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探青
“我……我是想说, 我可能给您带来了麻烦,所以我现在必须走——”
她还没?说完, 蔡大娘侧头瞥她一眼, 把咸菜塞她嘴里,行动上制止了薛闻说话:“惹麻烦?你给我惹的麻烦从来没?少过, 这回是谋财了, 还是害命了, 要着?急忙慌地逃窜?”
“您别闹我!”
薛闻嗓音喑哑:“就在门口, 您分明什么都知晓,怎么可能不清楚。”
“她能来, 说明我父亲那里也会知晓, 会……会连累到您的。”
蔡德上叹了一口气,她觉得薛闻很像山林里的兔子, 敏捷小?心,一遍遍地从洞口观察着?, 若有?丝毫不对立刻便能够缩回去。
她总是害怕给人添麻烦。
招揽生意也好,新弄摊位也好,她总是想要证明自己的用处,需要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甚至查查都比她自然得多。
但看着?这张稚嫩、紧实?,还没?有?经过岁月洗礼的天真面容,再一次心软成面团。
眼前忍住泪腔的倔强小?娘子,又和记忆里初见?时候灰扑扑的,一直在灶间忙上忙下,伶俐的小?姑娘重叠在一起。
灶间油水大,都想往这里扑,可这种麻利的小?姑娘她也是头一次见?,心里存了提拔的意思,没?想到一细问——
“你爹娘是谁?”
“我爹是薛侯,我娘是梅姨娘。”
主人家的小?姐吃不饱到厨房帮工,她也算头一次遇到。
毕竟那时候蔡德上是名满天下的大厨,能够请得起她到府的都不是
但人刚硬一辈子,难免有?心肠柔软的时候,总会想着?不救穷救救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她主动招惹了这个麻烦。
“连累什么?你爹你娘还能把你绑回去不成?”
“如?果?是呢?”
“那侯府强强民女就会成为京畿最大的丑闻。”
“可我是他的女儿……”
“你愿意是,就是,不愿意是,就不是,我早就说了,这是退路。”
她早就准备好了。
若是薛闻不来,那说明她用不上这个退路。
若是薛闻来了,那她就是她的内侄,不会有?任何?改变。
“你见?着?你姐姐都吓成这个样子,我倒觉得你父亲那里可能只?是借此投石问路,毕竟你是现在家里适龄的女儿,若不用你联姻,就要用上弟弟家的,弟弟家的再亲也不如?本?家女。”
“可你不回去,甚至你在这里拥有?的户籍,他还能绑你回去吗?你的重要性,真能比得上侯府的颜面?”
“没?有?人比勋贵世家更要脸面,他们即便是烂在锅里也不要臭在外头。”蔡德上耐着?性子一点一点和薛闻分说明白。
她这一辈子无儿无女,身边几个老姊妹来来去去,只?得了这么一个小?辈如?此亲近,平日里有?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关切,可如?今她只?恨不得掰开了揉碎了好好提溜着?薛闻耳朵让她记住。
“是我太软弱了。”薛闻垂下头,低声呢喃。
因为她真的想过,用侯府最大的秘密来威胁,会让她走不出京城。
她其实?宁愿蔡大娘如?同往常说她几句,心里或许会自然些?,但这种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来自长辈的引领,更让她有?些?手足无措。
“若是,早一些?……就好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说得早一些?究竟是遗憾上辈子摸索一生都未曾想明白,还是遗憾自己这一次终于有?了勇气来面对。
寻常人家厨房灶屋修葺的总是要低三分,毕竟在人眼中登不得大雅之堂,即便这个地方油水很多。
可这地方的灶屋修得极其硕大,都比得上主厅一半。
阳光洋洋洒洒的支棱着?的窗棂里渗透进来,落在墙角灶神的供奉案台上。
鎏金香炉被镀了一层金光,宛如?赤金灼灼,炉内香灰积攒,层叠着?的是最质朴的心愿。
属于这个空间内主人的蔡德上伸出她那双苍劲、峥嵘的手掌,手背上青筋凸起,如?山川丘陵,带着?粗粝的磨砂感擦拭掉薛闻不知何?时流淌至下颌的泪珠:“不要责怪从前的自己哪里不够好。”
“人在雾里,总是分辨不出方向?的。”
阳光映衬着?她的面容,所有?对于美貌的形容词都不能够放在蔡德上身因为她离世俗的“美”背道而驰。
她声音总是高?亢,她的身形高?大,连刚才那双拂过她泪珠的手都充满粗粝,和自幼她学到的所有?都不一样。
