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胡马川穹
陈四今日实在是意外。
心想难道真?是赶上天狗吃月的好时候,这?些女人竟然一个比一个胆子大,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还敢跟他叫板,知不知道他陈爷爷往日在前街这?一块是横着走路的,这?些开店做生意的谁敢在他面前放肆?
谭五月性情素来淡薄,这?时候也难得被激起了火性,冷声开口,“你好好的把人放开,这?些首饰银器你看得起的照样拿走,我不追究你今日带人砸了我的铺子。”
……不过出了门是生是死就不跟我相?干了。
陈四听到外头的动静越大,知道孟掌柜带着伙计立马就要冲进来。于是深吸一口气,也不管下头还没跑出去的把兄弟们,把手中受胁迫的女客斜斜往外一推,作?势就要往窗外一跳。
谭五月毕竟差些与人对仗时的经验,见状就要伸手扶住身?形欲倒的江夫人。却?不料陈四今日破罐子破摔贼心不死,一个墩身?竟又杀了个回马枪,又倒踢了过来。
那一脚又快又急,谭五月只顾着手中搀扶的人,一时躲闪不及就被重?重?踢在侧腰心。
谭五月把一脸惊骇的江夫人推开,借势反手勾住一旁的栏杆。好容易站稳之后,一股钻心疼痛就从脚底酥酥麻麻地向上盘升。
陈四非常得意自己的胆大,竟然在这?种劣势下奏工。
他知道自己的腿劲,心想这?下这?位谭大娘子不死也要大病一场,自己好歹也算完成了那位大爷交代的事,白花花的五百两?银子看来还是拿到手了。
他不敢再停留,打了个呼哨,在孟掌柜带着伙计将将破门而入的时候极快地跳窗逃出。
正好进来的孟掌柜看着眼前的一团混乱,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深恨自己脑子愚笨手脚太慢,大娘子在自己眼皮底下出了这?么大的祸事,日后他怎么有?脸去见对自己恩重?如山老东家?
第143章 第一四三章 丧家犬的陈四
在北镇抚司衙门里正在当值的周秉得知二我?芳受袭的确切音信时已经是后半夜, 天狗吃月这幅百年难得一见的天象将将进入尾声。
他一张脸顿时铁青,也?不管这是在衙门公房,腾地?一脚就把身旁的一把铁力木的两出头官帽椅踢得粉碎。一张斯文俊秀的脸瞬间扭曲, 狰狞的样子像要生吃人。
在场众人中有好几个都瞧见了这边的动静, 但无论官阶比他大的还是比他小的一时都不敢多言语。互相?递着眼色,心想能叫风评气度一向?很?好的锦衣卫四品指挥使当众发脾气的, 那也?算是一等一的人才。
周秉把心口的怒气压了又压。
多少年都没有这般暴怒了, 怎么就就这么容易破功呢。要是那个胆敢伤谭五月的人在面前,他能将那人生生掐死。
叫过跟在身后的谢永, 一连吩咐了好几道命令下去。又向?一起当值的同僚们告了会假,这才使劲搓了搓脸, 等情?绪彻底稳定下来才骑马赶回府学胡同。
在谭五月跟前服侍的是李小山家的瑞珠, 站在廊下抹着眼泪小心回话。
“……大夫过来看了,说是要等两天后再看看动静,还说幸好二少奶奶素来身子强健, 又刚好侧了下身子。要不然受那贼人一脚,恐怕肚子里的孩子……老早就不行了。回来后喝了半碗鸡汤熬的白米粥, 吃了小半个五常糯米包豆沙馅的团子,现在歇下了, 说是倦得很?……”
不管大夫说得如何隐晦,胎儿终究是受到了影响。
周秉轻轻撩开水青色绣五福的帐幔, 不错眼地?盯着床上安睡的女人。早上还是气度安然有说有笑的,这会一眼望去就变得有些羸弱苍白,颧骨上却有些异样赤红。
谭五月没有睁眼,淡淡地?侧开头, “……都是我?不当心,明明知道今天晚上有什么天狗吃月, 就该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结果惹得大家都跟着担心,你不要胡乱迁怒家里人。”
语气疏冷,隐约有一点从前两人分?居两地?时的隔阂。
她知道周秉骨子里的德行,生怕他一意孤行起来没有章法。
周秉握住她的手笑意暖暖,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说什么胡话,你今天要是不出面,二我?芳还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子。要是好巧不巧地?再出一两条人命,二我?芳就擎等着关门大吉吧,那可是你的心血。”
他故作轻松地?玩笑。
“我?听说了你的业绩,一个人就把来捣乱的地?痞全挡住了,是个盖世的女英雄。刚才孟掌柜还跟我?说,已经收了好几家客人的重礼和拜帖。你知道不,你救下的女客里有一位姓江的,竟然是江阁老江怀允的独生女儿……”
谭五月很?意外,没想到小小的二我?芳如今竟然开始吸引正经官眷了。
客人们都不晓得谭五月的真实?身份,好多感谢的礼物都送到了二我?芳。特别是江阁老的女儿江氏,幸得有谭五月极力维护才得以安好,这回特特表明态度想要和谭五月日后交好……
今天因为这个所谓的天狗吃月,大部分?的防卫都被紧急调派到内城。像前街这些繁庶的商贾地?方?防务就相?对弱了一些,但敢当街砸抢伤人也?实?在是反常。
宫里的景帝素来得意自己治下歌舞升平夜不闭户,不但外邦消停,内里也?没什么大的天灾人祸。听说这场伤亡数人的骚乱后也?是大为震怒,连夜把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和京都府尹叫过去狠狠申斥了一顿。
周秉垂下眼眸紧握着谭五月的手,心里又是难过又是愧疚,偏偏还不能表露分?毫。谭五月看似淡然,其实?最看重孩子性子又最是要强,心里其实?应该比谁都内疚。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他已经借着皇上谕旨的这股东风下了死令,今日在二我?芳闹事捣乱的家伙……一个都别想跑脱!
