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女匠师 第158章

作者:悟空嚼糖 标签: 穿越重生

  “阿真。”有人唤他,桓真望过去,没听错,是刘清。

  “你也渡江?”二人同时问对方,呵,那就不必回了。

  桓真问:“你和司马韬一起?”

  “是。”刘清极少惆怅,和桓真往安静处走,苦笑道:“五百怂夫啊,唉,我等还是小瞧了荆棘坡之战,败绩传得沸沸扬扬,在山阴呆不下去了。”

  桓真跟着苦笑:“人外有人,你我跟匠人比勇,不输则已……”

  “输必惊人,哈哈。”二人又想到一起。

  桓真看向刘清过来处,那里倚树坐着一中年布衣郎君,此人身边只搁一布裹,看形状,裹的是一长形箧笥。紧邻的树下拴了三匹马。若刘清愿意告诉他渡江目的,正好可借他的疑惑举止说出来,对方当没看见,桓真也就不问了。

  角抵那边骤然暴喝,紧接着来了一郡兵,瞧热闹的鸟兽散,只剩下坐地呼喘的俩赛斗者。

  王恬跑过来,朝刘清仰起笑脸:“刘阿兄,我听司马韬说你们去边郡,去哪处边郡呀?”

  刘清弹他脑门儿一下,找司马韬算账。王恬“哎哟”一声揉头,真疼,使那么大劲干啥。

  桓真:“该。”好在刘清明白王恬冒失打听消息是不和他见外,否则哪是弹脑门惩罚。

  司马冲赢了角抵,笑咧着嘴过来,得意的忘记门牙有洞了。“嗯?王葛呢?”

  桓真故作惊变:“刚才还在呢?”

  王恬不安,观望四周,收回目光后被桓真瞪住,心虚道:“桓阿兄,我们先找人。”

  岸边,王葛揖礼相送从事史,谁敢想啊,一刻时间的交谈,又改变了她的人生。

  从接受铜牌起,她就是吏了,非普通之吏!通过从事史的讲述,某种程度上,可将“司隶徒兵”视为后世明朝的锦衣卫。自成帝时期起,改司隶署置下的二千“中都官徒隶”为“徒兵”。徒兵的选拔,大部分仍出自京都各地狱卒,但也有少部分出自护军,总的来说,选拔权由官长司隶校尉掌控。

  但是,成帝也赋予了十二位司隶从事史一项特权,就是每名从事史,可举荐一人为徒兵,这个名额不能超,不能被别处选来的人补。司马道继这些年从未使用这项特权,如今举荐王葛,她明白,或许对方的确如刚才所说,欣赏她才能,但至少有一半原因是报恩。

  当时离开山阴不久,司马冲就郑重向她道谢了,言疾医真的查出他大兄有疾,幸亏发现早。

  “呼……”王葛压抑着激动,倒腾行囊,把箧笥放到布裹正中。刚才从事史讲完后,问她听没听明白,她立即把留乡亭的竖吏告发了,从事史收了笑,赞她:“做得好。”

  她明白,告对了。

  竖吏做的事,绝非一两人倒卖草料那么简单!

  司隶校尉之下的官吏有:从事史,假佐,徒隶(狱卒)。本文涉及的“徒兵”,以及允许女郎为徒兵,纯属杜撰。

第278章 266 第266江船再相逢

  王葛知道自己早晚要为吏,有心理准备是一回事,真成为了吏,心情还是挺复杂的,有窃喜与憧憬,也有对未知的隐隐惶恐。毕竟司隶徒兵不同寻常的底层吏,她往后得罪的人得更多了。

  不知桓真找到王恬没有?她爱惜的摸摸白容,牵上它往战场区深处走。刚才跟桓真分开的地方,巧了,他正从相对方向来,牵着迢递,走得不紧不慢。

  “桓郎君。”

  “放心,司马冲带阿恬去找从事史了,阿恬愿意认错了。”既然认,就得诚心,索性把信简交给小女娘的阿父。

  “也是我说话太冲,王郎君直率又有担当,我应当再委婉点的。”

  “你委婉,他就会装着听不懂。”

  王葛被逗笑,知道王恬确实没怪她。“桓郎君,刚才司马从事史见我了,给我此物。”她把藏在左袖袋的铜牌递给桓真,对这个时代的见识,目前来说她肯定比不过对方,而桓真对自家来说,不仅是恩人,也是唯一可信的外人。

  受司隶徒兵之职,绝不能连桓真都瞒。

  桓真察看铜牌,别看表面微皱眉头,心里其实惊涛骇浪!他才走开半个时辰,王葛怎么成了司隶徒兵?

