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朽月十五
后面有人问江盈知到?底是怎么想要做这两道菜的。
她说先看?天气,阴天不热自然胃口好,闻到?味重的会口舌生津,吃点油腻的也?没?有关系,但天热就?要吃消暑的。
而且前两日大家吃多了油腻的大鱼,第三日天热没?胃口,应该会想吃清火消暑的汤。
至于其次,她有很多人脉啊,谁知道点消息都?要告诉她,整合一下?得到?,第三日有刚出海回来的渔民,被请来参加吃鱼宴,具体到?这一批渔民的出海日期,长期海上漂泊,大鱼是不会想吃的。
他们大概不知道,出海远洋的人最?容易得远洋综合征,长期的航海生活让渔民焦虑抑郁,无法排解,久而久之就?投海。
而从?海上漂泊回来,最?想吃应当是每逢鱼汛结束,家里人给他们进补的东西。
她仔细琢磨渔民需要啥,根据需求来制定。
她对着新丰楼和四海庄的人说:“渔民想要的应当不是吃那些上好的鱼,不然为什么要办吃鱼宴?而不是其他的海鲜宴。”
江盈知想,大概很早以前的吃鱼宴举办时,一定是出于温情和关怀,只是后来越走越偏。
大家都?开始若有所思,来数贻贝的鱼行伙计有点沉默,那些贻贝堆成了座小山,而其他摊子只有零星的几?个,胜负已然分?晓。
在今日吃鱼宴要结束的尾声,顺水鱼行东家走上高台,他说:“以前呢,总想着好好请渔民兄弟吃个饭,也?感念大家辛苦,可这回瞧着,好像感谢也?没?有到?根子上,下?一年再好好琢磨咋办。”
“不过今年,我们搞了个不大一样的吃鱼宴,重新再选做鱼第一鲜的食铺和酒楼,这回也?如同大家所愿,我们新选出来一家食铺。”
“我个人觉得众望所归,这家食铺也?获得了几?十年来最?多的大贻贝壳,以前最?多的一间是两百二?十枚,它获得了五百一十枚的贝壳!”
“那今年得到?做鱼第一鲜牌匾的是,”东家忍不住在这个关键时候停顿。
但围观的人不买面子,齐齐呐喊起来,“四时鲜!”
“四时鲜!小满你真是好样的!”
因为做得足够多,围观百姓都?有幸尝到?这两样菜。哪怕只是一小碗,都?让他们感慨万千,这才是海浦风味的鱼鲜,是海浦人喜欢的鱼鲜。
他们喊了好久,久到?东家不得不用敲锣打鼓才让大家停下?。
每一年获得做鱼第一鲜牌匾的食铺,都?要上高台,接牌匾和钱。
陈强胜和小梅几?个简直手足无措,走路都?同手同脚的,相反江盈知特别气定神?闲,甚至还有心情朝底下?乌泱泱的人挥挥手。
鱼行东家对她这大方劲挺喜欢,再给红绸布盖着的银子前,特意让她说几?句。
江盈知也?不怯场,她先客气一下?,“鱼有百味,人尝千味,要论手艺,我肯定比不上在场的这些大师傅,只能说感谢各位抬爱。”
“让我讲的话,就?说一句吧,深水帮鱼鱼帮水,花轿抬人人抬人。”
她还要来一句,“下?次要比的话,食材统一出呗,我想靠手艺,不然老得花些其他心思才能赢。”
第一天靠色香味,第二?日滑跪,第三日琢磨人心,实在太累,不如比手艺来得实在。
但她依旧很骄傲,都?是她该得的。
众人全都?大笑?,笑?说鱼行抠门,鱼行东家摸摸鼻子。
最?后她给自己拉生意,“来我食铺吃饭啊,我不只会做鱼的。”
然后当着大家的面,江盈知扶住牌匾一角,左手接过红绸布包着的百两银子,她笑?得毫不掩饰。
这也?是海浦几?十年以来,第一个获得这块牌匾的女子。
当然这块牌匾最?后从?最?远的街道,一路绕行到?渔港,在敲锣打鼓声里,大伙自发地跟随,万众瞩目中,挂在了四时鲜的牌匾下?。
特别气派,只要路过的人,肯定会注意到?这块黑漆描金嵌银,写着做鱼第一鲜的牌匾。
