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逢星河
是因为知道她是假的,所以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么,她没能分得清,所以临死前还妄想勾起对方的一点怜惜。
巨大的羞辱感淹没过连玉,她掩饰不住眼里的恨,可又太想活下来了,谁能悍不畏死,她只是个姑娘家,她一点儿都不想死在这地牢里。
连玉飞快地转着脑子,回忆到大盛之后的每一件事,然后她表情变了变,笑了起来,像是终于抓到了证据,微微扬起一点下巴,问道:“那殿下为什么要对奴家好,殿下明明可以在一开始就直接杀了奴家,为什么还留着奴家?”
连玉轻轻一笑,语气笃定地道:“殿下,您舍不得奴家。”
她在云水涧的日子几乎可以称得上予取予求,磕了碰了,饿了渴了,每一件小事都会得到注意,甚至于她住的地方,每一处都铺着厚厚的绒毯。
吃的用的,无一不精,这难道不是纵容么?
若是一开始就想要她的性命,为何这么精贵地养着她?
难不成就是因为她同大盛皇帝联手做了那事,可宁康王根本不在意,他那日分明是故意的。
连玉低垂着眉眼,但心里突然又有了底气,她道:“殿下不是还让人问过奴家有未成婚,有未许过人家,是不是完璧之身么?”
即便那个人是假的,但这些事情都是真的,问的话必然也是宁康王授意的,她不信那个假扮之人会自作主张。
她手指死死掐在掌心里,想着下一步是不是该说些软话,免得对方恼羞成怒。
牧迟青长睫颤了下,他看向连玉,薄唇抿成了一条线。
片刻后,他起身,离开了太师椅,踱步走到了连玉跟前,垂下的视线落在那半张完好无损的脸上,他慢慢道:“你确实很像安安,文渊的术士倒也有几分本事。”
连玉垂着眼,不敢抬头,她视线中只能看到一片金线勾出的衣摆边缘,牧迟青的威压有如实质般落在她的身上,沉甸甸地压得她快要喘不上气来。
“殿下——”
“闭嘴,孤似乎没有允许你开口说话。”
连玉喉间猛然一滞,她的穴道并没有被封,却一个音都不敢再发出来。
站着的人不说话,屋内似乎也都跟着冻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在一片落针可闻中,宁康王屈尊降贵地开了口:“孤确实希望你是完璧之身。”
连玉在麻木中陡然看到了希望,可惜还未等她做什么反应,这点儿希望便被砸碎了。
“那是孤以为安安需要一具躯壳才能长久地留在人间。” 头顶上的声音轻飘飘地落下,全然不觉说出的话有多骇人。
牧迟青语调轻慢,看连玉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死物,他道:“你不过是个容器罢了。容器当然需要保持洁净,自然也不能有损,否则安安会不开心的。”
他口气略带遗憾地道:“可惜孤在找那些术士时花费了不少时间,也等不及再做一个新的容器出来了。”
否则他绝不会留下一个有瑕疵的东西,只能委屈安安暂时先用一用,等有了新的再换上。
牧迟青眉心一动,说道:“不过孤后来发现,安安并不需要这些脏东西。”
生辰那日,他冒险行事,终究怕留不住安安,所以才会在之前先备下一具身体,以便安安夺舍之用。
安安心善,知道真相定然不愿,所以纵然他轻易留住了安安,也不想让安安看到连玉,就像是看到了他阴暗肮脏的欲念,还有他那一点不为人知的私心。
若是安安换了身体,就不再是什么沈家三姑娘了,便也不用姓沈了,那群聒噪又轻易打发不走的人就没有理由再凑在安安身边了。
到时候,他们会像在文渊时一样相互为伴。
可惜。
连玉顾不上其他,拼命往后爬去:“疯子!”
她前一刻还庆幸自己有这张一模一样的脸,这一刻只想离牧迟青越远越好,站在她跟前的根本不是人,是从地府里逃出来的魔头。
牧迟青毫不在意地应了这个称谓,他确实是个疯子,可他要的也只是安安留下来而已。
神明若是慷慨,会满足他的心愿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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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殿下请您过去◎
入冬, 寒风将小院里的树枝刮得嘶嘶作响。
屋内点着银碳,厚重的门帘隔绝了想要入侵的寒气,暖如初春。
沈时敏在新出的九九消寒图上涂上了一块红色, 她满意地看了眼一点儿也没漏出来的颜色,吹了几下放到了一边。
沈时敏高高兴兴地搁下笔, 瞧着外头忙里忙外的烟翠,问时安道:“三姐姐, 你要带的东西还没有收拾好么?”
时安也跟着探头看了眼道:“前日就准备妥当了, 是翠娘不放心,非要再清点一遍,怕漏了东西。”
沈时敏啊了一声,下巴垫着手臂懒懒地道:“我也不放心,总觉得忘了什么。”
不过她已经重新点过两遍了, 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没带, 若是真忘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只能自认倒霉了。
沈时敏懒洋洋地趴着, 衣领上白色的毛绒全都堆在了一起, 想一只乖得不得了的小狗。
时安忍住想要摸了摸她脑袋的手, 给自己续了半杯热茶,安慰道:“只是在上京待半个月而已, 过了祭祀大典就回来了。”
沈时敏:“毕竟是第一回 去上京嘛。”
她看了时安一眼, 心道,今年能在祭祀大典跟着一起去上京定然是拖了三姐姐的福。
大盛国的祭祀大典在入冬后, 帝后并太子大臣提前十日至上京行宫准备, 往年是不会带上各家的姑娘郎君的。
听说上京的行宫是座名副其实的暖宫, 进了宫门就像如一步迈入了春天, 也不知是真是假,她好奇了许久,没想到居然有机会去。
沈时敏眼珠转了转,挪着身子凑近了一点儿,神神秘秘地问道:“三姐姐,宁康王会和咱们一起去吗?”
