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女贵不可言 第397章

作者:枝上槑 标签: 穿越重生

  菖蒲听着脚步声走远,有些恍惚。

  已不是很能将这个使毒如常视杀人也如常的重环,与当年那个虽愣头愣脑却还算淳朴的小环联系上。

  其实变化最大的还不是重环,而是……目光投向书案后执笔静书的人。

  可是能怪女君吗?

  就好比今日,稍有大意,死的就是女君。

  和蹇师一般的死法。

  姜佛桑未抬头,止一手伸出。

  菖蒲回神,趋近,将密信递上。

  只有四个小字:“已离上禄。”

  姜佛桑看完,递还给菖蒲。菖蒲会意,投进香炉中,亲眼看着烧成灰烬。

  “时候不早了,女君是回王城还是去南柯小筑?亦或干脆就在这山海苑歇宿?”

  依菖蒲之意还是回王城的好,山海苑中守卫虽也算森严,倘有万一……

  姜佛桑看向外面,日头逐渐偏西,热意像是突然间蒸发了,凉意从四面八方侵来。

  搁笔,合上书册,道:“去南柯小筑。”

  “要不还是等神欢他们回来——”虎豹骑剩下三十人,菖蒲担心会出意外。

  姜佛桑看了她一眼。

  菖蒲垂头:“婢子这就去安排。”

  -

  马车高阔,漆红缀玉,最醒目还不在其奢华外形,而是拉车的马——足有四匹,仅比国君少一匹。

  事先并无人开路清道,然过往行人仍避之不及。

  所经之处,无人敢交头接耳。直到马车过去很远才响起窃窃私语声。

  “国君宠妃,果不一般!”

  “不是说有两个宠妃,这是哪一个?”

  “国君亲赐山海苑,虎豹骑为其亲卫,除了琦瑛妃还能是哪个?”

  “这么说琦瑛妃要更得宠一些?”

  “也不见得,婀媃妃虽无这些,国君无论何时出行都命她伴驾,琦瑛妃就鲜有此殊荣。”

  “我怎么听闻,国主出游期间,王城一切事宜皆由琦瑛妃裁决?”

  “那究竟是这种好,还是时时伴驾好?”

  “当然是陪王伴驾更胜一筹。身为后妃,其余皆是烟云,只有国君恩宠是真……”

  一家邸店的二楼也在议论着这些。

  头戴斗笠的男子抱臂临窗,耳闻着这一切,看着马车辘辘驶近,眯了下眼。

  身后方陡然间息了声,天地间似乎就此静了下来。

  有大胆的行客探头往下瞧了瞧,就发现马车左右两围竟是半敞开的,设着帘帏,隐约能看到一道纤影端坐其中。

  即便看不清,楚楚之姿也让人浮想联翩。

  胳膊肘拐了下旁侧之人:“你说,究竟何等仙姿玉色,才能把国君迷的神魂颠倒?让我看上一眼,死也瞑目。”

  这些话也就是过过嘴瘾了,根本没那个能耐付诸实施。

  眼看马车即将过去,叹息一声。

  正要转身,余光瞥见一道黑影疾掠向马车。

  行客怀疑自己眼花。

  揉了揉眼,再看,马车仍在行驶,似乎无事发生。

  “你瞧见没有,方才——”转过头,身畔已空。

  行客缓缓张大了嘴。

  -

  黑影飞身入马车的瞬间,同时也有另一把剑刺向了他。

  他却不管不顾,迅如闪电般去扯那遮面的纱巾。

  好在姜佛桑反应得快,只扯去一半。

  四目相视——

  “虹藏!”

