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她入幕 第30章

作者:岫岫烟 标签: 穿越重生

  宋珩轻笑起来,凤目微凝,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颇有?几分认真地道:“你二人是有?缘的,日?后自当相见。”

  宋清和抬头望他,嗔怪道:“好没意思的话!二兄素来不信神佛,倒用什么缘不缘的假话来糊弄我,可不是在?拿我解闷么?”

  踏云悠哉悠哉地窝在?宋清和的腿上揣着两条前腿,全?然不去理会兄妹二人的谈话,反因屋里的舒适暖意生出困意来。

  商陆进来奉茶时,瞧见的便是小娘子?带着些许愠色的一张脸,家主面色倒是与往常一般无二,想?是他又说什么惹小娘子?生气的话了。

  “小娘子?且吃碗热茶暖暖身罢。”

  宋清和抬手接过,不过略饮下?两口,便推说外?头恐要?落雪离去了。

  商陆目送她迈出门去,方?回身收了茶碗往外?走,待将茶碗放至茶水间?抽身往下?右侧的下?房回,将将麻麻黑的天空中竟真的飘起雪来。

  那雪初落下?时细如米珠,不多时便渐渐大了起来,入得夜后,已如鹅毛般大小。

  蘅山别院。

  练儿搓着手取暖,缓步往屋里来,拽上门,笑着朝施晏微道:“娘子?,外?头落了好大的雪呢。”

  施晏微生长在?南方?的沿海城市,又是在?蓉城上的大学,鲜少得见这样的雪景,自是心生欢喜,莞尔一笑忙搁了手里书本,三步并做两步入了里间?,打开螺钿衣柜,手往里探,拽出白狐裘,喜笑颜开地往身上裹了。

  见练儿身着一件半旧的冬裙,并无斗篷避寒,懂得脸颊发红,遂取出自己先时穿的那件锦缎斗篷送与她,自去檐下?看雪。

  练儿受宠若惊地将那斗篷披上了,跟在?她身后出了门。

  施晏微下?巴微扬,清亮的眸子?里是掩不住的喜意,看那些碎琼乱玉纷纷扬扬地自空中坠于大地之上,将世间?万物绘成银白的画卷。

  如这般大的雪,练儿在?太原城中每年?都能见到,并不觉得稀奇,只静静立在?施晏微身侧陪她赏雪。

  刘媪命人烧了滚水送进正房,甫一出门就瞧见施晏微站在?廊下?拿手心接雪,唬得她赶忙上前语重心长地劝人道:“外?头风紧雪密,娘子?身子?骨弱,还是快些回屋罢,只消睡上一夜,明日?清晨自可瞧见皑皑积雪,倘或一时贪顽受了凉,拘束在?屋里吃药养病,岂非得不偿失?反倒不美。”

  施晏微本就是一时高兴忘了怕冷,当下?听得刘媪这番说辞,心中亦觉有?理,收回叫那雪片凉至发红的右手,拢了拢身上的狐裘往屋里进。

  刘媪略显浑浊的双目落到施晏微那只冻红的素手上,待她跨过门槛,合上门侧过头来提点练儿道:“娘子?年?轻任性便罢了,你也?错了主意由?着她胡闹?倘或冻出病来,家主怪罪下?来,谁也?别想?躲得掉!”

  练儿闻言顿时清醒过来,吓得小脸微微发白,连忙低头与她认错:“婢子?知错了,刘媪千万莫要?动气,可仔细着身子?,我们几个年?岁小,娘子?跟前的诸多事宜还指着您拿章程。”

  刘媪见她态度诚恳,自然也?就消了气,缓了缓面色平声道:“老?身也?不是要?挑你的错处,这原也?是为着你们好,凡事多动动脑子?想?想?后果总没有?坏处。天也?不早了,且去备热水与娘子?洗漱更衣罢。”

