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有疾,疾在卿 第24章

作者:百年孤春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穿越重生

  郁卿才不顺着?他回答,反唇相讥:“贺楼敬,你一个云游画师,消息还挺灵通。”

  贺楼敬嬉皮笑脸道:“这不是为薛郎的学生家画过天王图么?他们说夫子夏天就要辞别书院了。”

  郁卿坐在柜台前?,抬起眼直截了当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卿妹明知?故问。”贺楼敬眉眼含笑,弯起薄唇,小心翼翼抽出?一张画卷摊开,露出?画上缺了脸的观音:“这画倾注在下毕生心血,只愿此生能完工。”

  郁卿见过这画许多?回,每一次都不禁被纸上观音抓住视线。

  不同于时?下盘坐宝莲,端庄慈祥的菩萨。这画中观音身姿如惊鸿,立于阔海云间?,蕙带当风。莹莹微光映照她如白瓷般细腻的肌肤,若一个将乘风而去,却不舍世间?的少女,却兼具了悲悯的神性。

  郁卿曾与易听雪去石城沙漠游玩,沙漠边有一巨湖,名为热海。那日天光晦暗,她站在无尽大泽边,看见水中自己?轮廓的倒影,遂明白为何贺楼敬非要画她脸不可。

  实?在是太像了。

  可他们平生素不相识。

  贺楼敬说观音像的身姿轮廓,没有参考任何人,完全是多?年空想捏造而成,凝聚他一生中,所有对?美的极致造诣。

  但他想象不出?观音的脸,他画了成堆草稿,都不够满意,遂背上行囊,离开家乡,四处云游,期待某天能妙手偶得之。

  因此,二人在江都相见的那一刻,贺楼敬才如此孟浪,像个痴人。

  郁卿听完差点翻白眼,谁家正经?郎君,大街上拉着?只见过一面的娘子,要请她去客栈里画像?

  “我最后再说一遍,我不想被画下来?。”郁卿耐心威胁道,“你再死缠烂打,我让我家郎君把你撵出?去了。”

  贺楼敬急切解释:“卿妹为何如此决绝,我又不敢夺人所爱。”

  “不敢?”郁卿眯了眯眼,抄起剪刀,指着?他的脸,一步步逼近:“什么不敢?我看你想了很多?遍吧?”

  贺楼敬跳起来?,叼着?笔双手举起,绕着?圈躲:“别别别冲动!我真不敢!人在世上还论迹不论心呢我什么都没做!别赶了我走我走。”

  郁卿也就故意吓唬他,看他一副慌张模样,噗地笑出?声,将剪刀拍在柜上。

  贺楼敬耳尖发烫,蓦地想起她已嫁作?他人妇,叹了口气:“那我先走了哦。”

  郁卿斜眼盯着?他离去。

  晚上她和易听雪去刘家吃饭,阿珠还问起贺楼敬。郁卿顶着?一桌人好奇的目光,不咸不淡道:“他来?订衣衫的,我说关门了。”

  刘大夫点着?拐杖问:“铺子里的画像就是他画的?”

  郁卿嗯了声。

  一开始她在石城镇起了裁缝铺子,只有寥寥一两个胡商来?。

  胡商买了衣服就走,数年也不会归来?,无人得知?她手艺究竟好不好。

  贺楼敬游至此地,在大街上撞见郁卿,知?晓她铺面生意不好,就给胡商画了六幅不同衣冠的肖像,一张赠与胡商,五张挂在郁卿铺中。

  自此胡商们来?到此地,看见墙上着?大虞衣冠的挂像竟是胡人,心生亲切,走进来?订衣裳,一来?二去许多?变成熟客。

  刘大夫若有所思?道:“那你觉得他如何?”

  此话一出?,刘白英夫妇,阿珠,刘大夫,易听雪,和家里的大黄狗,白狸奴,都炯炯有神盯着?她,似是不想放过她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郁卿脸腾的红了,又觉得可笑:“他如何同我有什么干系。”

  刘白英的夫人笑道:“贺楼敬在石城最好的客栈一住就是两年,得花不少银子啊,定是家底丰厚!卿妹若跟了他,也能游历四海。”

  郁卿可没想到这一点,连忙摆手:“我喜欢待在家里,到处跑太累了。”

  刘大夫点头:“有道是父母在,不远游。他唯一的长处就是生得俊俏,惹得咱们卿卿喜欢。但这点也不好,男子不可生得太俊,容易长成招蜂引蝶忘恩负义之辈!万一嫁过去受了委屈,咱们又不在身边,啊谁来?撑腰?”