可从她的角度看着?蔡大娘的侧脸,她的轮廓如?同山间带着?世间鬼斧神工的天然神像。
薛闻没?有?沉思太久,抑或者蔡大娘说完后就背过身继续忙自己的,没?空搭理?她这一个存在,当然随着?手上动作匆忙更有?可能是害羞。
于是薛闻做出了她来到这里之后最大胆的动作。
她试探着?。
把自己靠近,将额头抵在蔡大娘的后背上。
如?同她想象的一样宽厚远大,并且除了在她靠近时的一下颤动之外没?有?任何?异常。
她没?有?被推开,真好。
而她何?止没?有?被推开
,甚至又被喂了一块刚切下来的咸菜。
“太咸。”她评价道。
“盐贵,你说咸说明不知道这东西多稀罕。”蔡德上白了薛闻一眼,但到底没?推开她,嘴角还压着?弧度,显然对这亲近十分受用。
到最后觉得薛闻跟个小?尾巴一样实?在黏糊,烦躁感上来了的蔡大娘撵薛闻走只?用了一句话。
“刚才给你擦眼泪的时候没?净手。”
薛闻啪嗒啪嗒又掉了几颗泪珠子,但转头听着?扑哧一笑笑出声,她回过头,正好和想要继续板着?一张脸的蔡大娘对上。
于是四?目相对,眉眼俱是欢喜。
存在于两?人关系的薄纱无声无息地消失,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亮堂。
-
薛闻想把从前的事儿都放下。
她觉得蔡大娘说得对,只?要她不想是薛家的女儿,她就可以不是薛家的女儿。
将自己情绪调理?好,好好清洗完和薛阮阮触碰过的手,困意来袭,她得去睡下了。
也怪不得薛阮阮觉得她在这受了大苦。
毕竟昨夜她好像眼睛刚一闭就接着?被叫醒了。
正好阳光已经出来,她睡着?也安心。
“你今日这么早起身?”秦昭明提溜着?两?个拼凑的笼子堂而皇之地走进院内,见?薛闻站在院子里发呆,寒冬腊月沐浴在阳光底下,好似不似此间中人。
他心跳极快,下意识问出声,好似这般可以将仙人留在原地。
鏖战一夜的少年如?同镶嵌着?精美宝石的匕首,在鲜血的洗礼下褪去华而不实?的装饰,露出见?血封喉的寒意。
却在看到心尖柔软时,生怕寒意渲染伤人,自己先轻了半分。
“阿昭?”
怎么又回来了?
“这是什么……”小?崽子嗷呜嗷呜的声音绝对不大,但秦昭明离得近,薛闻不知道问什么的时候选择了问最简单的。
“一种小?崽子。”秦昭明眼神晦暗,猜测出薛闻眼里的惊讶。
暗骂一声只?记得干活,竟然忘记邀功。
这不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儿啊。
简直是鬼迷心窍。
但视线落在薛闻眼下的淡色痕迹,好似眼底又憔悴不少。
不,不对,他再看一眼便觉得薛闻一定流过眼泪。
她光熬夜之时根本?不这样!
别问他为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毕竟谁跟薛闻熬鹰一般夜里不睡,又保证在她醒来第一眼就能够见?到,那谁都能对她醒来该是什么模样牢牢记在心里。
将心下疑窦压下,做出请赏似的露出小?虎牙,扬眉含笑。
对面的薛闻的视线被这一张妖冶俊美的面孔牢牢占据。
怎么……就一日不见?,怎么就觉得哪里奇怪了呢。
俊美的少年眼底含着?烈日般的意气风发,如?同锦缎一般的发丝被发带束起。
尽显潇洒。
但偏偏便是这样一个世间万物皆不入眼的少年,偏偏能够将她的情绪一点一点地包裹住,而后忘记所有?缠绵的苦痛,被他占据全部心神。
只?要快乐就好了。
“等我把它们训好留在这里看门。”
“这种狼崽子,需要给一棍子再给两?口吃的,像你这般心肠软的可驯养不了。”
“只?需这样一个月,就能让它牢牢记住你这个主人,把所有?敢欺负你的人……”他靠近,在她耳边喷洒着?呼吸,缓缓吐出:“都、吃、掉。”
秦昭明可太明白薛闻了。
那些?御下的手段也不是不会,就是不用。
把好好的丫鬟查查给宠成大馋丫头。
让矜矜业业来做活的老娘子们把这里当成铜饭碗,能一代一代传下去。
就连他……
就像始作俑者永远知道自己的阴谋诡计,获利者永远明白自己究竟占据了哪些?便宜。
但秦昭明占过的便宜,怎么能让别人来占?
查查先来,查查不算。
但后来的人,休想。
薛闻一听,耳垂蔓延出一抹红,好似被他的呼吸灼烫到一般。
转念百感交集,仔仔细细观察他见?没?受伤这才将这颗心隔回肚子里。
上一篇:开局觉醒一支笔,你管这叫废柴?
下一篇:万人迷修仙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