平日里摩肩擦踵的前街早就戒备森严,周围居住的百姓这时候顾不得查看百年难得一见的天狗吃月到底是怎么个吃法,是否会预示以后什么样的不详,都隔着门缝小心盯着街上的动静。
隔不了几步就有人守着,有骑着高壮马匹穿着厚重盔甲的士兵来回巡逻。个个配置大刀面容严肃,眼里有警惕的精光。
有那见过世面的人认得,这是城外轻易不动一回的京营军,竟然被调进来处理这场历年少见的骚乱。
毕竟好多铺子被砸,又死伤了好些人。
景帝登基以来一向?信奉仁和,京城百姓多年未见过这种阵仗了。
井水胡同,不时向?外偷窥的陈四心里有些发冷。
他从二我?芳冲出来的时候,为避人耳目特特又绕了几个大圈,没想到就是这短短的半个时辰,前后十来个城门统统封死了,只准进不准出……
他原本?想着从此天高路远,在没人认得的地?方?躲个三五年,等京城的风声过去再回来拾回老本?行。不想连家里的细软都还来不及收拾,就被堵在了城里……
以前京城的盂兰节法事或是元宵节灯会上,因为人多也?不是没有出过相?互踩踏围攻斗殴的烂事,但哪回也?没像这回这样紧张……
陈四躲在井水胡同的一处大杂院,从门缝里警惕地?盯着外头,就见外头一个穿着水红衣裳,大概二十七八岁的年青女人扭着腰肢推门走?了进来,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斜着眼睛狐疑地?问,“你真没捅什么大窟窿吧,街面上的盘查可是十分?紧呢!”
这是陈四的相?好柳二娘。
陈四顾不得许多,忙凑过来问,“你可看真切了,真不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在盘查吗?”
柳二娘用手扶着头上的簪花,仔细回想了一下摇头。
“五城兵马司的人一天到晚地?在街面上逛,他们的服色我?清楚得很?。我?听说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因为防卫不力,让好几个地?方?出了乱子,被皇帝爷爷下令打了一顿狠的,现在负责搜查的是城外京军营中三千营的人……”
三千营可是京军营中的精锐,竟然被调来平这场小小的民间骚乱,是不是有些杀鸡用牛刀了?
陈四想了想慢慢坐下。
应该不至于吧,别处他也?没去闹腾,就是在二我?芳拿了一盘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的首饰,出门时顺带踢了那位谭大娘子一脚。
他的手劲自己最清楚,依那女人的那股利索刚巧躲开了,即便是受伤也?最多躺个十天半拉月的就能恢复。
他手上连一条人命都没挂上,外头那些严密的盘查应该不是针对他的才是……
但还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从二我?芳二楼的窗户上跳下来时,那位孟掌柜看自己的目光又是愤恨又是可怜,连着骂了好几句“找死”,那话里头的意思好像自个已经是个死人。
再则手下的几个人到现在都没瞧见踪影,说好的城外汇合也?不能兑现。
陈四觉得自己不能莽撞,回身把怀里一只精巧的小凤钗塞在女人的手里,狎昵地?拍了拍女人的脸,“我?都是为了咱俩的后半辈子才铤而?走?险,这回抢了这么大一注财,只要躲过这阵风声,以后可以舒坦好几年了……”
柳二娘喜上眉梢地?接过凤钗插在头上,娇俏地?翻了个媚眼。
“你不是说你要给一位手面通天的爷办差,事情?完结后那位爷保你平安无事,还许你一份锦绣前程,怎么没见你出去找人?”
陈四丧着脸。
“就是急着办那件事才让我?觉得不踏实?,现在细细想来那个什么二我?芳简直处处透着古怪。他家的东家是个女的便也?罢了,怎么还会拳脚功夫?要是她单单只是个寻常商户,怎么还有人拿五百两银子,只要求我?去给她点颜色看看?”
只可恨当时钱财迷了眼,没有深思里头的道道。
柳二娘没从良前是个暗娼,自来有些见识,听到这里也?觉得蹊跷,“你不是跟我?说找你的那位爷应该是二我?芳大东家在商场上的死对头吗?”
