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起丹暮
谢故白:“跪、下。”
沈知梨:“谢故白,你把我带到此处,就是为了说这事?”
谢故白烧了一把纸钱,火焰燃在两人之间,“自然不是,阿梨很聪明,知道把宋安送走,避开有赌场的路,送往药谷。”
沈知梨神情僵硬。
“等我回过神想去追时已无从下手,也会乱了我原先的部署。”
他平淡的语气,仿若暴风前的宁静,闷沉的令人惶恐。
“阿梨,不如我帮你一把,先一步给药谷送去新婚喜帖。”谢故白故作沉思,淡淡勾唇,“没算错的话,你的杀奴因是带着魔军杀进了药谷,你猜……他收到我们的喜帖会是怎样的神情。”
沈知梨生出想逃的心思,没退两步,肩膀被人拽住,粗暴往下一摁,恨不得捏碎她的骨头。
她双腿顶不住力,对棺跪了下去。
他道:“今日这婚书,你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
第136章 赌徒(12)
谢故白将理好的婚书甩在她面前,不顾她的反抗,钳住她的手,写上她的名字,手起刀落割开指腹摁上指纹。
沈知梨盯着红绸上晃眼的血纹,眼底生起恨意,讽刺笑道:“你既不顾我的反抗,不问我的意愿,何必再经我的手!自己签上不是更快?”
谢故白捏着婚书,望着她的名字,眼尾轻佻,“当然不一样。”
“你看啊,这是契约。”他掐住沈知梨的下巴,让她注视着红绸上的字发生变动,“阿梨,不会以为当初的话是一句挑拨离间的玩笑吧。”
杨邶拿着婚书在巷子里与他们说的事?!婚书与相情蛊!
沈知梨双眼不可置信瞪大,金字发出光芒,化成蛊虫啃食她留在婚书上的血迹。
原来,这便是相情蛊,以血化誓言,永生永世,生死相依。
谢故白握住刀刃,用力一剜,鲜血如泉流在婚书上。
他沾染鲜血的手抚过她的脸颊,弯起眉眼笑道:“阿梨,签了婚书,日后我们便不离不弃好不好。”
沈知梨缩起脖颈,恐惧地去躲他的手。
她如此抗拒之物,在谢故白眼里却是“她”爱过他的证明,这咒书是当初“沈知梨”费劲千辛万苦求来的。
在“她”死后,婚书就如一把利刃贯穿她的心腹,令她无法从深渊中逃脱。
猜测到谢故白的目的,沈知梨大惊失色,往后退去,跌坐在地,她双肩发颤,嘴唇打抖,咬牙切齿道:“谢故白,我会恨你……”
谢故白直起腰杆,捏着婚书,两只圆滚滚的蛊虫顺着他流下的血爬上他的手背,仿佛听命与他。
他居高临下盯着她,声音冰冷,“为了一个贱奴恨我?”
沈知梨不悦颦眉,“贱奴?你又能好到哪里去!”
谢故白揪起她后脑的柔发,绷直她的脖颈,俯身道:“我好在哪,阿梨一会儿不就知道了。”
沈知梨惊恐看着那两只蛊虫兵分两路,一只朝谢故白去,一只向她而来,她先前吃的蛊是研磨成粉制成丸子的死物,而这两只可是活生生的虫子!
“谢故白!你借国师的势力,在这称王称帝,你难道就不怕他知晓后杀了你吗!”
谢故白怔了下,噗呲大笑,“国师不是去药谷了吗?阿梨对那个杀奴这么没有信心?一个没用的傀儡师都杀不死?”
沈知梨傻在原地,“你利用药谷骗国师前去,给他下套,让他死在那,从此便没有人能挡你一统天下的大业!”
谢故白笑而不语。
“谢故白!江无期救你性命,带你逃离火海,救你母亲!对你有求必应,千里送药,这就是你的报答之恩?!”
谢故白:“我让他来救了吗?”
“什么?”沈知梨没曾想,他会这般想,“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阿梨啊,我的母亲是依附父亲而活的藤花,没了父亲那棵大树攀附,她为了不牵连娘家人,只能躲藏。”
“妇家懦弱!我要跟她藏一辈子吗!还是我要和病入膏肓、苟延残喘的她,被迫原谅这不公的审判!”
“沈知梨!你永宁王府欠下的债还少吗!”
谢故白疯了似的,从地上拽住她的发将人提起来甩在红木棺上,扣住她的腰肢,掐住她的下颚让她正对着棺。
“想不想知道,棺里的是谁?”
沈知梨冰冷的棺透过那层薄薄的纱裙渗透在她的肌肤上,她头皮发麻,挣扎道:“谢故白!”
