄几句,直接问:“午间让人给阿绛送些吃喝,怎么没人应门?”
谈栩然垂着眸子,道:“去赵先生家里了。阿绛同赵先生的外孙女玩得好。”
赵先生乡下的梨园今年结果多,这几日都在熬梨膏,整间屋子都沉浸在清甜气味里,好闻极了。
头一锅梨膏就给谈栩然送了两瓶来,这梨膏费心血,谈栩然带着陈绛去帮帮忙,洗洗梨子什么的,半玩半消遣。
“族里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孩也多,何必跑到个不清净的外人家里去。”陈砚墨似乎不大满意谈栩然的回答,又道:“这几日也不晓得看好门户,让些市井之徒也轻而易举的登门?”
这句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谈栩然觉得陈砚墨脸上仿佛有什么碎掉了,露出真实的一角。
陈砚墨只觉得心里难受得紧,也不知是否撞鬼了,陈舍微判若两人,就连谈栩然也叫他看不明白了。
谈栩然低垂着眉眼,倒是陈绛抬头看他,一张脸孔既看得出谈栩然面上的走势和比例,又分明有着陈舍微的鼻唇和下颌。
这双眉眼更是公平,有着陈舍微的浓郁和谈栩然的清冷,加诸于一块,孩子心里不满的念头一动,厌恶的情绪就涌出来了,还未学会遮掩。
陈砚墨被个小人看得一默,就听谈栩然口吻淡然的道:“劳七叔教诲,王牙人登门之事,夫君一清二楚,他断不会因此怪罪于我。”
听起来,夫妻感情甚笃。
陈砚墨实在想钳住她问一问,‘这话的意思莫不是我并非你的夫君,就管不到你头上来了?’
他止住了恶念,摆出长辈架势,道:“谈氏,忠言逆耳利于行,我这话你最好听得进,若是听不进,日后桩桩件件积得多了,闹进族里去,便是你夫君也难保你。”
见谈栩然面孔上的气势弱下去,陈砚墨心中倒满意了几分,叹口气道:“罢了,趁他不在家中,你略松泛些也好。可到底不是乡野村妇,行走要度,规矩不能失。”
谈栩然实在觉得陈砚墨叫人摸不着头脑,前世她沦落青楼,他不曾有过嫌弃之语,如今她身居内宅,仆妇不离身,他却揪着小处不放。
想不明,懒得想。
“是,七叔。”谈栩然恭顺应下,心中没有半点服气,只想他快走。
一转身却见陈绛气鼓鼓的说:“什么叫趁阿爹不在家中,阿娘才能松泛?阿爹又没整天拘着娘。”
陈绛从前性子瑟缩,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从来也不敢表露,女孩果然是要宠着,不过这么些时日,性子就全然变了。
谈栩然捏了捏她软绵绵的腮帮,揉了揉她紧皱的眉头,道:“同个外人置气做什么?你知道阿爹的好处不就行了?”
陈绛点点头,又开始问:“阿娘,阿爹什么时候回来?”
谈栩然正想答,就觉一股湿润凉意飘洒而下,吴燕子赶紧抱起陈绛往回廊上去。
谈栩然将张帕子搁在陈绛发顶,转首瞧了这一下就被雨雾充满的庭院。
‘也不知他后日能不能回来。’
作者有话说:
是不是我有时候捉虫会让你们空欢喜啊
我下次尽量在更新时段捉虫。
第50章 明媚秋阳和多管闲事
郭果儿还算好运气, 赶在雨下大之前回来了。
“嚯,这雨可不能下久了, 都等着秋晒呢。”
郭果儿还没吃饭, 捧着孙阿小囫囵乱煮的一碗面线糊唏哩呼噜的吃着。
虽是灶上的剩菜,却有早膳没吃完的半截油条,午间剩下的猪肉丸子。
面线糊是极细的粉面, 黏糊糊的像碗豆腐羹,锁着一碗鲜香滋味, 不靠勾芡, 只靠收汤。
郭果儿吃得都没空说话, 油条吸饱了汤糊,烫得他咬嘴巴还不肯吹!
入夜了,郭果儿不好再进内院, 叫孙阿小给谈栩然传话去,他明儿再详细的说。
“果儿说, 咱家田亩收成好, 毛估估, 四六开能有个千八百斤呢。”孙阿小没进内室,站在门边说话。
秋寒起, 新换了帐子, 影影绰绰透出人影,母女俩都散了头发,陈绛倒在谈栩然怀里, 手里抱着连环画看得津津有味,由得谈栩然慢条斯理的替她梳发。
“前些日子听燕子三哥说有虫害, 可听着, 这收成还不错。”
“是啊, 可六少不是有那烟叶灭虫的法子呢!”
“那咱家得了好些收成,可要提防着些。”
“果儿原本也愁呢,独咱一家好可不遭人恨了?不过听吴老爹说,村里人看他们也不算很眼红,见他们毁了烟叶去治虫子,都笑话他们傻呢。还是那种了烟叶的几户惹眼!”
谈栩然听到这,心里才算定,忽然想到什么,又问:“那赵先生家呢?”
孙阿小叹气,道:“果儿说,不大好。”
吴燕子打了伞出门送孙阿小,她来时还只是无声雨丝转叮咚小雨,回个话的功夫就有‘哗然’之势了。
雨幕晃动,那几拢玉米地也跟着摇摆。
今儿午前,吴燕子还同陈绛在玉米地里掰杆吃,清甜甜的,还有几个长歪的玉米包,紫灰色,瞧着挺吓人,像好些个眼珠子凑在一块。
不过陈舍微说这叫‘乌米’,也是好吃的。
吴燕子嚼着觉得脆脆甜甜的,是不错。
她瞧着,有好些玉米个头也差不多了,都能收了,收下来一时吃不掉,这鬼天气又不好晾,可别毁了呢!
吴燕子没发觉,她每日忧心的只有这些吃喝琐事,旁的事情都是高兴的,那叫她发呕的噩梦也很久没做了。
雨落一夜,天亮时歇。
这下,可不耽误陈舍微回家了。
陈绛高兴,从台阶上一蹦蹦进水坑里,溅得阿巧和谈栩然也得换衣裳。
她挑了根最细最嫩的玉米杆,碧黄一根,削了外皮,还晓得用热水淋一遍,只小指粗细了。
“来,啃吧!”陈绛对小白粿说。
小白粿是她给甘嫂儿子取的乳名,娃娃小小一坨,又白又糯,像白粿。
这孩子长牙早,虽还没冒头,可下牙肉肿了一块,大约是疼痒,啃得口水滴答,垫的帕子一沓一沓都不够使。
陈绛有点嫌弃,谈栩然道:“你小时候口水也不少。”
她装作没听见,不肯认,做了这个磨牙棒给小白粿,捏着往他嘴边放。
小白粿这牙口估计是咂不出甜汁的,只有点草木清气,啃着也舒服,不哭不闹的躺在摇篮里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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