商场上暗地?里使绊子是常见。
陈四也?忍不住觉得疑惑,瞥过来一眼,“闹事是一说,还要我?下死力踢那位谭大娘子的肚子几脚。我?当时拿了人家五百两的定银实?在高兴,就忘记多寻思。你想想,这个做派多像嫉妒人家正房娘子有了身孕的妾室做派……”
再是商场上的对头,也?不会下作到对孕妇动手。当时陈四只以为两者之间有深仇大恨,想让对方?断子绝孙,一时间银子烫手就没有多想。
这会细细想来就显得有点不寻常了。
柳二娘脸色白了一下,“我?今天特地?到二我?芳后门口转了一下,装作是给他们厨房里送菜的。似乎听了那么一耳朵,说他们家的孟掌柜满京城找上好的补药,说是要给伤了根基的孕妇用,五十年的人参都嫌年份小了……”
那就是说二我?芳的谭大娘子果然是有身孕的。
陈四腾地?站起来,“我?说什么来着,这里头就是有猫腻。可恨我?被银子晃花了眼睛,竟没有及时看出里头的门道,被别人当枪使。多半是谭大娘子家里不太平,她丈夫在外头养的相?好之类的使出来的歪招!”
柳二娘眼睛游移不定,“即便这样你也?不过是代人受过,说起来不过是內帷之争,街上那些当兵的总不会是冲着你来的吧?”
陈四干笑了一声,“你瞎想什么呢,那位谭大娘子说上天落下地?也?不是皇后娘娘。能调动三千营的兵士出面,那得是皇帝爷爷亲自下令……”
柳二娘眼睛越睁越大,好半天才抖着身子挨着桌子坐下。
“我?就是在二我?芳大门那里看到有三千营的兵士细细盘查过往行人,这才钻到后门那里装作在厨房帮忙的人,别处都没有这么要紧。老四,你跟我?说实?话,你伤的到底是什么人?”
两口子正在百般琢磨不得其法时,大门外忽然奇怪地?静寂了一下。
陈四反应快些站起来就要扒拉后窗户。
谁知窗户刚刚打开就被人兜头就是一记硬家伙,来人穿着一身颜色鲜亮的锦衣卫总旗官服,脸上笑嘻嘻地?,“倒是叫我?好找,这个孙子原来在这犄角猫着呢……”
被踹在地?上的陈四疼得两眼冒金星,恍惚间就看见来人一副脸逐渐放大,上下打量着他,“也?没吃熊心豹子胆嘛,怎么敢去招惹那位爷?”
配刀厚厚的刀背狠狠劈在身上时,陈四一口血险些呛出来。
要不是来人手上有分?寸,这份力道要是敲在脑袋上,恐怕他已经横尸当场了。陈四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的确没长眼,终究是惹了不该惹的人。
第144章 第一四四章 地牢里的较量
周秉得了?抓到行凶之?人的消息时, 已经是闹事的第二天午时。
他压着性?子陪着谭五月喝了?粥,又帮着重新?洗了?澡梳了?头发,看着人没什么大碍了?才?骑马到北镇抚司问案子。
这回?景帝行了?个?方便, 知道谭五月受了?牵连, 周秉也算是半个?苦主。正好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因为督办不力被暂时停了?职,就吩咐这茬子事由周秉全权接手。
谢永知道直属上司窝着火, 小心?地过来问要不要继续用刑?
被扔在地上的陈四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 完全瘫了?。脸色苍白如纸,脚上拴着一串重重的铁链。不过一个?晚上, 曾经在前门大街作威作福的混混头子就被折磨得如此潦倒落魄,北镇抚司衙门果然?是不寻常人能进的。
地牢里有阵阵腐臭, 周秉轻描淡写地摆摆手, “不用打了?,再打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叫人过来给他喂点东西,让他醒醒神。”
谢永笑?着应了?一声, 招过一旁的杂役吩咐了?几句。
陈四抬开肿胀的眼看着跟前年轻人身上的四品锦衣卫官服,脸色便是一白, 抢头跪地连连磕撞。
“大人大人,我知道的什么都?说?了?, 实在是收了?人家的银子受了?别人的指派。我什么都?不知道,要是知道那位谭大娘子是你的夫人, 就是给我十倍的银子我也不敢动啊!”
这许是实话?,普通百姓都?视锦衣卫上上下下为虎,无事根本?不会去主动招惹。别说?是指挥使的正室大娘子,就是指挥使家的猫猫狗狗也要好生打发才?对。
陈四求饶时心?里实在是忍不住埋怨。
你说?那谭大娘子既然?是四品指挥使的正房夫人, 又不缺钱花,就该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赏花看戏, 抛头露面地出来开什么铺子?开铺子也就罢了?,偏偏还不向外人表露身份。
往日到二我芳收茶钱的时候,但凡有人吐露一星半点,说?这家店和锦衣卫的头头有那么一点丝丝蔓蔓的关系,他也不至于一头撞在铁板上,如今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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