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女匠师 第157章

作者:悟空嚼糖 标签: 穿越重生

  司马冲:“解释更显心虚。”

  亭吏推起粪车急走……就不该多嘴问这伙穷吏。

  “哪去?”王恬挥棍喝住此人:“茅房在哪?”

  “随处溺。我没扯谎,真随处溺,不然就得走到亭署那。”他往北使劲点嗒手指,憋着怒火道:“草料已经放在槽内了,我还得清理别处的马厩,你们自行牵马离去。”

  当亭吏返回这里后,气得破口大骂,棚后头多了三坨粪不说,土墙上还被刻了三个大字,他找识字的人来看,这三个字是:随、处、溺。

第276章 264 富春江

  小小亭吏抬粮价、草料价就罢了,还不知错,此事越想……

  “绝不能放过他们!”司马冲越想越气,要不是怕大闹留乡亭会吃亏,他刚才真想揪住竖吏去找亭长对质。大兄之职就是监察官员,可恨污吏就如鼠患一样,屡禁不止,才累得大兄郁气渐渐沉于心,患了疾。

  王葛对贪官污吏的恨,一点儿不输司马冲。纵观历史长河,贪官污吏就是乱世之兆,从无例外!似桓县令一样刚直清正的官长或许很多,可如刚才那竖吏者,必定也不少。

  想到桓县令,王葛摸了下腰侧的布囊,里面盛着一抔泥土,是离开县署时桓县令赠的。

  当时桓县令肃容叮嘱:“别处再好,不如故土好。王匠师,此去珍重。宁恋本乡一捻土,莫爱他乡万两金。”

  王葛惊奇,原来西游里的情节来源于生活啊。

  所以她在投宿留乡亭时特别感怀:留乡,留恋家乡。可恨遇见这竖吏,此人或许还上下勾结,简直玷污了“留乡”的好寓意!

  巧了,此时此刻,桓县令刚视察完新犁回县署,抖掉衣上泥土时,也想起赠王葛乡土一事了。王葛之名,早晚会传到各边郡,班输童子、特等匠工,在玄菟郡那种地方不会引起重视,但她会改良兵械、掌握曲辕犁之技,就太珍贵了。

  新犁要先报至朝廷,然后由司州往外推广,等到了各边郡都不知哪年了。可以说,哪处有王葛,哪处先占利。

  更衣后,门下史求见,问道:“县令可知山阴县的彭贾人?”

  “知道。”

  “彭贾人遣管事来找媒吏,彭贾人之子彭三郎丧妻已近一年,闻王葛匠师贤名,要向王家提亲。”

  桓县令脸绷着,展开案牍后,讥讽道:“丧妻已近一年?我看,是刚过半年吧。”

  “提亲嘛,当然都往好了说。”

  “彭三郎嫡出、庶出?可有子女?”

  “彭贾人无妾,他家儿郎均是嫡出。彭三郎有一女,十岁;一子,五岁。”

  桓县令“呵”一声:“王葛才十一!”

  门下史:“是啊,真应了这门亲,王匠师以后怎么跟假子假女相处?更别提教养了。但彭家已经找了媒吏,媒吏就得去苇亭,我担心王匠师不在,她家人被那管事说动了心,以为是桩好亲怎么办?那管事还吐露,彭氏已经开始建船肆了。”

  桓县令明白门下史的意思,王葛除了是木匠师,也是船匠师,王家人听媒吏提及这点时,会更中意彭氏。他摇头道:“不,就算不提船肆,也掩盖不了彭族之富。一管事怎敢私议船肆这等事?定是彭贾人特意嘱咐的,真正目的,是表明彭族跟郡署利益相关,他彭贾人非寻常大贾。”

  门下史脸色难看:向谁表明?当然是向县令表明,说难听些,是威胁县令勿要干扰这门亲事。

  “这也太嚣张了。”他气愤道。自己这些吏,全都倚仗着桓县令,辱官长就是辱他们。

  桓县令:“彭家人来的不是时候,曲辕犁是大事。明日起,抽调闲吏,每人都要学懂曲辕犁,然后划分乡里区域,先教贫乡农户使用。乡所之吏同样。”