  郁卿头疼:“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刘白英颔首道:“父亲所言没错,品行比外貌家底都重要。他老大不小,却居无定所,难免令人不放心。卿妹要谨慎。”

  总算听到公道话,郁卿连忙附和:“大哥所言极是。”

  刘白英:“下次叫他来?家里吃饭,大哥帮你相看。”

  郁卿一口饭呛到嗓子,猛地咳嗽。

  易听雪赶紧丢下筷子,帮她顺气,皱眉抱怨众人:“少瞎问了。我早打听过,贺楼敬姓贺楼,不姓贺。他是个北凉与汉人的混血,如今大虞上下无不痛恨北凉。卿妹嫁给他,生下的孩子都要遭白眼。”

  郁卿扶额长叹:“怎么都想到孩子上去了?”

  阿珠突然跳过来?:“说得对?!走马街上的乞儿小如罗就是半个北凉人,我们都叫他小啰啰。”

  郁卿拉住她叮嘱:“阿珠是善良的小宝宝,不可以欺负人家哦。”

  阿珠想了想,摇摇头:“我暂时?没有,我还给他吃的呢。”

  郁卿笑着?揉揉她脑袋。

  众人听到贺楼敬是半个北凉人,再也没有提起过他。

  晚饭后,郁卿回家继续做衣裳,易听雪在旁边批阅学生的功课。她天不亮就起床读书,白日去书院,晚上批完功课,夜里还要再苦读一阵,十分?辛苦。

  郁卿知?道她想考中进士做官,从不说让她注意身体?。只是默默在易听雪上桌前?就磨好墨,添好纸,修剪笔尖的碎毛,去铁匠铺专门打了两盏烛台,又炖好鸡汤,还给她缝了件新的裹胸衣。

  起初易听雪受宠若惊,道:“你不必做这些,我们不是夫妻,更不是主仆。”

  郁卿看她紧张模样,故意眨眨眼逗她:“薛大人,糟糠之妻不下堂,记得以后给小的挣诰命啊。”

  易听雪又好气又好笑:“我才刚刚中举你就如此贪心,小心我及第前?休了你。”

  郁卿面无表情,捂着?耳朵:“没听见没听见,只听见薛大人说要给我一品诰命。”

  易听雪瞪了她一眼,扭头看书去了。但被她这么一闹,心上的重压顿时?减轻不少,连看书都快了许多?。

  熄了灯,二人东西各占一床,放下纱帐躺着?聊天。

  易听雪朝着?郁卿感叹:“你若真?心仪那个贺楼敬,嫁他也行,等我登科及第,外放做官,你们跟着?我便?是。有我在,不会让你的孩子遭白眼。”

  郁卿本?来?困得快睡着?,一听这话被吓精神了,感动之余,实?在无以为报。于是她跳下床来?到易听雪床前?,给她被子掀到脸上,蒙住她的头,嘟囔道:“姐姐你快睡吧,别做梦了。”

  易听雪:“……”

  看来?是真?的不喜欢。

  郁卿趴回床上,迷迷糊糊又要睡着?时?,听见易听雪忧虑的声音传来?:“你若跟着?我上京,就开不成铺子了。”

  哪里有官家娘子临街当裁缝?

  郁卿莞尔:“那你当官赚钱,给我盘下一个铺面,我做东家,不声张便?是。你放一万个心去考,其他事?咱们能一起解决。”

  易听雪翻了个身,叹气:“我若真?是个男的,定要娶你为妻。”

  郁卿:“可惜薛大人已有夫人了。”

  易听雪禁不住笑出?声,心想若是能进士及第,留京城做官,一定要在同僚里给她相看个好夫家,绝不能像林渊那样忘恩负义。

  这几年卿妹的性子都开朗多?了。在白山镇那段时?日,她每天木愣愣地做着?针线,为了林渊整日犹豫彷徨,一副为情所困模样,任谁看了都着?急。

  -

  离开石城镇那一日,恰逢阴天。

  风萧萧卷起荒草,遍眼是黄沙,平白添了伤心意。

  众人围在镇口,送别二人,车队的胡商们见此也惊讶,只觉得刘卿和她的夫家不是一般人物。

  阿珠抱着?郁卿嚎啕大哭,哭喊着?要郁卿别走,刘白英夫妇也抹着?眼泪。

  唯有刘大夫笑呵呵道:“行了,咱们薛郎有出?息,卿妹跟着?就是京都的官家娘子。若薛郎考不中,也莫要难过,回来?便?是,石城镇虽是边关弹丸之地,但也是家,不能嫌弃!”

