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猫说午后
那小太监道:“不止吴大?学士捐了,阉党旧臣全捐了,近千万两。要我说,不愧是当?初九千岁选出来的人,这番作为,可当?真是聪明。你们是没瞧见今日建安党人有多憋屈,跟着捐不是,不捐也不是,啧啧啧,吴大?学士,高?明。”
另一位小太监面带兴奋,紧着道:“后来呢?”
那小太监接着道:“陛下感动坏了,听说当?庭落泪。直接免了阉党旧臣的死罪,绝对从轻处罚,只罚了他们三年的俸禄。那么多捐款摆着,建安党人连个?屁都放不出来,只能吃了这个?闷亏,哈哈哈……”
那神色兴奋的小太监立时喜道:“这么说,阉党旧臣一案,到此算是彻底了了?”
那小太监点头:“对!了了!这往后啊,咱宦官的阴天算是过去了,如今东厂又重建,且好?好?效忠陛下,等?着飞黄腾达吧。”
几?个?小太监高?兴得不得了。
唯蒋星重,面色逐渐苍白,脚步虚浮地离开了几?个?太监,朝自己门口的椅子上走去。
虽然走着路,但她的目光,全程盯着自己的脚尖,直勾勾的。
怎会如此?前世此时,阉党旧臣应当?已经陆续下狱、停职。再过半个?月,景宁帝会宣读处置阉党旧臣的圣旨,并会为九千岁专权时期被迫害的建安党人翻案。
可现?在,为何?事情变成了这样?而且还是这么大?的一件事!
事情会发生改变,只有一个?可能,定是言公子在其中动了什?么手脚。他肯定是做了什?么,可他为何?要帮阉党旧臣?
那带头捐款的吴大?学士,可不就?是她写给言公子的名单上的人?他不按死吴令台这等?贪官污吏也就?罢了,居然还保住他,让他带着阉党旧臣捐款,充实?了景宁帝的国库?
言公子到底在琢磨什?么?难不成,他身为景宁帝跟前的红人,利用她获取信息,然后辅佐景宁帝?
不会吧?
不至于吧?
他之前分?明说,他要庙堂之上的至高?之位!那时她可还没有透露她知晓未来之事一事呢。
蒋星重琢磨半晌,随后起身便回了屋。
片刻后,她拿着长宇给她的宫灯,朝东厂外走去。
与其这般猜忌,倒不如将言公子叫来问?个?明白!问?清楚,他到底在谋划什?么?省得信息不互通,他看不懂他的计划,心里犯嘀咕,与他们的合作不利。
蒋星重步子很快,一炷香的工夫,便到了协和?门处。按照之前和?长宇的约定,将手中的宫灯挂在了协和?门上。
蒋星重看着那盏宫灯,看了半晌,随后转身离去。
蒋星重离开后没多久,便有内金水桥上值守的小太监小跑过来,摘下了她悬挂的宫灯。随后那小太监看了看协和?门内,见蒋星重已走,紧着便抱着宫灯,一路小跑往养心殿而去。
谢祯刚换了朝服,身着一袭明黄色的织金龙补圆领袍常服,头戴翼善冠,坐在书房的桌后批阅奏疏。
而就?在这时,王永一手持户部财报,进了殿中,在谢祯桌前行礼道:“陛下,户部财报送来了。”
“嗯。”谢祯坐起身子,恩禄上前从王永一手里接过,呈给了谢祯,王永一行礼退出殿中。
谢祯接过财报,详细看了起来。
光禄寺一案后,国库白银共四十万两。
户部侍郎邵含仲抄家所?得一百二十万两。
赵元吉抄家所?得七百六十万两。
吴令台赃款二百万两充入国库。
刁宇坤赃款八十万两充入国库。
今日阉党旧臣,共捐款九百七十五万两。
之前常启已带五十万两白银前往陕甘宁,如今国库,共计白银两千一百二十五万两。
谢祯看着手中的财报,唇边到底是压不住笑意。
王永一等?人在殿外当?差,忽听殿中传来谢祯阵阵朗笑,笑意之开怀,自他们陛下登基以来,从来没听见过。
王永一等?一众内臣、锦衣卫不由面露诧异,相互看看彼此。
谢祯阵阵朗笑,一旁的恩禄也被这笑意感染,不由跟着露出笑意,对谢祯行礼道:“陛下,这国库空虚的掣肘,眼下算是暂且解了。”
“哈哈,是!是!”
谢祯连连点头,他是当?真高?兴。两千多万两白银,只要有了银子,军队就?有钱打仗,流民就?有钱安抚。
登基至今,今日是他最开心的一天!
谢祯眼前不由又浮现?蒋星重的身影,心下满是暖意和?感激。若是没有她,国库何?来这么多的银子?
许是笑久了,谢祯不由长吁一口气,平复了下情绪。他看着手中的财报,忽地有些遗憾。
若是蒋星重知道他的身份,此刻同他一道分?享这份喜悦,该有多好??