谢故白捏开她的唇,气息喷洒在她耳畔,“阿梨,妇家懦弱,你太强势了,是该挫挫锐气,攀附我而活。”
他太矛盾,太疯癫,既恨母亲的懦弱,又恼沈知梨的强硬固执。
他希望母亲如她一般,又想沈知梨如他母亲那般。
沈知梨能肯定的是,让江无期搭上一生的女子,绝不是谢故白口中的懦弱。
她是因命不久矣,又有儿子为软肋,所以不得不妥协……
可他已经疯魔了,谢大将军去后,人人敬之、赞不绝口的谢小公子掉进了权势的漩涡,他的天赋、才智、谋略,在失去地位之后,成为了笑柄。
他恨所有人,甚至恨他自己。
谢家娘子气绝时,连他最后一面也没见到,那刻……她是什么心情。
谢故白一掌推开棺盖,里面空空如也。
沈知梨滞了两秒,他的话语响在耳际。
他低声一笑,“阿梨,这是我的棺,同生共死,我要与你享世间繁华,你要与我共赴黄泉。”
沈知梨:“谢故白!你这个疯子!”
“疯子又如何呢?”
身后之人望着空荡荡的棺,突然,滚烫又湿热之物砸在她的颈侧。
沈知梨愣神。
他……哭了?
“阿梨,我早死了,在很早很早之前,我一无所有,没有再可失去之物,唯有你,所以……你绝对不可以离开我。”谢故白反扣住她下颚的手颤抖着,蛊虫停在他指尖,离她的唇近在咫尺,“你以为我查不出你身体里的相情蛊吗?”
“吃了阴阳蛊,三月不下蛊,你会死的,把它下给我。”
“把它下给我吧。”
他仍然在期待原先那个无论如何都会选择他的阿梨,主动而又自愿对他献出她所有的爱意。
不该是这样抗拒,不应该,不允许!
沈知梨余光撇见那只蛊虫触角勾向她的肌肤,它在等待谢故白的命令。
她的心几乎提到嗓子眼,气息凝固小心翼翼从口中吐出,生怕惊扰了它。
谢故白:“这么多日过去,你乖了不少,会好好吃饭了。”
“你看,你是跑不出去的,你懦弱,需要他人搭救,需要别人伸出援手,需要依附他人。”
“阿梨,是你说的,你爱我,永垂不朽,永世不变。”
“你乖乖的把身体里的相情蛊下给我。”
“求求你了,好不好。”
他的眼泪断了线砸在她身上,染湿她的薄衫。
沈知梨害怕的心跳震在耳中。
她绝不会把蛊下给谢故白,那是她最后的筹码,她的赌局……
她要赢下这一局,似乎料到自己的倔强之后的结局,她绝望闭上眼,对此不再挣扎,眼泪从脸颊滑落那刻,打在谢故白的手中。
他也无比清楚,她的选择,是果断不留余地的拒绝。
“你又何必做这无谓的挣扎,没有下出去的蛊,是斗不过我的,就算下给他又如何!!!”
谢故白震怒,他掰过她脸,眼泪疯砸,崩溃又失控,“阿梨,我们的蛊会赢过那个杀奴的。”
“我们这么多年情谊,比不过他短短两年吗!!!”
“回答我!”
“当初是你说的啊!誓言是你说的!是你亲口说的!”
“是你说要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要和我一辈子!是你说的!是你先说的!”
沈知梨紧闭双眼,不愿看他,无情丢来不变的那句,“谢故白,物是人非,你的阿梨死在去找你的那天,这具壳子里换人了。”
“说谎!”谢故白眉心狂跳,过了片刻,他的语气又柔了下来,“你把蛊下给我吧,求求你了……是与不是……不重要,不重要,你把蛊下给我,再爱上我……好不好……”
沈知梨缓缓睁开眼,泪水模糊视线,“谢故白,你连最爱之人都认不出来,深情不负,当真可笑。”
“沈知梨!!!”
沈知梨:“是我。不是你的阿梨。”
“你就这么爱那个杀奴!!!为了他!死也不愿意将蛊下给我!”
沈知梨唇瓣蠕动,坚定道:“对。我不会输,他也绝不会!”
谢故白嘴角抽搐,目眦欲裂,发了狠死掐住她的下颚,蛊虫顺着他的手爬进她的嘴中。
他眼泪落在她的脸颊,可她不屈,不妥协,不退缩,只是为了那个杀奴!
谢故白一把推开她,吞下另一只蛊,“那就赌赌看!”
喉咙搔痒,沈知梨抠着喉咙,趴在地上干呕,两种蛊在身体里迅速发生反应。
她浑身燥热难忍,疼痛蔓延全身,失了力气,歪过头木纳盯着金灿灿的阳光下,那满院洁白无瑕绽放的荼靡。
谢故白:“是黑是白!是输是赢!你的眼里只能有我!”
“事到如今,你还在等他!”
“沈知梨!很快!你就会忘了他,你的眼里只有我!只有!”
他跪在地上,托起她,“会赢的!”
沈知梨目光涣散,荼靡在眼中化成千万朵重影,最后阳光消散,她才发觉……根本不是白天……是一场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