时安终于还是没忍住,伸手揉了一把她的脑袋,然后才回道:“宁康王伴驾。”
沈时敏理了理头顶的碎发:“好吧。”
不过到时候皆在行宫,宁康王还愁见不到三姐姐么。
虽然没求证过,但她笃定地很,宁康王定然是心悦三姐姐的,之前万寿节,三姐姐匆匆走开,最后还是宁康王亲自送回来的。
沈时敏偷偷瞥了眼时安,就是不知道三姐姐是如何想的,她总觉得三姐姐虽然人回来了,但总是隔着点儿什么,就像随时会走一般。
她被自己的想法一惊,赶紧甩了甩脑袋,把这不吉利的想法给甩出去。
时安正喝茶,就见妹妹像是小狗抖毛一样,呼哧呼哧的甩着头,差点儿呛到自己,“你做什么呢?”
沈时敏瞎诌道:“动一动脖子,趴得久了。”
说完,飞快地换了个话题,说道:“大哥这会儿应该已经住进行宫了吧。”
沈时寒要在祭祀期间负责帝后朝臣的安全,所以先行一步去了行宫,早在几日前就已经动身走了。
时安嗯了声,提到沈时寒,其实她也没想到大哥会负责这回祭祀大典的安危工作,按理说上回云水涧的事情之后,虽然牧迟青没有拿沈时寒如何,但必然不会再信任他才是,又怎么会把这次祭祀大典的事宜交给大哥呢。
她从大哥去奉旨上京开始就隐隐有些担心,本来一直压在心底,这会儿突然被沈时敏提起,表情肉眼可见地跌落了下来。
沈时敏眨巴了几下眼睛,问道:“三姐姐,你怎么了?”
时安嘶了一声:“不小心被茶烫了下舌头。”
出行当日,风似乎更大了一些,吹在身上透着刺骨的寒意。
好在不需要在风中多行,马车早早就备下了,里头点过炭炉,又有门帘挡着,风吹不进,因此蓄着暖意。
时安捧着手炉,扶着嬷嬷的手上了马车,沈时敏在她后面上来,两人说了会儿话,没过多久,马车便驶了起来。
帝后的车撵在最前面,之后便是牧迟青的,连太子都要落于他后面一步,虽说于理不合,却无人敢有异议,何况是皇上点过头的。
皇室之后便是各位朝臣,再之后才是家眷以及随行的侍卫和各司人员。
马车开始时行得很慢,毕竟还未出都城,而且前头的马车未动,她们也不好越过去,倒是小郎君们选了骑马随行,倒是很自由。
沈时敏等得有些不耐烦,撩起车帘看着前头兴致勃勃跟人谈天的沈时踪,酸不溜秋地嘀咕道:“等会儿出了城,就知道天寒地冻的滋味了。”
刚说完,冷不等听到后面传来一声闷笑,棕色的骏马甩着蹄子慢悠悠地跟了上来。
沈时敏一愣:“萧大哥!”
时安闻言跟着侧身看了过去,果然看见了坐在马上的萧凌桓。
对方笑着同两人打了声招呼,然后道明了来意:“我替灵文来问一问,要不要去一架马车上坐着,也好凑着一起玩叶子戏。”
两家女眷的马车隔的不远,这会儿行车速度又特别慢,要过去的话很是方便。
沈时敏待得实在有些无聊,闻言想也未想,当下便应道:“好啊!”
说完才察觉自己嘴快了,还没问一问三姐姐,又莫名想到宁康王,顿时想收回刚才的话,她看了看萧凌桓,飞快丢下一句:“萧大哥,你等一下。”
然后便松开了车帘。
外面,萧凌桓无奈一笑,隔着马车,他只能看见时安耳下的那颗耳坠,小小的,时不时随着马车晃动一下。
马车内,时安看着沈时敏把车帘放了下来,还有些奇怪,问道:“怎么了?”
沈时敏凑了过去,小声问道:“三姐姐,你要不要去啊,你要是不想去的话,我一个人去也行,就说大伯母等一下有事要同你说怎么样?”
她想了一下,这个理由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时安一时没能跟上妹妹的脑回路,有些莫名:“怎么了,你不想我过去?”
时安心道,大概敏敏同萧灵文有什么私事要说,所以不方便有第三个人在场。
沈时敏赶紧摇头否认:“不是的,不是的。”
但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转念一想,她为什么要顾忌这么多呢,就当不知道的不就成了?
想通后,沈时敏立刻有了决定:“那三姐姐和我一道去吧!”
时安点头应道:“我方才就想答应你的。”
见三姐姐点了头,沈时敏又移回了原位,她撩起车帘,萧大哥果然还在旁边,棕马悠悠哉哉地甩着马尾,一点儿也不急躁。
马上的人揶揄道:“问清楚了?”
沈时敏装傻充愣,才不接这话,她道:“萧大哥,你和灵文说一下,我和三姐姐等会儿就过去。”
萧凌桓没动,说道:“不急,我送你们过去。”
正说着,余光扫过前面,萧凌桓脸色一沉,原本稍稍扬起的唇角不自主地落了下来。
沈时敏也听到了动静,又撩开了点帘子,朝前方看过去,就看见一个眼熟的侍卫朝他们这儿过来,她又看了两眼,然后蓦然瞪圆了眼睛,这不是宁康王身边那个人么,叫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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