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酥肉曲奇
陶水这样想着,心里松快了些,连身上难以隐忍的湿黏感似乎都减轻不少,心想等过两天从灵泉井里渡出来的井水攒得多了,就好好在这缸里洗个澡。
顾家闲置的沙屋同主屋差不多模样,不论是面积还是朝向,只是里头许久没有住人,沙墙上裂开了许多细小的缝,时不时还会掉落些沙渣下来。
顾漠带着顾山将杂物都搬了出来,拿出去年修缮用剩下的植物粘液一寸寸地填补着。
陶水下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完工了一半,空气里有一股明显属于草本植物的气味,谈不上好闻,但也不算太难闻,只是还得再晾凉,不然晚上指定熏得睡不着。
好在天气热,刚糊过的墙面与榻面吹一个下午就能干。
干了大半天活计的顾漠和顾山满脑门都是汗,唇角都干得发白起皮,陶水见状忙不迭送上了装满水的海螺壳。
她下来时突然觉得半壳水有点少,应该不够一大一小两个人喝,索性就着盖手的姿势,又偷偷往里头渡了些泉井水,液面刚好与海螺壳面齐平。
陶水平衡性欠佳,端着满水下沙梯时走得踉跄,时不时还会洒落一团两团,叫人看得心疼,幸而被顾漠迎上前来接了一把。
刚从灵泉井里取出的水还带着天然的沁凉,摸在燥热的手中体感分外舒服,而壳里分外干净的珍贵饮水更是叫人挪不开眼睛。
见顾漠只低头看着,并没有要举起来喝的意思,陶水看了眼不远处沉默等着的小男孩顾山,开口软声催促道:“你们喝嘛,我刚聚出来的,特意带过来给你们喝,小井也喝过,味道应该还不错的……”
在陶水的劝说下,顾漠方才抬起手喝了口海螺壳里的水,他的喉结上下缓慢滚动着,像是在品尝水液中的甘甜。
带着凉意的泉井水极快滋润了男人干燥发痛的唇舌与喉咙,一口净水入肚,简直酣畅淋漓。
顾漠忍不住又多喝了几口,才将剩下的大半壳水递去给顾山。
顾山不声不响蹲在旁边,见有喝的,他就伸手接过。
都是沙漠里土生土长的土著沙民,大家对水质的分辨不需要高精度的测量仪器,多数情况下光凭肉眼和嗅觉就能精准判断出水质的高低,而陶水送来的这一海螺壳水绝对是饮用水里少见金贵的那类。
不比成熟稳重,懂得缓慢喝水以便极大程度让身体吸收最多水分的哥哥顾漠,顾山喝起水来要牛饮得多。
或许他并不是不懂,只是首次碰见无味到过于甜美的泉井水,有些无法控制住自己。
先前陶水在顾家主屋同顾井一同聚水时,忘记了也品尝下对方聚集出来的水液,也正因此,她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女性从植物上聚出的水不光是颜色和水质,连味道都夹带了属于植株的腥涩。
甚至原料过于复杂多元的株块,从它们中聚出的水液滋味也掺杂多样,喝在嘴里口感各不相同。
习惯饮用从杂株上聚集出来的水液成自然的沙民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但当再喝到正常无味的水时,没有味道便会被硬生生衬托成甘冽可口,陶水的泉井水更是无论谁都抵抗不了的最纯净水。
顿时,无物到有些空旷的沙屋里只剩下顾山往嘴里灌水的“吨吨”声。
陶水想起屋外那只水缸,内心想洗澡的念头越发强烈,适时同顾漠说起借用的事来。
“当然可以,本来就应该要帮你准备的。”顾漠看着陶水,刚毅的面容柔和下来,一口应下,他以为陶水日常聚水需要用到器皿,“还有几只罐子,你可以捡里面好的挑。”
成功借到物件的陶水不免笑逐颜开起来,好看的眉眼弯成了月牙儿,她不禁打定主意等自己过两天攒完水痛快洗过澡后,就给顾漠提供水作为收留她的报答。
一天的时间过去得飞快,放在地面的物什很快又搬回了地下沙屋。
顾漠见陶水只对那只破水缸爱不释手,索性特意拿出剩余的一点植物粘液修补起缸上的裂痕来。
陶水不知道这么一小罐植物粘液有多稀罕难得,她看着顾漠将缸面补填完整,小脸高兴得红扑扑的,还特意拿出下午装模做样新聚出的一海螺壳水,绞湿旧布想要擦拭。
这活自然又被顾漠接过去做,男人的力气大,缸内的脏污和尘土被他一抹就掉,没一会儿功夫就被尽数拭去,直将那黑底的瓦缸擦得锃亮。
陶水见猎心喜,看向顾漠的眼眸里亮晶晶的,满眼都是感谢与钦佩。
外边的天色已然昏黑下来,连带沙屋里也光线不明,陶水的视力没有土著沙民好,她没能瞧见背对着她埋头做事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红了耳根。
出于给陶水归置暂住沙屋的原因,顾家的夜食比以往推迟了近两个钟头,大家索性将食盆搬到了霞光未落的地面来吃。
顾漠和顾山今日出了大力,两人显然体能消耗掉不少,而顾井为聚水同样消磨了许多精神,三人吃起植株来风卷残云,好像在吃什么美食似的,连带着陶水也没忍住就着他们的吃相多啃了几口,可惜还是吃不来。
不过能使陶水更兴奋的事,还得是那间新被收拾过的沙屋。
在异世他乡有个独住的地方总是能给人带来足够的安全感,陶水好不容易跟着大家把夜食吃完,刚准备窝进自己的小屋里,忽然怀中就被顾漠塞了一袋小浆果。
男人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低哑沉稳:“给你的,晚上饿了就吃。”
陶水慢了半拍抱住果袋子,抬起头试图捕捉顾漠的脸道谢:“啊,那个……谢谢你!”