  练儿点头道声是,自去打了热水送至正房,施晏微不肯叫人伺候,仍是自个儿洗漱宽衣,只在?落下?床帐后令人掌灯。

  次日?,施晏微清晨醒来,用过早膳后便披了白狐裘出门去。

  但见院外?柳絮铺地,碎玉盖树,放眼望去,绵延的远山银白如玉石,石上隐隐透出点点的绿意。

  施晏微迈下?台阶踏在?松软的积雪上,那些积雪便随着她的步子?发出咯吱咯吱的细微声响,听着甚是有?趣。

  刘媪见她伸手去捧花树上的雪,恐她受凉,不到一刻钟便催促她回屋。

  午后,天气稍稍暖和了些,施晏微往园子?里逛了一圈,并不拿手去捧雪,刘媪这才肯由?着她去。

  至掌灯时分,天上又开始飘起雪来,施晏微推开门倚着门框往外?看,片片飞琼有?如梨花乱舞,落在?枝头,装扮得院中草木株株带玉。

  施晏微看了一阵子?,见刘媪又要?来劝,很?是配合地欲要?合上门,忽听院门处传来一道叩门声。

  刘媪很?快听出那是冯贵在?外?面敲门的声音,忙提了灯过去开门。

  茫茫琼花中,宋珩脊背挺拔如松,身形高大如山,指节分明的大手执一把素色桐油伞踏雪而来,他的步子?迈得极稳,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施晏微并不期待他的到来,反有?些失了兴致,转过身悻悻回到罗汉床边,往那张几乎全?新的兔毛软垫上坐了。

  宋珩立在?台阶下?隔着门框看她,只见她身着一袭月白色银线刺牡丹齐胸襦裙,肩上罩着一条妃色披子?,素面上粉黛未施,独眉心点着一朵红梅花钿,越发衬得她艳如桃李,冷如霜雪。

  施晏微只平视着前方?,见他久久不动,这才抬眸去瞧他的脸,外?面光线太暗,饶是施晏微看不清他的脸,却也?能感觉到他投来的炙热目光。

  二人相视数息,宋珩徐徐收了伞递给身后的冯贵,带着满身的寒气走上台阶,解下?鹤氅随手挂至门边,合上门。

  施晏微起身施礼,“家主万福。”

  宋珩勾唇一笑,顺势握住她的手将人往怀里带,眸子?写满了对她的欲望,勉强耐着火气问她:“昨日?夜里落了雪,你心中可觉得欢喜?”

  施晏微轻轻点头,原本纤长玉立的身躯在?他面前显得甚是娇小,两人离得太近,施晏微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身体变化,忙伸手去推他的胸膛。

  “妾还未及沐浴。”施晏微还是怕他那东西,别过头去越发不敢正眼看他,只声如蚊蝇地说道。

  宋珩抓了她的手往下?拢了拢,面上笑意愈深,直言不讳地道:“好娘子?,你瞧瞧我可还能忍得到那时?待会儿你若累得起不来身,自有?我抱你去沐浴。”

  话毕,也?不管施晏微是何反应,单手抱起人抗在?肩上往里间?进,将她安置到层层叠叠的锦被之上。

  屋外?风雪正紧,账内鸳鸯交颈,春光旖旎。

  施晏微叫他严丝合缝地磋磨着,直待到夜半三更,宋珩方?餍足地将人松开,立起身来三两下?穿好衣袍,往门边取来他自个儿的鹤氅裹住人抱至浴房。

  “家主且放我下?来,我不习惯沐浴时有?人在?旁。”施晏微紧紧攥着他的鹤氅遮挡住光洁的身子?,低声催促他道。

  宋珩将她从鹤氅里剥出来,嗓音带笑:“你身上何处我没触过、没看过,又有?什么可避讳的。”

