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女贵不可言 第314章

作者:枝上槑 标签: 穿越重生

  “他不是想见我,”姜佛桑顿了顿,“让人转告他,春融还活着,不日即归。”

  春融和似霓伤得不比她轻,路上行程自然还要更慢。加上北地各州突然戒严,行程更要耽搁些。

  她已安排人按着事先约定好的路线去迎了。

  到了晚间,巡查完各处守卫的冯颢也来求见。

  进了主室,见了姜佛桑,二话不说,曲膝跪了下去。

  即便他未发一言,姜佛桑也知他所请。

  他的沉重都写在脸上。

  他担心身在定州的裘郁,又因部曲的身份以及当年裘郁的嘱托,无法就这样抽身远走。

  终于等到她回来,却又碰上和离之事。

  而今别苑这边都安顿好,便再忍不住了。

  姜佛桑让菖蒲取来早已备好的手书:“我会让人去州衙申报,将你剔除附籍,你可放心离去。不过眼下城门已关,要等明日了。”

  冯颢接过手书,默然良久:“女君之恩,如同再造——”

  “不必说这些。北上途中,你尽职护卫于我;北地几年,你亦为我做了不少事;你教出的那些人也都堪用。此外我也担心阿郁,若能找到她,带她走吧,远走高飞。连氏也好,裘氏也好,应当都无法再阻碍你们,包括满氏。找个地方先躲上一阵,待长生教之乱过去,再寻一处无人认识的地方安居。”

  双拳紧紧攥起,冯颢再无二话,重重叩首后,起身,持着那份放免书阔步出了主室。

  姜佛桑听着远去的脚步声。

  担忧、急迫……似恨不得化为鸟儿连夜飞过瀚水,飞到爱人的身旁。

  不由会心一笑。

  真好啊,经年之后,情郎心意无改,阿郁她终究没爱错人。

  菖蒲却很是忧愁:“正当这种时候,冯颢也走了,哪怕再晚些呢?”

  “心不在,人留下也无用。我这边暂且无事,阿郁比我更需要他。”

  若注定有事,便是再多十个二十个冯颢也枉然。

第432章 必为大贵

  搬来别苑的头几日并无人登门,直到和离风波稍稍平息才陆续有人来。

  除了卞氏、郭氏以及不甚情愿的翟氏这几位前娣姒,再就是几位前堂娣姒。此外还有素日有过往来的一些别府女眷。

  关于她与萧元度因何和离,坊间各种传言都有。有说是碍于废除劫夺婚之令,有说是因为去年消失的那个樊琼枝……

  猜测纷纭,总不好当面跟她求证,还不至于没眼色到那份上。

  能出口的尽是些宽慰的话,顾及她的脸面与情绪,还都要隐晦着说。如此一来一往,彼此都累得慌。

  只有钟媄与何瑱来时稍好些。

  钟媄对萧元度骂归骂,心里其实不无遗憾。

  两人一路走来的种种她是亲眼见证过的,以为是欢喜冤家,谁料想竟是东劳西燕。

  虽遗憾,却也知道以眼下形势,两人之间大约是再不可能了,便干脆缄口不谈,只说些逗乐的事与她听。

  “约好了元日去善觉寺掣签,可惜你在江州过的年。无法,只有我与她同去,”手指了指一旁垂首品茗的何瑱,“她口齿多利你是知道的,我俩吵了一路,本就憋了一肚子气,偏我掣了个下下签,她则掣了个上上签,你说还有没有天理?!”

  姜佛桑笑问:“是不是你所求太多,菩萨们嫌累才不肯应的?”

  “我就问了个姻——”钟媄面露讪讪,摆了摆手,又把话题转向何瑱,“她那支可不是一般的吉签,而是多少年也难得一见的贵签。”

  何瑱搁下茶盏,冷嘲道:“我要是庙里的沙弥,逮着一个也天花乱坠地胡诌,哪怕哄她是观音转世呢?好话不费力,听得人高兴,自然大把香火钱。”

  “‘四柱不值,天月二德,必为大贵’,这些可不是沙弥诌出来的,而是出自明昙方丈之口。多少人千金万银求他,他轻易也不开尊口的,只你脸面大,现下棘原城还有谁不知道的?”

  何瑱白了她一眼,懒得理她。

  姜佛桑却微微怔忪。

  “三奇得其宗,四柱不值鬼病,乃女命尧舜也……”

  祖公断她命格时曾说过相似的话,阿母一直记得。

  有前世作为验证,她虽不再相信,同样的批语却也鲜少听闻,如此看来她与何瑱还真是有缘。

  何瑱表现得不以为意。

  钟媄揪住她不放:“去岁在葛姑庙你也得了一支好签,‘必得贵婿’,我可都给你记着呢!”