这也?是四时鲜进入海浦百姓生活的开始,从?无名?小铺到?被人熟知,像一艘小船在海面扬帆起航。
第54章 鱼香肉丝
获得这块做鱼第一鲜的牌匾后, 江盈知?高兴中又有点烦恼。
高兴于?赚到了不少钱,手里有钱的滋味真的很让人快乐,她说的并不是那一百两, 她得存着, 而是其他赚到的钱,能让她给大家置办不少东西。
吃鱼宴结束后,她去了鸿兴楼办的很隆重的庆功宴, 主要是答谢她, 江盈知?靠自?己坐在最上位,方东家坐在旁边还一直给她敬酒, 说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鸿兴楼今年稳坐第三, 往年可是连前十五都没有进去, 这让鸿兴楼上下兴奋劲十足,全都充满了斗志。
桌上推杯换盏, 江盈知?难得有幸体?验, 不过她回来得依旧很早, 那时天还没黑, 食铺虽然关?门?了,可里面人依旧忙活不停。
王婆子在擦洗灶台,里里外外, 连洗过的砧板都拿出来晒日头, 李海红则擦着外面的柱子,一点灰都不能有, 生怕到时候别人进来瞧见后丢了脸面。
周巧女?对着门?帘嘀咕, 胳膊上都挂着布, 在想用什么颜色的好看,账房先生忙打算盘, 小?梅生无可恋地跟着他记账,陈强胜和柱子拿着梯子去外头,擦拭牌匾,毕竟那是门?面。
江盈知?就是在大家忙碌的时候进门?的,她提了两个很大的食盒,把从酒楼里顺回来的菜一一摆在桌上。
除了鲍鱼海参,酒楼为了款待她,连上好的牛肉都整来了,做了道配料满满的牛肉汤,知?道她爱吃甜口,整了份八宝饭,用了糯米、熟白果仁、金橘饼、蜜红瓜、桂花、豆沙等等,蒸的又好看又好吃。
还有什么千层油糕、煨猪头、灌汤黄鱼等等,然后江盈知?很不要脸地问?,能不能让她带一份回来。
所以她犒劳自?家食铺的人,顺的是其他酒楼的菜。
“我跟你们说,这菜老好了,我当时吃的时候就想着,不顺一份回来给你们尝尝真亏了,”江盈知?有点酒意上头,话也多了不少,指着正中间的牛肉汤说,“这个最好,不是他们手艺好,而是我好久没吃牛肉了。”
“都别忙活了,快来吃,海娃,”江盈知?招了招手,把一小?碗八宝饭递给他,“吃去吧。”
周巧女?说她,“自?己吃也就算了,怎么还兴从别人那往自?家捞的。”
江盈知?理直气壮,“这些都是好东西啊,你们没吃到那不是亏了,要脸做什么,吃到自?己肚子里才是正经?的。”
鸿兴酒楼的人当然不会在意,但是真的会笑,因为江盈知?顺菜的时候,连蒸好的饭也一起顺走了,上好的白米,煮出来的饭香而不黏。
闹得方泽兰放话说晚些给她送点来。
院子里的这伙人被?她说的话逗笑,在江盈知?拉大家坐下后,才动起筷子来,说实话海鲜虽然美味,可长久吃惯了后,不如大块肉吃着美味。
除了饱腹感外还有油然而生的满足感,吃饱喝足,让这些日子以来的疲惫都消散了。
江盈知?等她们吃完,拿出备好的盒子,是漆红了的木盒,每个人的都不一样。
比如给周巧女?的,她偷摸和小?梅给买了几根簪子,有嵌银嵌金的,也有镶了珍珠的,还有最常用的乌木簪,以及点小?首饰。
所以周巧女?接过盒子打开的时候,有点恍惚愣神,垂眸看着。她以前和江盈知?说过,早些年家境好的时候也是穿金戴银的,后来嫁了人,她男人承诺过买金买银,反正十来年了连个影子都没瞧见过。
更别说后来嫁给小?梅她爹了,连吃饱都算不错。
没想到今时今日,她居然从两个孩子手里得到了。
“婶你喜
欢吗?”江盈知?揽着小?梅的肩膀,笑盈盈地问?。
周巧女?也不扫兴,“我喜欢,快给我带上。”
她挑出不大显眼的珍珠簪,让江盈知?给她簪上,在王婆子和李海红的贺喜中,她红了眼,又笑起来。