  说话间?小心翼翼地将她放进浴桶里,又取来一粒澡豆递给她,这才大步离了浴房。

  施晏微强撑着沐浴一番,出浴穿衣时两条腿不住地发抖,两只手亦是乏力的厉害,步履艰难地出得门去,宋珩那厢却还未走,跟堵墙似的立在?门外?等她。

  宋珩见她只穿着白绫中衣,他的那件墨色鹤氅正松松垮垮地披在?她肩上,长摆拖至地面,像极了偷穿长辈衣物的孩童。

  “娘子?这般模样,甚是娇俏可人。”说话间?抱起施晏微回了房,还不忘替她擦上药膏消肿,因外?头风雪太大,越性宿在?此间?。

  宋珩身上温暖如火,是以并未叫人送汤媪进来,只侧身抱着施晏微给她取暖。

  施晏微显是疲累至极,又被他的体温暖着,故而沾了床便沉沉睡去。

  此后的十余日?,宋珩每隔两日?便要?往别院来一趟,虽未留宿,每夜却也?要?闹至深夜才肯让人安寝歇息。

  施晏微被他折磨得就没怎么出过院门,早膳过后等待她的便是那一碗又一碗的凉药,喝到她几乎都要?变得麻木起来。

  不觉到了十一月初五这日?凌晨,宋珩星夜领数十骑人前往单于都护府主事,因事出紧急,未及告知薛夫人知晓,只叫冯贵于次日?清晨前往翠竹居传话。

  宋珩一连三日?不曾往别院来过,施晏微的精神头逐渐转好,于宋珩离开太原后的第四日?出府散了一回心,买来不少有?趣的小玩意和近几年?才刚时兴起来的话本解闷。

  施晏微自喝了寒凉的避子?汤后,月信便不怎么准了,刘媪根据前两回的日?期推算日?子?,心道该也?是这两日?了,不免提早预备起一应物品来。

  一晃七日?过去,这天下?午,宋珩风尘仆仆地提早赶回太原,归至宋府后,先去翠竹居里见过薛夫人。

  疏雨奉了热茶进来,薛夫人命她领着屋里的其余人等一道退下?,这才拨动佛珠问起单于都护府的情况,宋珩一一答了,道是事情俱已处理妥当。

  薛夫人颔首轻嗯一声,浑浊的双目望向这位战功卓著、称霸一方?的孙儿,复又开口道:“二郎有?两日?不曾归府安歇,可是对她动了心了?老?身眼虽盲,心却不盲,那起子?公?务繁忙宿在?署衙的话哄哄旁人便罢了,莫要?拿来搪塞老?身。”

  自古成大事者,当弃情绝爱,又何来的心?左右不过是贪她的容色和身子?罢了。

  宋珩心中虽是这般告诉自己,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微折了斜飞入鬓的剑眉,执着青瓷茶碗静默片刻,轻启薄唇故作从容道:“阿婆多虑,某不过是一时贪恋美色虚留了两日?,并无旁的心思。这世上除却权柄和宗族血亲,再无值当我分心的。”

  “是吗?”薛夫人笑了笑,额上登时显出三道深深的皱纹,那笑容里颇有?几分意味深长的味道。

  窗外?的遒劲北风拍打着修长的墨竹,发出阵阵沉闷的声响。

  薛夫人听着那道风声沉吟片刻,将话锋一转:“杨娘子?非是那等妖妖调调的女郎,老?身倒也?不怕她勾坏了你,只怕你过分沉溺其中,不知克制,反伤了身子?。”

  宋珩搁下?茶碗,食指指间?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紫檀小几,淡淡道:“某自有?分寸,阿婆无需忧心。”

  薛夫人斜睨他一眼,知他这是有?些坐不住了,轻拨佛珠的动作稍稍顿住,佯装闭目养神道:“老?身也?乏了,二郎连日?劳顿,且回去歇着吧。”

  话到这个份上,宋珩欣然领情,起身告辞,信步离了此间?。

  冯贵在?下?房坐着向火取暖,透过窗子?见宋珩跨出门来,急忙跟上他去,因问:“家主是要?往别院去还是回退寒居?”

  上玄月悬于墨色的幕布之中,几颗忽闪忽暗的星子?点缀其间?,清冷的月光洒将下?来,衬得那凛冽的北风似是又寒凉了一些。

  宋珩抬眸凝望那玄月片刻,无法否认此刻迫切想?要?见到杨楚音的心境。

  他自少时起就对诸如“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一类的俗语嗤之以鼻,未曾想?如今到了二十有?六的年?纪,反一头扎进了那小小女郎的温柔乡里。

  若非他自制力过人,恐怕早已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恨不能与她朝夕相对,日?日?沉溺在?她身上,为美色所误。