可她的视力真的是很不好,在没有多少光亮的沙地里,她的视线无数次从顾漠坚毅的面颊上划过,最后只能落到他形象立体的身躯上。
“进去吧,下去的时候小心点。”顾漠帮陶水拉开栅栏门,不太放心地叮嘱道,“记得把门从里面拴好,有事就喊我。”
沙民们各个生就了一双好眼睛,能在只有一点光的沙漠夜晚里瞧清物事,不必在除冬天以外的季节浪费粪块点灯生火,但陶水看起来似乎不是这样。
偏偏陶水一点都不觉得有问题,抱着浆果袋拍了拍胸口:“没事的,你放心……“
眼下正值沙漠的夏季,昼长夜短是常态,她睡眠好,躺下闭上眼睛睡个觉的功夫天就亮了,自认不会耽误事。
顾漠见状,只好将让顾井去陪她一起睡的话咽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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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陶水一早就将闲置沙屋的内部一一看过,也对所有物品的摆放心中有数,下沙梯后直到走至沙榻旁都没撞上任何东西。
平坦的沙榻上已经被顾漠铺好了家中多余的毯席,供她坐卧睡觉绰绰有余。
不过难得有个正经休息的地方,喜爱干净的陶水把顾漠给的浆果放在榻上,自己则摸索着一旁的空水缸,就着宽敞的缸口,凝出水来给自己洗脸冲脚。
沙漠里的水精贵无比,陶水不好将用过的水倒去外头,也是自己觉得造孽,便都汇聚在水缸里。
反正洗脸冲脚的水并不算太脏,更何况都是她自己在用,到时候攒得多了,捏着鼻子站进去洗个战斗澡,去去掉身上沾染的尘土就好,不必过分讲究。
陶水简单把两只脚底板上的细沙冲干净,仰躺在沙榻上,一边空悬起恢复了洁净的白软脚丫晾干,一边取下系在发上的丝巾给自己擦着小脸上的水渍。
沙屋里黑乎乎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不过她先前干燥到出现血腥味的鼻腔,如今却因闻到屋子里的水汽而好受了许多。
陶水擦干脸,感受到原本细嫩的肌肤风吹日晒几日变得干燥不少,拿丝巾擦拭下还显得有些生疼,忙从灵泉井壁上抠下一块灵乳,搓化成粘稠的乳水,均匀涂抹在自己脸上。
清清凉凉的灵乳汁效果很好,就像厚敷了一层修复物质,被面颈上的毛孔无声吸收修补。
她的脸小,涂太多显得油腻累赘,为避免浪费,陶水索性将手心里剩下的全抹在了一双小脚上。
脚面成片的晒伤和划痕很快出现愈合的痒意,陶水看不见,也不敢去挠,她试图转移开自己注意力,吃起顾漠塞给她的那一小袋浆果来。
浆果从植条上摘下已有两天,尽管还是很甜,但避不可免开始发蔫。
天气太热,陶水一想到明天这些小果子或许就会腐烂,吃起来就不太节制,没多久便吃得一干二净,直把自己的小肚皮吃得滚圆,嘴巴里满是甜腻果香。
她怕蛀牙,还特意含了一大口泉井水想漱口,然而刚吸吮完手指上的泉水,才发现沙屋里根本没地方可以吐,要攒水洗澡的水缸想都别想,更不用说踩着刚洗干净的脚吐去外头。
陶水顿了顿,躺在沙榻上又懒得动弹,索性将口中的水全咽了下去,闭上眼睛安心睡觉。
荒漠里夜风呼嚎,躲在可以避风的庇护所里安稳睡大觉是件极幸福的事,陶水原本也是这样认为的,如果半夜她没有从一阵尿意中醒来的话。
沙屋的栅栏门上有细缝,灌得屋子里流风悉索,温温凉凉很是舒适。
陶水打着哈欠刚想爬起来去外头解手,忽然只感觉自己肩膀上有什么东西一掉,她毫无防备地伸手捞了一把,手感细溜长条,好似还在动,从她的指缝间游落了出去。
救命,是蛇!
陶水顿时吓得花容失色,疯了一般惊叫出声:“啊!”