至于?其他人,她当然也备了,除了月钱外,还有八百到一两不等的红封,和必有的米面,以及其他的东西,比如李海红拿到了不少布匹,够她和她孩子做几身衣裳的。
王婆子的话,她喜欢吃甜糟,江盈知?多给了她几罐,把这个不苟言笑的老太太都给看乐了。
柱子的话,她给了不少蜜饯,还有一味他娘吃的药里较贵的药材,可叫柱子眼泪哗哗的。
账房先生的话,肯定就是算盘,还有几坛好酒。
而陈强胜,江盈知?只给了钱,这是他最需要的,她说:“以后会补上别的。”
至于是什么,她没有说。
也只有想到这件事时,她才有点想念王逢年,毕竟谁也没有船老大懂船。
一圈发?到头,连海娃都有,他得到了承诺,明?天江盈知?会早早做蜂糖糕,让他带义塾里和小?伙伴分。
海娃如今也是有不少朋友的人,这让他高兴地到处蹦跶,想着明?天先分给哪个。
这一圈分下来,让大家都感觉被?重视,心里沉甸甸的,又充满了干劲和对以后日子的向往。
尤其当大家回家时,一手挎着盒子,肩上背着满满当当的粮食,另一只手里提着面粉,走路都带风。
钱是个好东西,有钱的感觉也很美妙,但当那些钱变成了具体的东西,当这些东西又成?为日子里小?小?的惊喜,让人有了对以后的憧憬,那钱对于?江盈知?来说,没有白赚。
这些东西每个人都给到了,只有小?梅没有,她也不失落。
但夜里的时候,江盈知?来到她的房间,小?梅惊喜,让出自?己的床,“阿姐,你今晚要跟我睡吗?”
“我才不跟你睡,我还不想一觉睁眼到大天亮,”江盈知?吐槽她,小?梅的睡相简直能让睡在她旁边的人,折磨得一夜都睡不安稳。
小?梅摸摸鼻子,又笑,“那说会儿话?”
江盈知?把一个小?盒子放到她的手上,小?梅好奇,有点沉,她惊讶,“给我的?”
“对啊,给你的,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啊,”江盈知?摸摸小?梅的脑袋,这些日子来吃饱喝好,小?梅的头发?都柔顺黑亮了不少。
“快打开瞧瞧。”
小?梅好奇,她把蜡烛移到床边的柜子来,打开盒子凑近去瞧,她啊呀一声,声音很是惊讶,连忙拿出里头的东西来。
在蜡烛的照耀下,能看出是一条鱼,尾巴上翘,她摸了摸,这是一把银质的长命锁。
“阿姐,你怎么给我这个?”小?梅说话有点哽咽,她眼泪汪汪的,毕竟从小?到大,她都没有收到过任何好东西。
江盈知?摸索着给她挂在脖子上,声音温柔,“你生辰那天就想送你了。”
那个时候她已经?从酒楼支账去打了,没有要梅童鱼的形状,而是选择了更有意义的鲤鱼。
“为什么送我,”小?梅抹了抹眼泪问?。
江盈知?在烛光里显得眉眼温和,她说:“没有为什么,你是我妹妹啊。”
对于?她来说,小?梅与其他人是不同的,她到这里最艰难的日子里,是小?梅和她一起过的,那个时候小?梅还把家里最厚的褥子分给她,不管是摆摊还是去海神庙,小?梅都陪她。
是妹妹,也是最亲的人。
江盈知?也不祈求别的,就希望她平安长命吧。
小?梅哭的稀里哗啦,还冒出一个鼻涕泡,把她自?己又逗笑了。
最后她摸着小?巧精致的长命锁,恳求,“阿姐,你今晚跟我睡吧。”
江盈知?心软,最后大半夜的,她抱着自?己的被?子摸回了她的房间,下次她再跟小?梅睡,她就是小?狗。
转日她到了摊子上,大家都很惊讶,“怎么刚得了牌匾就过来,你不管食铺了?”
“小?满,我还以为你这些日子都不来了呢,想死你了!”
“恭喜恭喜!”
这些熟客都很兴奋,在江盈知?没出摊的日子里,都坐在那个棚子的长凳上,相互聊天,这已经?成?为他们的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