而就?在这时,王永一进殿通报,行礼道:“启禀陛下,内金水桥值守太监,持宫灯来报。”
是蒋星重。
谢祯忙道:“叫他送宫灯进来。”
“恩禄,替朕更衣。”说着,谢祯已大?步朝寝殿走去。
第039章
回到寝殿, 恩禄自觉拿了无任何纹样的素色圆领袍出来,为谢祯换上。
更衣罢,谢祯便紧着朝外走去。
恩禄追在谢祯身边,忙问道:“快晌午了, 陛下若不然用过午膳后再过去。”
“不必。”谢祯继续往前走去。
走了几步, 谢祯忽地?停下脚步, 转头对恩禄道:“你去准备几道菜给朕带着,不必多, 够两个人吃的即可。”
说?着,谢祯复又回了书桌后坐下,拿起奏疏开?始批, 一副趁等待这会儿工夫再处理?些公务的模样。
不必想, 自是要?带去和蒋姑娘一道用午膳。恩禄还能说?什么,只好紧着去给谢祯准备饭菜。
不多时?,恩禄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对谢祯道:“陛下, 饭菜准备好了。”
“好。”谢祯从?桌后起身,来到恩禄面前,伸出修长如玉的手?,从?恩禄手?中将食盒接了过来。
接过食盒后, 谢祯对恩禄道:“你不必跟着……”
话未说?完,恩禄便道:“臣明白,臣已在殿外选好几个脸生的小太监,待会儿他们跟着陛下, 供陛下差使。”
见恩禄想得如此周道, 谢祯冲他抿唇一笑。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提着绘有瑞鹤图案的宫灯, 朝养心殿外走去。
恩禄看?着谢祯的背影,不由面露愁意,低头叹息。
一位皇帝,一个要?谋反的逆贼。怎么看?都似水火般难以相融,可陛下偏偏却?对这逆贼上了心。
只盼着这情愫莫要?再浓烈下去,否则未来……不知会是何等惨烈的结局。
谢祯一路走在前往东华门的宫道上。他看?着手?中的食盒,唇边一直挂着浅淡的笑意。
方才看?户部财报时?,他便想着,若是此刻能与蒋星重一同分享那时?的喜悦该多好。
没想到,念头刚落,他安排在内金水桥专门负责看?蒋星重宫灯的小太监张际,竟是就?这般巧地?送来了蒋星重悬挂宫灯的消息。
在他最想见她的时?候,她也想见他。
谢祯唇边笑意愈浓,脚下的步子,也跟着更快。身后的小太监,有几个个头矮的,都得时?不时?小跑几步方才能跟上。
待来到外宫处,见过谢祯的内臣女官便少了。再兼他又一袭常服,好些没进过内宫的内臣女官,都将他当成了哪位宗亲家的公子,迎面碰上不再回避,只行常礼。
出了熙和门,谢祯直直朝与熙和门对望的协和门走去。
又一盏茶的工夫,谢祯方才进了协和门,瞧见了东厂的院落。
谢祯对身后的小太监们吩咐道:“朕待会去东华门东南角影壁后,你们在附近盯好,莫要?叫人靠近瞧见朕。”
他怕遇上个不懂事的,在蒋星重面前直接跪地?行礼,高呼万岁可怎么好?
众小太监闻言,行礼应下。只是面上略有不解之色,整个皇宫都是陛下的,他藏藏掖掖的做什么?
谢祯挥手?示意小太监们走开?,待众人散开?后。谢祯方才来到东厂院墙外,估摸着蒋星重房间的位置,取出怀中鸽哨,吹响三三四的暗号。
吹罢,谢祯收回手?,他看?着手?里的鸽哨,忽地?笑开?,面上满是自觉不可思议的笑意。
他竟是在自己的皇宫里,干出用暗哨密会逆贼的事来。
事儿虽然已经干了,可依旧不妨碍谢祯觉着格外如梦似幻。
他一定是疯了!
谢祯正想着,眼睛余光忽地?瞥见一个人影。他心头兀自一紧,抬眼看?去。正见蒋星重身着太监服饰,盈盈立于墙边。
一见他,蒋星重面上便绽放开?一个灿烂的笑意。
谢祯冲她回以一笑,跟着以眼神示意她的身后。蒋星重会意,转身朝东南角走去。
待远离东厂,来到东南角影壁后,谢祯方才道:“蒋姑娘,方才人多眼杂,不好同行。”
蒋星重抿唇一笑,道:“嗯,明白。”
影壁后有几块假山石,二人在一块石头上坐下,谢祯将食盒和宫灯放在脚边,看?向蒋星重问道:“你身子可好些了?”
蒋星重道:“今天已经不怎么咳了,本?来也没什么大事。”
谢祯笑笑道:“还是多留神些的好。”
谢祯看?向食盒,对蒋星重道:“你可有用过饭?我带了几道菜过来。”
蒋星重摆摆手?,看?向谢祯,蹙眉道:“没吃,但现?在没心情吃,我有事问你。”
谢祯面露不解,收回手?,自然端坐,看?向蒋星重,静候她的话。
蒋星重盯着谢祯的眼睛,严肃道:“我今早听东厂的小太监说?,今日早朝,吴令台等阉党旧臣,带头捐款,捐了近千万两!景宁帝还赦免了阉党旧臣。”
谢祯眼眸微垂。他就?知道,一旦蒋星重进了东厂,消息灵通,朝政相关?的事,根本?瞒不住。
蒋星重接着道:“吴令台是我写给你的名单上的人,阉党旧臣在我的梦中再过半个月便会尽皆清出朝堂。可现在,吴令台那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居然捐了二十万两。”
说?着,蒋星重还不忘伸手?比画个二,手?臂力度很?重。她继续道:“阉党旧臣也赦免了。这么大的案子,和前世截然不同……”
蒋星重神色间明白有了些许怨气,她盯着谢祯道:“要?知道,景宁五年?之时?,景宁帝求爷爷告奶奶,这满朝文武也才捐了二十万。现在你一下就?给景宁帝弄出来近千万两的银子,你到底想干什么啊?你就不怕景宁帝翅膀硬了,日后你不好成事?”
“你必须给我个解释!”蒋星重语气格外严厉。
谢祯不由舔了舔唇,额角明显有些许细碎的汗珠。
他沉吟片刻,对蒋星重道:“之前,我确实?没打算帮皇帝弄钱。可认识你之后,我接触到光禄寺、户部以及杨越彬一案。这几桩案子,牵扯出的势力,着实?叫我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