  宋珩胡思乱想?间?出了翠竹居,只迈着疾步往府门的方?向走,没应冯贵问出的话。

  冯贵见状,心下?早有?了答案,便不再多言,暗道家主不顾夜风寒凉连夜从都护府赶回太原,想?来心中也?是记挂着杨娘子?的。

第34章 噬心蛊

  蘅山别院。

  施晏微昨日夜里开始腹部便有些不适, 今日午睡时那股不适感?忽的急剧加重,生生将她痛醒过来。

  练儿捧来砂糖姜茶与?她喝,不多时便被她尽数吐出, 唬得?练儿连忙轻抚她的后背替她顺气, 又叫香杏去取汤媪和捧炉送来。

  施晏微整个?人缩在被子里疼得直冒冷汗,晚膳也不曾用?, 只将自己裹在被子里。

  至掌灯时分,刘媪在茶水房里瞧见?那盂盆,又听香杏说杨娘子不肯用?晚膳,心下不免觉出些异样?来,不顾练儿的阻拦进?到里间去瞧施晏微, 嘴里自顾自地喃喃道:“娘子怎可不用晚膳, 入夜后胃里...”

  “娘子这是怎么了?怎的脸色这样?难看?”刘媪的面色霎时变得?焦急起来,拿巾子擦了她额上的虚汗质问身?侧的练儿道。

  练儿犹如惊弓之鸟, 支支吾吾地与?人扯谎道:“这原是娘子来月事?时的老毛病了,只消睡上...”

  刘媪看着施晏微那张面无血色、唇色苍白纸的小脸,面色越发难看, 偏过头厉声呵斥练儿道:“胡闹!到了这会子你还?敢替她瞒着老身?, 不怕惹出祸来!”

  香杏在窗外听得?里头的动静,正欲进?去问上两句, 甫一抬头, 就见?院门处现出一道高大的人影来, 他身?后还?有一道矮他半个?头的人影。

  如这般高大健壮的身?量,除家主外, 放眼整个?太原, 再找不出第?二个?来。

  香杏顾不得?去好奇刘媪缘何动怒,忙迎至廊下朝宋珩屈膝施叉手礼:“婢子见?过家主, 家主万福。”

  晚风抚过香杏的衣衫,吹得?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脸颊生寒。

  宋珩不过淡淡扫视她一眼,旋即便错开视线看向那朱漆的木门,低声询问:“杨娘子可在房中?”

  香杏微微颔首,垂着眼眸恭敬道:“禀家主,杨娘子自午后起就一直在房中,未曾离开过半步。”

  宋珩挥了挥手,沉声道:“下去吧,无需通传。”

  话毕迈上台阶,轻轻推门进?去,心中雀跃着欲要给屋中的女郎一个?惊喜。

  然而待他迈进?门槛后,外间却是半道人影也不见?,宋珩面色微凝,加快步伐往里间走去。

  练儿红着眼眶低下了头,转过身?来正要往外头去请女医,忽被一堵墙似的身?影挡住去路,那人腰间的金制鱼袋映入眼帘,唬得?她连忙停下脚步,将头埋得?愈低,颤巍巍地行了礼,“家,家主万福。”

  家主二字入耳,刘媪的心跳急剧加速,仿佛要自胸腔处跳至嗓子眼,头发亦是一阵阵地发紧发麻。

  她的面上并未显出分毫异样?之色,只面色如常地朝宋珩见?了礼,强忍着心里的惧意禀告道:“杨娘子今日午后来了月事?,这会子身?上正不舒坦,只在床上躺着歇息,老奴已?唤练儿找人往府外去请女医工了。”

  宋珩对女子月事?一事?一无所知,只知她在来事?时便不能与?他同房,当下听刘媪说她身?子不适,自是生出些许遗恨和怜惜来,绕过刘媪径直走到床边,深邃的目光落到她的面上。

  她蜷缩着身?子,面上早已?没了往日的红润气色,苍白仿佛一张宣纸,唇瓣和卷睫因?为?痛意轻轻颤动着,冷汗浸湿了她鬓边的碎发,整个?人瞧上去痛苦极了。

  宋珩登时火冒三丈,墨色的眸子里情绪翻涌,目光凶狠地看向刘媪愠怒喝道:“这便是你嘴里说的身?子不舒坦?娘子痛至这副模样?,你们竟是生生拖到此时才发现?”

  刘媪叫他瞪得?脊背寸寸生寒,却又深知他眼里揉不得?沙子的秉性?,软语狡辩势必只会换来更大的怒火,当下忙哆嗦着往跪地上跪了,惶恐不安地认了错:“老奴失察,不敢祈求家主原谅,但凭家主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