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探青
“家父病中半步黄泉,后得陛下之福这才捡回一条命,只愿皈依佛门,替陛下,替大安祈福,从此不问世事。”
“这事不便惊扰佛门清净之地,门下省和陛下那里微臣会去请罪,不敢劳烦太?监。”
脱口?而出的话?在恢复理智之后全力?拟补,所?幸门下省的人也没有那么秉公?职守,不过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爵位过渡,还能有什么闪失?
毕竟,这可是亲儿子?。
有什么不放心的。
想着?上?头的交代要对新的曹国公?多加关照,这不就是正好送上?门来的面子?情。
于是双方一个有些亲近,一个有心给面子?,等在衣袖下转移了一个轻飘飘的荷包之后,宾主尽欢。
唯有沈今川最后有些疑惑地看?向队伍中的礼官,细看?了一下又没有发现什么波澜。
但奇怪的是,他好像从刚才那一瞬感受到了……恨。
不是那种日常生?活中常会感受到的嫉妒,是那种刻进?骨子?里来的恨意。
充满着?阴暗沉重的恨,在一瞬间暴露到明面上?。
可他哪有机会见到礼部?的礼官?更?枉谈得罪一事。
指不定有人嫉妒自己得蒙爵位,说来自己应当是被薛阮阮搞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
-
等门下省礼部?官员回去告职,在人群中丝毫不显眼的人抬起头,便是一片芝兰玉树、景行含光的美人。
“殿下,这人你就这么在意?”
“我不在意这个人——但在意这世家真的什么烂的丑的都捂着?不让别人知晓,只要这样就还能维持个人样。”
他就是想来好好看?看?,这个差一点迎娶了薛闻的姐夫,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姜逍感觉自己像是路边的野狗,没留神就被太?子?殿下一句话?扫射进?去了。
他也是世家子?啊。
他们?姜家不算吗?他们?姜家这么多年?可独具一格啊。
“一个能让自己父亲死后秘不发丧,只为了不守孝便继承爵位……多可笑。”
“这么大的把柄,不论怎么算可都不能放过。”
更?何况,一个脑子?不清楚的疯妇设计陷害阿闻,若非阿闻清醒过来,只怕已?经中了那疯妇的圈套。
而沈今川敢觊觎阿闻,其?罪一也。
其?罪一后,其?罪二也。
其?罪三后,其?罪死也。(1)
三中大罪,真乃千古第一罪人也!
但亲眼见到沈今川,秦昭明意识到这人根本和自己比起来不足为惧。
他的阿闻可是能从百颗栗子?中挑选出最甜的一颗喂到他嘴里的人,才不是那种有眼无?珠会被蒙骗之人。
思考完了正事,回到东宫一点事也没碍。
秦昭明在奔着?去哄薛闻起床前,回头看?了一眼姜逍:“治水一事目前的捷报让父皇很满意,御史台又上?了奏折,奏请我那大哥去封地就藩。”
“汤相公?该急了。”姜逍闻弦歌而知雅意。
“最迟秋日,汤则镇必按捺不住,因为这一次父皇心动了。”
“父皇不止有我那大哥一个儿子?,可汤家现在能依仗的只有我那大哥。”
“对了,你若卜算,觉得咱们?的胜算几何?”
姜逍想,殿下要真的想卜算,他祖母和妹妹还都没有离京呢?干吗来找他。
转念一想,殿下什么时候在意过这个。
于是露出一个矜持的笑:“殿下有朱虚侯在身边,已?是最好的安排。”
这哪是要事件分析、政事谋略,这分明是见缝插针地要夸赞。
但在太?子?殿下心满意足地要离开之时,姜逍作为太?子?殿下最值得信赖的左右手,还是要告诉他一个不算好的好消息。
“殿下,蔡大娘按照原本计划回了江州,但查查姑娘……恐怕还有几日就进?京了。”
“她怎么没跟蔡大娘一块走?”
“没让护卫劝劝她?”
“蔡大娘年?纪这么大了,她就放心?”
姜逍:“可查查姑娘说担心朱虚侯,实在放心不下,没人能够拗得过她。”
秦昭明:“……”
算了,他已?经不是从前寄人篱下的他了。
他马上?就要被称呼一声“姑爷”。
查查,一个小丫头,让让她吧。
-
薛阮阮好似做了一场很久很久的梦。
梦里,她想的一切都是那么好。
她死在漫天飞舞的梨花树下,柔软洁白的花瓣在风中飞扬,眉如远山青黛,莹白却不显病态的面容带着?雪后海棠的柔软。
她一头长发如同丝绸一般垂在脑后,在夫君一下一下的温柔抚摸着?缓缓闭上?眼眸,纤细的手指拂过男人骨节分明的手,伴随着?这些温度,死在她夫君的怀抱内。
而薛闻,那个即便稚嫩却已?经能够窥探日后芳华的脸蛋没有任何戒心的同意了她的计划,同意了嫁给她的夫君,甚至还感谢她的所?作所?为,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
那么好的夫君,那么好的身家地位,该要一个好女人来配才对啊。
她梦里梦了好久,久到她觉得好累,身上?的被褥好重,她睁起眼睛,觉得分外的有力?气,于是启唇尖锐地说道:“你们?拿的东西给我盖的,蚕丝织锦被呢?”