  “铜牌为真。”他确信:“在司隶署,高于徒兵的职务是假佐,共三十六人,负责文书传达,其铜牌背面刻有虎纹;再之上,是从事史,共十二人,可察举诸州百官,其铜牌背面刻有虎爪;最高官长是校尉,品秩在九卿之下,但权重,可劾奏三公,铜牌背面是虎首。你有位同门叫卞恣,她大父就是……”

  王葛点头,明白了。记得去古墓山途中,卞恣还问过她:“你知道我大父是谁么?”

  这回知道了。

  桓真递归铜牌:“保管好,别跟旁人说。”

  “是。”

  “从事史告诉你如何传递消息了么?”

  “告诉了。”

  “头几次传消息前,先跟我说。”

  “嗯。”

  “有些吏,别看职位低,背后势力盘根错节,比如留乡亭的竖吏。你记住,凡负责喂马者,必是亭长亲信。”

  王葛惊讶,在苇亭,起初是阿禾负责马厩的杂役,后来转给大父母,原以为桓郎君照顾自家,免开荒受累,没想到还有更深的含义。

  桓真细致解释:“公文急信传递,往往轻车快马。在驿站匆匆换乘时,吏马从何方来、往何处走?有的吏一路奔波,难免抱怨几句,负责马厩的亭吏注意观察,甚至从乡音上,都能发现细枝末节。这种事,我让铁雷教过王禾,也教过你大父。”他们没告诉你么?

  王葛看懂他眼神,再次微张嘴、摇头,大父和阿禾的嘴真严啊。差点忘了另件正事,她赶紧说:“我已经向从事史告发那亭吏了,会连亭长一起查么?”

  “那就是从事史的事了。刚才我提醒这些,是怕你刚进司隶署,在不知深浅、不查明原由时就行告发之举,到时无辜之人冤屈,你也深陷沼泽。留乡亭这桩事,亭长就算没参与,也是纵容者。你自身正,不用怕。”

  那就好。王葛自省,权越重,越得秉持公正,绝不能凭自己的喜好判断别人的对错。“我知道了。还有,从事史说,今日我们可渡江。”

  “我已从司马冲那知晓。再等半个时辰吧,快了。”

  桓真估算的没错,等船驶离时已经酉时。

  王恬紧挨栏杆,向司马从事史挥手道别,司马冲在朝谢奕挥手。看王恬那亲切劲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司马道继的阿弟。

  “葛阿姊,瞧见了吧,从事史原谅我了。”

  “瞧见了。”这少年性格真好,不记仇。

  司马道继失笑,其实他目送的是王葛。从这次会面可看出,对方疑他身体有恙一事,非戏弄阿冲。但当时疾医说了,他患病日浅,只有诊脉才能察觉异状。她是凭何察觉的呢?

  之后的事更巧,他见到王长豫,故意把此事当成奇闻讲述。王长豫便请医诊脉,竟然也患心疾,比他严重!

  “留乡亭。”他呢喃着。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会稽郡的战争,看来还未结束啊。罢了,他来查吧,让长豫歇几日。

  船上,王葛看不到从事史身影后,才沿甲板的栏杆走。普通渡客是不能上甲板的,毕竟这是战船,临时充民渡船而已。李羔在船首,和王葛错身时,二人都觉得对方些许眼熟。

  从哪见过么?

  王葛先想起来了:“是李阿伯么?”

  李羔也想起来了:“王匠工?不,该称女郎为王匠师了。”

  李羔,就是王葛初去南山修学时,在楼船上遇到的李郎君。二人两次相见都是在江面大船上,这也太巧了!