  一旁,易听雪书院的学生们暗中嘀咕:“这老头,哪有咒薛先生考不中的。”

  郁卿难过得一直流泪,抱着?刘大夫的手臂哭。她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过这天到来?时?,她竟如此不舍。

  但胡商们要启程,两人也不得不走。就这样一路走,一路送,直到十里开外,郁卿才狠心赶了刘大夫他们回去。

  易听雪放下车帘,皱眉道:“若不然你就留在石城镇吧。”

  郁卿擦干泪痕,摇摇头:“他还有大哥大嫂一家,但你呢?”

  易听雪板着?脸:“我一个人也行。”

  郁卿拍她:“我们从宁州就说好一起走,糟糠之妻不下堂,薛大人不能忘恩负义啊!”

  易听雪离别时?没哭,此刻却低头抿紧了唇。

  此行一路畅通无阻,连易听雪都惊讶能走得这么顺。从前?先皇在时?,山里常有匪贼,路上也有各道关卡,故意收取行人过路费。

  今上登基后,以雷霆手段彻查各郡县流民,大批匪贼被剿灭和招安,派出?的巡察使甚至到过石城镇。

  二人进京畿道时?,与胡商分?别,天色已晚,便?在文昌县落脚住店。

  此时?进京的人多?是赶考举子,因而店中十几桌吃饭的热热闹闹,都是手捧书卷的读书人,满酒楼的之乎者也,高叹阔论。

  易听雪找了人拼桌,郁卿拦住手忙脚乱的小二道:“来?两碗羊肉汤饼!”

  二人在木桌前?落座,郁卿嫌桌子不够干净,取出?帕巾又擦了两遍。她头戴帷帽,隔着?纱也能感受到对?面书生探究的目光。

  易听雪也注意到了,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对?面书生,道:“这位郎君,怎么称呼?”

  书生被吓了一跳,顿时?涨红了脸给郁卿二人道歉,又说:“郎君出?门赶考,还有贤妻帮衬,实?在教人羡慕。”

  说完他也没脸同二人坐在一起,胡乱吃完汤饼,撂筷子就跑了。

  一同拼桌的还有一位老举子,眉须俱白,见此提点道:“尊夫人生得太出?挑,还是少在人前?露面。兴许在你家乡,你能护得住她。但京畿道人多?水深,一块牌匾掉下来?都能砸到几个四品大员。”

  易听雪和郁卿对?视一眼,都心道是得注意一点,二人向老举子笑着?搭起闲话。

  郁卿问:“文昌县这个名起得真?好,往年是否有许多?学子在此停留,烧香拜佛?”

  老举子哈哈大笑:“今上登基才有。”

  “这是为何?”

  老举子左右两顾,压低声音:“此地四年前?还唤作?临昌,为了避天子名讳,才改成了文昌。”

  又说了些其他话,两人吃完汤饼上楼进屋。小小一间?房,易听雪收拾床铺,郁卿点起蜡烛时?,忽然想到,天下是谢家的,建宁王叫谢非轶,那天子呢?

  郁卿问:“天子叫谢非临吗?”

  易听雪笑了:“你怎么连天子的名讳都不清楚。”

  “都说了是名讳嘛,平时?都尊称今上、天子的,再从前?都叫太子殿下,没人提过他叫什么名字。”

  再说了,石城镇离京都那么远,她知?道县令的名字就行了,但天子叫什么,郁卿从没想过要问,横竖知?道京都里有这么个人就是了。

  易听雪怔愣片刻,笑道:“也是,我从小生在京都,所以才知?晓。天子名谢临渊,临渊羡鱼的临渊。”

  说完二人俱是一愣,彼此相看,竟僵在原地。

上一篇:好大儿快穿指南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