她僵直着躯体,好半天才重新掌握住身体的控制权,手脚并用后退着下了沙榻,踉踉跄跄往沙梯那头跑,想跑到地面上去。
相隔不远的顾家主屋里,顾漠生性谨慎,并没有睡熟,因此一听到陶水的叫喊声,他立刻睁开了眼睛,起身赶去陶水那。
到了闲置的沙屋门口,栅栏门被从里面栓得死紧,顾漠打不开,敲门又没人应,听着里面陶水的惊叫心中越发着急,情急之下竟一脚将那门踹了开来。
恰逢陶水从沙屋内逃也似的扑出来,跌跌撞撞直摔到顾漠身上,扑了他个满怀。
顾漠及时搀扶住陶水,虚拢着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他望向黑黢黢的沙屋里,低声询问道:“怎么了?“
“蛇……有蛇!“上气不接下气的陶水顾不得回答详细,她几乎被吓破了胆,还以为蛇追在她身后,一个劲地直往顾漠身上爬。
顾漠闻言皱起了眉,但当下不是进屋去寻蛇的时候,他只好配合陶水的姿势,顺势将她高高地拖抱起来,低头去看她没有被衣袍遮掩住的小腿和脚面。
“有没有被咬?“男人的声音里带着安抚和关心。
陶水有点被安慰到,但还是不敢下来,一双环着顾漠脖颈的细臂搂得死紧。
“我也不知道,应该没有吧……“她吸了吸鼻子,眼眸里水汪汪的,小模样可怜兮兮。
忽然想起了什么般,陶水着重强调道:”好长一条!,呜,我不小心摸到了……“
“没事,别怕。“顾漠单臂拖着陶水的腰臀,另一只手捉住她的脚腕借着天上的极光翻来覆去地看,他还是有点不放心,必须要亲眼验查才好。
于是等到顾山和顾井从主屋里跑上来,周围其他几户沙民听见动静也纷纷赶到后,瞧见的便是身娇体软的陶水泪眼朦胧地坐在顾漠的臂弯里,而后者正握着她的小腿一寸寸查看,生怕哪里被蛇咬了洞。
对于北部的沙户来说,有蛇进门是件好事,通常意味着家里有肉吃了。
毕竟在聚集地周边的植被渐渐稀疏退化后,已经许久不见野物的踪影,别说蛇鼠兔豚,平常就连蝎子蜥蜴也不见一两只,吃上顿肉比喝水还难,大多只能等到沙商上门,从他们那里换到一些肉干解馋。
临近天明,地处北部聚集地角落的顾家头次这么热闹,甚至还奢侈地亮起了两三盏骆驼粪干制成的灯盏。
好几个沙民提着从家里带来的粪灯,各个摩拳擦掌,想要进顾家的沙屋帮陶水捉蛇。
在顾漠的带领下,男沙民们很快都跟着他下了沙屋,就连顾山也被派到任务,蹲守在屋门口,防止屋里的蛇偷跑出去。
陶水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一些,趁着大家都在地下,她在顾井的陪伴下,去顾家主屋屋后的窄棚里上了个厕所。
这间露天的小棚子由石块和沙墙搭成,最里头挖了一个深洞,旁边是一堆细沙,每次上完后撒上些细沙就能掩盖住,非常方便。
陶水来的时候没来得及四处看看,当下才发现还有这么个地方,像是以前栓过动物,一些口嚼和绳柱还丢在角落里,只是看上去有些年头,破旧不堪。
她的心情不算安逸,又惦记着生怕哪里再跑出来一条蛇,解完手后没多停留,赶紧跟着顾井回到了屋前。
而地下沙屋里,沙民们之间的气氛却像过年那般亢奋。
他们翻遍所有物什摆设,不仅搜罗出了一条细长的沙蛇,还在陶水榻前的那只水缸里找到更多,众人看见的时候,数条大蛇在里面翻滚纠结,搅得里头的水哗哗作响,却又碍于缸面光滑爬不上来,被生生困在一处。
春夏两季是沙地动物的繁殖季,受体内趋水性的影响,这些蛇会本能寻找有优质水源的地方□□繁衍,于是一条条趁着夜色闯进了陶水的沙屋,还落进了水缸中被困住。
见不太好捉,沙民们索性把那条小的沙蛇也丢进了水缸,齐心协力扛着缸上了地面。
陶水没敢去看,苍白着小脸站在一旁。
倒是顾井看热闹不嫌事大,凑上去瞧了几眼,又跑回来对陶水复述。
她还算体贴,没明晃晃地告诉陶水里头究竟有几条,每条到底有多大,只是用赞叹般的语气感慨陶水在水缸里聚水的水质和水量又好又多到连蛇都能吸引来,马上家里也能有不少蛇肉可以吃,小姑娘想想都美。
男沙民碰上蛇游进屋里的事大多心宽,眼疾手快捉住后,拿去外头也是很好的谈资和能力的体现,而放在女沙民身上,则是对她们聚水资质的最佳赞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