  桓真、王恬并排,歪着头打量喜气洋洋的王葛和李羔。司马冲不认识李羔,问桓真:“那郎君也是苇亭的?”

  “柀亭,李亭佐。”

  司马冲惊讶,柀亭可不一般,属于防戍亭,在山阴境仅次于郡都亭。

  “你仨瞧什么呢?”被揍肿一边腮的司马韬加入歪头队伍。

  “嗤。手下败将,一边去。”司马冲又发出独特的哨嗤音。

  “要不是你耍赖,能赢我?”

  “不服,再来啊?”

  李羔耳听八方,朝这边吼:“船上不许斗殴!”转而笑对王葛,一脸爽朗相。

  刘清过来,问桓真:“呆会儿下船么?”

  “第二渡口下。”

  “我们也是。”

  王恬:“刘阿兄,你发现没,和你们一起的郎君,长得好像荆棘坡十三坡道那个马匠郎。”

  桓真都替刘清尴尬,挠了挠鼻侧。

  “啊。是很像。”

  “你们是不是想威胁马匠郎去边郡,没逮着人,只逮着他兄弟了?”

  刘清展臂,夹住这臭小子的脖子:“说,是不是桓真让你问的?”

  “嘻,被刘阿兄看穿了。”

  “啧!”桓真摊手:“我可真冤。”

  “好吧好吧,再瞒没意思了。”刘清放开王恬,三人把着栏杆,船拐弯,天地浸于氤氲,翠山若隐若现,兜转间变幻山貌,富春江之景,果然壮观。“此次郡武比,马匠郎扬名山阴,我等……哈哈,总不能白踩勇夫名头吧。他那个年纪不去边郡闯,熬到老也只是初级匠师,我和阿韬做他的匠徒,保他平安,彼此得益。”

  桓真眉头一动:看来郡署、匠师大比的考官,都对王葛保护周密,没把狼钩刺是她所制传出去。她同组的两名匠郎一定被叮嘱了,有苦不敢说。

第279章 267 忍气

  “可惜啊,马匠郎归家后就病了,无法远行。时间不等人,好在他兄长也是天工技能的木匠师。”刘清说的过程中,王恬不停得大口喝风。不行,阿兄教的憋气大法不管用了,啥马匠郎啊,咋到现在还以为败给了马匠郎?该找的人是葛阿姊!葛阿姊就在船首!

  刘清揪住王恬的羊角髻,把他脸别过来。“江风这么凉,当心肚子疼。”

  桓真左右观望:“司马冲呢,哪去了?”

  王恬:“我去找!”

  支走王恬,刘清瞥向船首方向,看回桓真:“马匠郎才能一般,其族以制木为业,族人中不见天赋强者。然后我想,是不是一开始就怀疑错了,忽略了和他同组的小匠娘?”

  “你全知道了?”桓真警觉。

  “为防止种种改良兵械图泄露,关于十三坡道的考生情况,考官、匠吏、游徼,包括贼曹史,全被下了令守密,确实不好打听。但是从兵匠师录取的匠娘数入手,就好查多了。只有三名匠娘考中,按年纪排除,我找到了王葛的履历。”

  刘清手拍栏杆,叹道:“她自去年开始考,匠童、匠工、准匠师,全为头等,再就是更难得的班输童子称号。她还是船匠师,这次匠师大比,是考第二个初级匠师,又得了特等。如此峥嵘人物啊,我却先入为主,因她是巧绝技能的考生、是女郎、还有年龄,未把她放在眼里。”

  “现在知道也……太晚了。”

  刘清:“不晚。解开心中惑,足矣。桓真,你们仅是以匠徒身份去边郡,到边郡后,就要和匠师分开行事,王葛再有匠人天赋,也帮不了你们挣战功。”

  “挣战功?刘清,莫要以己度人。我三人是奉县令之命,送王匠师去边郡考郡竞逐赛,和你二人暗度陈仓的目的不同。”

  “小小初级匠师,劳你三人护送?”

  “哎?提醒你,瞧不上王匠师,还会吃亏。”

  “那就拭目以待。”

  船再次拐弯,第一渡口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