  那把剑堪堪停在对方喉间,执剑者是一蒙面女子。

  “退下。”

  虹藏未有丝毫犹豫,收剑,转瞬消失得无影无踪。

  菖蒲推门进来,震惊地看着“刺客”:“五……”

  随即吞声,退出,将车门带上。

  “无事,继续行驶。”

  车内的两人,两两相望,久久无言。

  确切来说,在摘面纱之前彼此的视线就对上了。

  只需一眼,萧元度就认出了她。姜佛桑也知道萧元度认出了她。

  震惊、愕然、波翻浪涌,到最后归为无尽复杂。

  “你……”萧元度缓缓伸出手,抚向她右半边脸。

  方才仓促一瞥,他似乎看到了……

  姜佛桑回过神,下意识偏过头,将面纱捂得更紧。

第540章 复苏迹象

  南州多山多海,逐鹿城亦不例外。

  城之东北方有山名燕尾,高百余仞,自大鲁岭逶迤而来,从之者二十余峰,峰峰拥翠,树树荡绿。

  南峰则不甚高,望之如半解芙蓉,有泉涓涓倾出,于山脚注以为潭,亩许大,深不可测,名乌鹊潭。

  乌鹊潭东畔坐落着一座别院,漆红缀玉的马车就停在别苑门前。

  别苑内古色萧森,栽种着木棉榕梡之属,花卉之类则少有。苑中有一池,名宝鸭池,是从乌鹊潭引的活水修成。

  池当心建有一座与山海苑中相似的竹楼,虽只得一层,但因凌于水上的缘故,并不就显局促。且堂、寝、书室等是分隔开的,门扉窗牖俱全,望之与寻常居室无异。

  菖蒲端着漆盘,通过曲折的水上栈桥上了竹楼,接近内寝时脚步微顿。

  室内一片悄然,并不闻人语。

  阔别四年的重聚,当有说不尽的话才是。

  譬如五公子为何出现在南州、女君这些年又都经历了些什么……爱也好恨也罢,痛也好怒也罢,总之不该是如此。

  来南柯小筑的一路上,马车内也是这般地静。

  若说那会儿是出于顾忌,而今静室独处、四下无人,又顾忌什么呢?

  菖蒲想不通,踌躇了一会儿,这才叩门进去。

  “女君——”

  入目所见,两人一个坐于长案后的圈椅中,一个侧身坐于榻上,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气氛略有些冷。

  “今日药还未服。”

  姜佛桑摇了摇头:“端下去罢,不——”

  “你且下去。”萧元度起身走过来,端起药碗,目光投向榻上人。

  菖蒲亦随之看去。

  姜佛桑头偏向里侧,没有别的吩咐。

  菖蒲一礼后,将漆盘置于案上,又将案几移到近旁,略微叮嘱了两句,这才退下。

  萧元度收回视线,走到榻畔坐下,正与姜女相对。

  垂眼,见药碗的材质有些奇怪,似以犀角制成,其上雕琢着图腾类的花纹。

  玉匙搅动了几下,舀起一勺,亲尝了温度,这才递出去。

  姜佛桑的脸愈发偏向里侧,不肯揭下面巾喝药。

  萧元度上身前倾、手臂平举着,也不肯放弃。

  双方僵持了一会儿,萧元度直身,玉匙丢回碗里,再将药碗搁到一旁的案几上。腾出的双手握住她双肩,微用了些力,迫使她转向自己。

  姜佛桑抬手挡了一下。

  他道:“我都看到了。”

  一句话,榻上人再不一动。

  萧元度抬起右手,取下纱巾。

  自鬓角至下颌,斜长的一道,应是旧伤了,伤痂早已脱落,留下黯淡的红痕。然再是黯淡,在这张瓷白的脸上也无法遁形,止愈发醒目而已。

  马车上只是仓促一瞥,而今这道疤就在眼前,萧元度却觉得这道疤长在他心上,从不曾愈合过,眼下正肉绽血流着……

  眸光微晃,移向姜女。

  浓密的眼睫遮挡了她所有心绪,却可以清楚感知到她的紧绷与防卫。

  取纱巾的那只手并没有放下,手指微蜷,做了马车上就想做之事,抚上那半边伤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