  “是。”门下史立觉解气,先把媒吏支出去几天,晾着那彭管事。

  “此事躲不过,你亲去苇亭,让亭长问一下王家长辈的意思。”

  这门亲到底是王家的私事,桓县令再看重王葛,也不能越过她长辈回绝彭贾人。但只要王家敢拒,彭氏就休想在踱衣县撒野。

  未正时候,王葛四人到富春江了。

  放眼望,青色的江水平缓流淌,两岸翠绿之山高矮不同,层层迭迭。与翠绿之色截然不同的是地上的浅草,已经尽黄,这种极致明亮的黄,一直延伸到每座山脚。

  景美无用,没有船。

  离开留乡亭后,沿途的野亭他们都没进,不知附近江岸的情况,王恬爬高观望,没发现屋舍,无百姓聚集生活之地。

  听从桓真意见,他们朝上游走。

  小半个时辰后,岸与矮山相连,树增多,四人下马。王恬纳闷:“怎么连艘渔船都没有?”

  司马冲:“知道打仗了,你敢出来捕鱼?”

  “为何不敢,不捕鱼吃什么?”

  这俩人但凡闲下来就得吵,王葛全当听不见,桓真把坐骑交给她,只身快行,没入前方林间。

  约莫着一刻过去,桓真未归。

  两刻过去,司马冲、王恬不吵了。

  三刻过去,司马冲道:“你俩站这看好马,我去找他。王恬不许乱跑。”待他身影不见,王恬才抠泥块朝江里扔,不停扔,仿佛扔的是司马冲。

  “王郎君,你会打水漂么?”王葛问。

  “当然。”小少年立即抛开不愉快,挑拣扁平石子,用力平抛而出。

  兜、兜、兜……石子奔着江心去,激起环环水鳞。

  王葛惊讶坏了,她原是想个法让王恬别再生气的,没料到这小少年是个打水漂的绝世高手。

  “咋样?”他乐得摇头晃脑。

  王葛也拣个石片,平抛,石子蹦了三下就沉了。

  “你该这样使力。”王恬认真教她。

  王葛学着再抛出一石子。

  “不对不对。”

  二人玩得高兴时,桓真回来了。怎么司马冲没跟他一起?

  三人四骑继续朝上游走,桓真把发现战船的事告诉他们,他来去匆匆,只看到战场散落着好些箭矢,正在清理装车。“司马从事史、谢贼曹史都在那,我让司马冲先过去见他兄长。看样子,战争是结束了。”

  “逆军之首是祖约么?”

  “我哪敢问。”

  “那我们能渡江么?”

  “这事得由司马冲问。”

  山重水复疑无路,转个弯后,江面景象大变。果然,大大小小的战船林立,一直延伸进淡薄的江雾里,乍看前方跟幅画似的。

  大晋的水军还跟汉时一样,叫“楼船军”,战斗的水兵叫“楼船士”,负责行船的水兵叫“棹卒”。

  走近了,王葛看到确实如桓真所说,江里、地面有好些箭矢,但他没说有些还扎在尸体上。岸边不少地方被染红,兵卒们不仅要运走尸体、回收武器,还要掘土扬沙,恢复江岸颜色。

  王葛双目微缩,她看到最近的两艘大战船甲板上,立有拍竿。此兵械是她在急训营期间,改良船模时展露的,这么快就用上了。她立即观察舵,果然,能看清的船只,有一半都是开孔舵!

  假子、假女:丈夫前妻的子、女;或妻子前夫的子、女。

第277章 265 司隶徒兵

  此处是战场边缘,有不少百姓装扮的渡客等候,王葛再次增长见识,渡客中不止有携带牲畜者,还有载货的牛车、骡车,看车辙印,载的物应该很沉。看来民渡的大船区分载人和载货,她去南山时乘坐的楼船,就是只载人的。

  三人向驻守在防线的郡兵出示过所,进入战场区。

  走不多时,桓真向岸边示意:“那郎君就是司马从事史。”他不知王葛是见过对方的。

  王恬只闻司马道继之名,未见过其人,一向爱闹腾的少年挡着半边脸催促:“桓阿兄,快,快走。”

  桓真失笑:“得罪人家的小女娘,现在知道怕了?”