  边说边摇头,“你这贵上加贵的,可是不愁嫁了,不像我,无人问津。”

  何瑱还是那句:“若都指着签来定,世间尽是好姻缘,哪还有那反目成仇、一拍两——”

  虽及时止住,但话至一半突然中断,不免突兀。

  姜佛桑浑若无事,转而问道:“早婚令对你二人可有影响?”

  “影响必是有的。”钟媄托腮哀叹,“不过有没有这个早婚令都一样。”

  她年已十九,似这般年龄还未出嫁的女子少之又少,实在再难拖下去。

  如今又有了早婚令这么堂皇的理由,家里已开始紧锣密鼓为她挑选夫婿人选。阿父也已放话,她若再敢背后动手脚,就要把她送去庵堂。

  秋后的蚂蚱,蹦跶到最后,还是只能低头伏首。

  她也想就此作罢,就只是……不甘心。

  她的婚事表面虽由继母岳夫人拿主意,然而要想涂姬不从中捣鬼,万难。

  昨日岳夫人一脸难色,冷不丁问她觉得潘家九公子如何?钟媄就猜是涂姬吹了阿父的枕边风。

  潘家是大族,真要嫁过去倒是她高攀了。

  然而潘岳啊!别人不知,她还能不知?

  要说声名狼藉,俩人半斤八两,但她至少不逛欢楼。而且潘岳流连欢楼还只是表相,实际早有心头好。

  以往藏得严实,好巧不巧,元日前软玉楼起了场火,潘岳疯了一般大声叫着芮娘的名字非要往火海里冲,多少个从人都拉他不住……这下可好,弄得人尽皆知。

  都说危难见真情,潘岳能为个妓子如此,确让人动容。

  但那是作为看客而言,若是作为他的妻子,不得生生呕死?

  反正钟媄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的,潘岳定然也一样。

  何瑱倒没有她这般烦恼。

  虽则她也只比钟媄小了一岁,但早婚令尚有一补充条例:逾期不嫁者,年缴纳六百钱。

  这显然是为富室豪族所开的特例。

  一个成年人近一年的口粮,寻常百姓谁罚得起?宁可早早把女儿嫁了。

  对于她们这种人家却是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买个清静再上算不过。

  “你这清静又能买几年?”

  钟媄不想嫁人多半是受自家阿父影响,还有阿兄。

  阿兄去岁成的家,与新嫂感情一般,不咸不淡处着,似是共居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钟媄看在眼里,对婚嫁之事愈发不抱希望。

  她知道何瑱不一样,何瑱是眼高于顶,纯粹没有能入目的。

  何瑱道:“能清静几年是几年,大不了就去做女冠或是比丘尼。”

  钟媄不愿与青灯古佛相伴,然在何瑱看来,若被迫嫁给自己看不上的凡夫俗子,还不若落个永世清静。

  三人忽而都有些怅怅然。

  似乎女儿家的美好年华只有那么短短几年,一旦涉及婚嫁,所有的欢快便都戛然而止、一去不返。

  又坐了会儿,二人告辞离开。

  恰逢从人前来回话:“女君,冯颢那边出了点情况……”

  钟媄隔墙听到这句,脚步微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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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少……不,如今不能称呼五少夫人了。姜女倒是澹然得很,没事人一般。满城谁不知道,她与萧五公子说是和离,实则与被休无异。劫夺成婚者三年无子可自愿放妻,她不也正合上了?三年无子,换哪一家也要被戳脊梁骨。”

  见女郎纤眉微蹙,苏合压低声接着道:“还有更不堪的。外面都在传,姜女年前就离了江州,结果半路遇袭,折损了好些人手。谁知道这期间出了何等样事?不然五公子岂能回来就和离,和离后一次也未往别苑去,指不定……”

  啪的一声脆响——

  何瑱蓦地顿住脚,返身?了她一掌。

  俏脸带怒:“哪里听来这些没根底的话,就在这满嘴嚼牙!”

第433章 终隔一层

  苏合眼皮子活,有股机灵劲儿,不比同样作为一等女侍的苏叶实诚,她早就察觉了自家女郎的不对劲。

  日前萧五公子与姜女和离的消息才将传出,女郎一时失态,让她愈发肯定了心中猜想。又见女郎从萧府别苑回来便闷闷不乐,这才想着出言宽解一二。

  不料竟惹得女郎大动肝火。

  苏合捂着脸匆忙跪地:“女郎息怒!是婢子的错,婢子不该拿外头那些脏话来污女郎耳朵。”

  “污言秽语必出自脏口脏心之辈,岂能人云亦云,我素日就是这么教你的?”

  “婢子、婢子只是想……”

  “想讨我开心?你以为贬低她,将她踩到泥里,我就会高兴?”何瑱脸色愈冷,“萧元度若真个是因着这些而弃姜女,我只会更瞧不上他!”

  苏合愣住。

  “自去领罚。日后再不长心,我跟前是留你不得了。”

  “……诺。”

  苏合含泪,垂首退下。

  廊下遇见闵夫人,闵夫人入室便问:“苏合一向最体你心,何事惹你这般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