她原以为自己说话?的声音很大,却连在她榻边值夜的含桃都没有发现,等着?她用力?捶打床壁,
才听见动静,连忙出去叫人。
含桃哭哭啼啼,让她脑袋痛。
薛阮阮想见沈今川,她想要弄清楚夫君口?中的“阿闻”是不是就是薛闻?
他被拒绝了是吗?
他好可怜,她从未见他如此可怜过。
可还没等她开口?,她的女儿沈颖就从外头扑了进?来,泪珠一颗颗地滚落,一张小脸一片黯淡,眼下青黑:“娘,你终于醒了。”
“女儿都要吓死了。”
薛阮阮撑着?起身,一下觉得天旋地转,看?着?沈颖也没有闲暇来哄她,不愿意伪装,直接说道:“可别在我面前装,都是女人,谁不知道谁?”
“你弟弟呢?阿宁呢?”
“弟弟没来……”她想说她问弟弟要不要来,弟弟说有这样一个亲娘太?丢脸了,不愿意过来,他恨不得没有这个娘。
“你什么心眼我都知道,你恨你弟弟,怨恨我偏心,所?以不愿意让他过来见我。”
她话?语气若游丝,却被沈颖全部?收入耳中,小孩子?没有感受这样直白的恶意,更?没有想到她期盼醒来的娘第一件事是怀疑她一个小孩子?的用心。
而她的哭泣也没有得到母亲的安慰,等沈今川穿着?还未换下的官袍进?来之时,薛阮阮仓促一笑,摸了摸没有施脂粉的脸颊,躲在轻纱罗缦后解释道:“孩子?担忧我,这才哭了起来。”
“夫君莫要责怪他们?。”
沈今川挥了挥手让人带着?孩子?出去,他那双淡漠的眼眸看?着?薛阮阮“脱下面具”后的模样,开口?说道:“今日宫中来了旨意,我已?经是曹国公?了。”
“那……”
“但我不会请旨册封你为国公?夫人。”
“为什么?”她灰溜溜地躲进?帐子?内,咬着?牙问道:“你若是喜欢九妹妹,我便再去家中为你讨要。”
“你喜欢就去啊,等我死后,等我死后……一切都会好的,你不能将面子?给丢了啊。”
沈今川摇头:“昨日你晕倒,大夫说你原先早就可以治疗,却为了美貌气色始终不愿意治,一心求死,现在阖府上?下都知道你想要坑害沈家。”
“我……我没有!”
“我就是……我就是……”她怕丢丑,她怕颜面尽失,却在不知不觉间在所?有人面前丢了颜面,在她最爱的人面前丢丑。
“还有——九妹妹?你以为她像你一样无?用,昨日大朝会,朝廷册封她为朱虚侯。”沈今川脸色明灭,好整以暇地看?着?薛阮阮惊惶失措。
“侯爵之位,跟你父亲一模一样。”
“这怎么可能?她就是一个没有用的女孩而已?!”
她喉咙里再一次翻涌出铁锈的味道,朝着?后头倒去,她时间分不清楚沈今川爱上?别人,和她“趁手棋子?”超出预料,哪一个更?让她失望。
沈今川没有说话?。
他也不愿意接受薛闻册封侯爵,即便他知晓这个侯爵之位是依靠太?子?而来,就像从前依靠他册封曹国夫人一样。
可依靠别的男子?这个猜测,让他如鲠在喉。
但能看?薛阮阮这样,倒取悦了他。
他走近,弯腰看?着?倒在床榻上?的人,想起自己上?一辈子?被蒙蔽时候,骨节分明的手指拂过她没有任何血色的脸颊。
回忆起往日在他看?来香软娇嫩的唇瓣,蹙眉娇羞的秋水剪瞳还有盈盈注视时的眼波流转,如今都成了黄土枯骨。
如同她整个人一样,都是骗子?。
若在外人看?来,只怕以为这对夫妻正在耳鬓厮磨。
“你想死,想要算计我一辈子?记挂着?你,想要薛闻一辈子?在你的阴影之下,想要所?有人都记得你的好名声是吗?”
“我早就知道了。”
“而你所?盼望的所?有一切,都不成了。”
“你早就知道?”薛阮阮来回张嘴,眼神中充满着?不可置信,到最后只吐出这一句话?。
沈今川点头,甚至在薛阮阮死的时候愿意让她做一个明白鬼:“你知道吗?其?实你算计的这一切都成真了。”
“什……么……”
“我一心对你愧疚,对薛闻蓄意勾引我深信不疑,一辈子?都在惦记你这一抹月光,即便是死时才承认爱上?了品行低劣的她,也难掩对你愧疚。”
上一篇:开局觉醒一支笔,你管这叫废柴?
下一篇:万人迷修仙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