  王葛皱眉,原来王恬也记得吓坏司马南弟的事,不然怎么害怕被她阿父看到。“等等,王郎君。”

  “啊?”王恬仅回首一下,又拉着桓真往车马多的地方走,可这回没拽动桓真,因为后者察觉出王葛神情有异了。

  “王郎君。”

  王恬回过身,“不对!”这少年突然意识到想岔了,司马从事史根本不认识他,反而认识桓真,他立即到桓真另一侧,挡住对方。

  不等王恬疑惑,王葛郑重问:“郎君刚才提及的小女娘,是我同门司马南弟么?”

  桓真点头:“嗯。”

  “那我知道王郎君不敢跟司马从事史会面的原因了。南弟是我同门,也是我友。不瞒郎君,你一直记得的旧事,我友也未忘,且她小小年纪,始终误以为那件事是她之过,每想起就自责不已,羞愧难安。此去边郡不知几年,旧事过错,不宜再拖,烦请王郎君书于信,向我友道声失礼。”

  “我……”王恬面红耳赤,“我、哎呀,我那时真不是故意的。”

  “王郎君将情由写明,我友才会明白。”

  “都过去这么久了,我才不写!”他赌了气,问桓真:“阿兄站哪边?要是你也逼我写,我就不去边郡了。”他再恼怒看王葛一眼,跑往树林中。他的坐骑“如弈”立即追他而去。

  “你别乱走。”桓真叮嘱王葛后,把司马冲的坐骑也牵上,阿恬无拘束惯了,可别一气之下乱跑,耽搁了行程。

  王葛牵着白容往回走,靠近战场边缘后,渡客中也有女娘,她不再那么显眼了。刚才为南弟出头,确实莽撞,不过也没什么后悔的。记得在古墓山,南弟有几夜在她斗帐里睡,小女娘做噩梦时发出含糊的哭声“我没尿裤、我不害怕”,令她怜惜不已。

  如果错全在南弟,以王恬的性格,怎会不敢面对司马从事史?

  有些成人认为的小事,对孩子来说,就是甩不掉的噩梦。南弟要去洛阳了,如果能收到王恬的歉意,以自己对南弟的了解,小女郎一定会欢喜接受,抛掉往事。

  司马道继眼力好,偶一侧首,先被白驹吸引,然后看到了王葛。他立于此地,就是在等她。

  “王匠师。”他过来,抚下马背,赞道:“白驹不错。”

  “王葛见过从事史。它叫白容,是桓县令赠的。”王葛揖礼,暗道,原来司马绍真是黄须,不过缣巾下露出的是黑发,莫非染的?

  “河西马,耐跋涉。阿冲跟我说了,你们要去玄菟郡。”

  “是。”王葛脸皮厚,顺势问:“从事史,我们此行有四人、四骑,今天能渡江吗?”

  “哈哈,能。”司马道继说完,一直负于后的左手伸前,将不足尺长的箧笥递与王葛,“打开。”

  她依言,箧笥内仅有一块半尺长、三寸宽的铜牌,正面刻六字:司隶徒兵王葛,附司隶印鉴,背面空白。

  何意?她隐有猜测,但不敢相信。

  “官长为司隶校尉,司隶署之职,纠上检下……”

  司马道继跟王葛讲述铜牌含义时,桓真找到了王恬。事实证明,他还是估轻了阿恬的没心没肺,司马冲正跟一人角抵,王恬兴致冲冲挤在人群里叫喝。

  跟司马冲角抵之人,竟是司马韬。

  这厮怎么也在?

  要糟,难道真应了族叔之言,有勇夫和他想的一样,也去边郡挣战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