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怡然
他们两人就算踮起脚尖,抻起脖子,手也够不到青天之上;而他们所谋的,不过是怀仁的得失。
“我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不是靠把自己活成一个孤种,不是靠刚正不阿,一身正气,是每天在琢磨那人在想什么,他希望下一个倒下的人会是谁?”
陆时的话,一下子钻进谢知非的脑子里,他反问自己,我为什么就没有琢磨一下,在联姻这件事上,他们都在想什么?
杜建学在想什么?
保他的官位;
武安侯呢?
武安侯是一个武将,祖上有过从龙之功。
武安侯从他爹的手里接过北营武陵军,实权在握。
他只有一个儿子赫温玉。
这个赫温玉名声不好,是个断袖,但武安侯似乎拿他没什么办法。
如果我是武安侯,我有这样一个儿子,我就想用杜依云才女的名头,给儿子脸上添点金。
除此之外,我还想谋到些什么?
陛下老了,太子软弱,汉王紧逼,新帝是谁还真说不准,现在我武安侯府成了两边都要争取的人,我怎么选?
谢知非眼神倏的一亮。
“爹,武安侯想谋的,还是从龙之功,有了这份从龙之功,他赫家还能兴旺三代。”
谢道之狠狠一震,他没有料到小儿子领悟的这么快,而且是一针见血。
其实武安侯府虽然看着还实权在握,但这样的局面还能维持多久?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武安侯也想找个稳妥的码头靠过去,否则就是一艘孤船,晃晃悠悠在海上飘,哪里都不靠。
谢道之看着儿子,问道,“如今汉王出手了,太子却迟迟不动,你可有想过太子不动的原因?”
太子不动有原因?
谢知非又一愣,后背渐渐冒出冷汗。
太子不动的原因是陛下一直对他不满,如果此刻他出面拉拢武安侯府,陛下就会认为他居心叵测。
毕竟前太子就曾经想要造老子的反。
谢道之上前,拍拍儿子的肩。
“太子这些年也不容易,进也是错,退也是错,就连那条娘胎里带下来的瘸腿,也是他的错。”
谢知非第一次从父亲嘴里听到这样的话,不由惊住了。
他是谢府三爷,但内里却是一个郑淮左。
郑家人的性子都是武将性子,热血,义气,不惧生死,缺点是做事容易冲动。
他只知道怀仁不在,自己要担起责任,要让赫杜两家联不成姻,要想方设法让劝太子出面,却压根不曾往深里想一想,太子能不能出面?
“三儿啊。”
谢道之目光落向窗外,“太子从前可不是这样胆小的人。”
“那……”
谢知非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此事的关键,在武安侯。”
谢道之索性把话说得敞亮。
“而能左右武安侯的人,只是他儿子赫温玉,你找你二哥的方向是对的,但你二哥的话起不到什么作用。三儿啊,这就是所谓的人轻语贱。”
谢知非茫茫然从书房出来,夜风一吹,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朱青。”
“爷?”
“帮我给赫世子递个信,我要见他!”
“是!”
“等下。”
“把明亭一起叫上。”
……
京城的秦楼楚馆,都在永定河两边。
除了丽春院是全京城男人的销魂窟以外,还有一处不起眼的小楼,据说比丽春院更销魂。
玉笙楼,销魂窟。
谢知非和小裴爷走进暖阁,目光同时落到芙蓉帐里。
裴笑惊得倒吸一口凉气,拿眼睛去看谢知非:这小子故意的吧,约好了时间见面,他竟然在玩乐。
谢知非和裴笑对视一眼,心里同时骂了声:操!
谢知非:他想演,咱们就看着。
裴笑气:就咱俩还是没开叫的小公鸡,瞧瞧人家。
过了片刻,芙蓉帐掀开。
赫温玉散着发走出来,身上随意披了件里衣,露出一段白皙干净的颈脖。
“哟,三爷和小裴爷来了,怎么也不出声呢?”
“叫了。”裴笑轻哼一声,“世子爷没听见。”
“哈哈哈……”
赫温玉往芙蓉帐里看了一眼,“滚出去!”
小倌儿从帐里爬出来,低着头匆匆离开。
赫温玉给自己倒了盅酒,一口灌下去。
“说吧,二位爷找我有什么事,都敞亮点。”
四九城人人都知道,武安侯府的世子爷,一好男色,二好美酒,三好收集砚台。
想和世子爷搭上关系,只要这三样。
谢知非看着赫温玉,灿然笑开。
“也没什么大事,我来陪世子爷喝几杯酒,说几句酒话。”
第453章 劝说
“那可真是巧了,本世子就爱听酒话。”
赫温玉伸手点点谢知非,冲外头大喊一声。
“来人,拿几坛酒来,再弄几个下酒菜,今儿个我要和谢三爷不醉不归。”
“是。”
酒菜很快端上桌。
赫温玉笑了下,“这酒,三爷打算怎么喝啊?”
谢三爷翘起二郎腿,轻描淡写道:“怎么喝,自然是世子爷说了算。”
赫温玉看了眼裴笑,“小裴爷呢,就这么干坐着吗?”
裴笑也伸手点了点谢知非:“你知道这王八蛋喝多了是个什么德性吗?我得善后啊,世子爷。”
“哟,这么说起来,三爷这酒量不行啊!”
“何止酒量不行。”
谢三爷叹了口气,满脸苦涩,“浑身上下没一样行的,连这条命都短的很。”
“啧啧啧,忒可怜了。”
赫温玉笑得一脸的坏。
“要不这样吧,三爷把这两坛酒喝完,本世子给你一个说话机会。”
“世子爷还真体恤我。”
谢知非冷笑一声:“明亭,倒酒。”
裴笑在心里骂了赫温玉一声“孙子”,咬咬牙倒酒。
谢知非酒量的确不算太好,因为心悸的原因,十八岁之前滴酒不沾,后来在兵马司当了差,才慢慢喝一点。
两坛,那得醉死过去。
但酒量不行,酒胆凑,谢知非二话不说,端起酒碗就开喝。
他喝得很快,一碗接一碗,不带犹豫的。
酒这玩意,说白了就是水,水进了胃里,慢慢才有后劲起来,谢知非必须在后劲起来之前,把该说的话都说了。
这种喝法很伤身体,裴笑说他来喝,但谢知非没同意。
赫温玉这个人邪性的很,属于一句话不合就能掀桌子骂娘的主儿,有些话还非得他来说。
一坛酒下肚,谢知非喝热了,撩起衣袖,敞开衣领,形态随意,再配着那双眉眼间尽是风流的桃花眼,说不出的豪迈洒脱。
赫温玉看傻眼了。
见他妈鬼了。
谢家是读书人家,连谢二爷都是一副书卷气,怎么到这位身上就变了?
别说,这模样还真勾人。
赫温玉的心,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两坛酒见了底,谢知非打了个酒嗝,一只手撑着桌子,一只手随意搭在赫温玉的椅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