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听海观澜
“我?就是?用这张弓杀了第一个人?。”
明棠看向这张弓的目光瞬时?有些变化。
她此前自然知?道裴钺去过?边关,十之八九也亲自动手终结过他人的性命,却?向来未深想过?,此时听见裴钺轻描淡写说出来,因早先做过?心理?建设,不算惊讶,但也无法再平静下去,脑中纷纷乱乱不知闪过了些什么念头?,回过?神来,下意识问道:“当时?是?什么情?形,可有受伤?”
按裴钺的描述,虽然当时规模不大,应该是?类似游击,但他当时?毕竟是?个兴冲冲去寻兄长的少年人?,初出茅庐就被兄长带去与人厮杀,恐怕很难适应。
裴钺摇摇头?,笑意渐深:“并无。”
现在回想当时?的情?景,初次杀人的不适已经烟消云散,事实上因用的是?远程兵器,裴钺一箭射出,对方应声而倒,很难让他有过于鲜明的记忆。
倒是?归营后的场景让他时?至今日依旧难以忘怀。
彼时?寒风凌冽,营中旗帜随风漫卷,战斗过?后,士卒们坐在篝火旁饮着大碗的酒,裴钧甲胄仍未离身,听着亲卫们带着赞许地评价裴钺今日的表现,朗笑出声,随后重重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什么都没说,转身席地而坐,与士卒们举碗共饮。
而也正是?裴钧当时?的表现让裴钺彻底对兄长明明可以留在京城,却?仍要?常驻边关的行为释怀。
明棠非是?亲历者?,也只能通过?裴钺的转述获知?当时?的情?景,自然也便能轻易判断出裴钺话中蕴含的情?感,犹豫着问道:“你似乎并不遗憾兄长常年在外?”
提起那时?的情?景,裴钺有释然,有怀念,却?看不出遗憾。
裴钺点点头?,举目环顾一周,拉着她在坐榻上坐下,轻声道:“你大约也知?道一些我?们家中的事。”
明棠点点头?,裴家在京都豪门重,嫡支一向算少的,家里的事也不多,她当日决意嫁过?来,自然不可能对裴家之事一无所知?。只是?定然不可能有裴钺知?道得清楚就是?了。
裴钺大约早已决定从?头?说起,也不去问明棠知?道的是?哪些部分,只轻声道:“母亲当日嫁入裴家家门,两人?也算是?公府侯门,门当户对,祖父祖母又一向喜欢母亲,初时?大约也有过?一段琴瑟和鸣的日子。兄长就是?在这时?候降生的。以母亲对待阿泽的模样,你大约能想见当日她初为人?母,对兄长有多疼爱。据家中老人?所说,家中其余人?对兄长的疼爱又要?更甚十倍。”
原来你们家疼孩子是?一脉相传......更甚十倍,明棠真有些无法想象。
前儿裴夫人?刚把浴佛节时?许给裴泽的一荷包金佛豆兑现了,足金足两,裴泽兴冲冲去接时?险些没捧住,旋即就开?始拿金佛豆扔着玩儿。那天他身边跟着的奶娘侍女?等人?不知?多提了多少心,生怕一个没看住,让他丢了佛豆,或是?更严重些,吞一个下去。
不过?,以此开?篇,又亲眼所见裴钺与定国?公关系有多僵硬,明棠早已被压下的好奇心重又翻腾而上,总不能长子还是?疼宠非凡,次子却?是?如同仇寇吧。
裴钺已陷入了回忆中,继续道:“好景不长,兄长五岁那年,他从?府外带回来一个女?子,十分宠爱。祖父祖母多番训斥也不改他心意。待那女?子怀有身孕后,更是?闹得府中不成样子,更是?冲撞了那时?身怀有孕的母亲。”
“府中不安稳,母亲那段时?日本就多思多虑,我?的二哥或是?二姐就没有保住。外祖母去得早,母亲本就性情?强硬,向来眼中揉不得沙子,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带着陪房强闯了他的院落,把那自知?犯了错的女?子拖出来杖毙。”
话至此处,都是?京城中早就流传过?的八卦,明棠此前已有所耳闻,更知?道裴夫人?因这件事一直被一些人?私下诟病性子太过?傲慢,此时?坐在裴钺身旁,却?是?不由道:“母亲实在坚强,倒是?兄长,当时?恐怕心下十分惶惑。”
那女?子既怀有身孕,当时?的情?形定然不是?强闯二字就能带过?的,便是?为此训斥过?定国?公的老国?公老夫人?,恐怕也不会乐见裴夫人?对那女?子下杀手?,十有八九提过?等那孩子降世?再做处置。裴夫人?还沉浸在丧子之痛中,身体或许还没康复,立时?就能硬顶着压力把这件事办成了,这之后的小二十年还能住着静华堂,安稳地当着定国?公府的家,明棠越想越觉得她了不起。
而裴钧,作为独生子,之前还是?京城模范家庭,一夜之间父母翻脸,搞出这样的大事,就算当时?年纪不大,兴许不记事,怕也要?受到?一些影响的。
裴钺点点头?:“母亲的确非常人?。”兴许也不知?该用怎样的话语来形容了,裴钺只好维持着语调的平静,淡淡道,“那日过?后,母亲与他便再未同过?房,后来母亲调养好了身子,想再要?一个孩子作伴,请他去了几日,便有了我?。至于兄长,幼时?家中一切和睦,因而与我?不同,对他很有几分孺慕之情?,后来他常年留在边城,多半也有不想亲见家中如此的缘故在。”
请他去了几日...明棠这才解了心中疑惑:怪不得以裴夫人?和定国?公的夫妻关系,在那件事之后竟然还能再养育二胎...原来是?这么回事。
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去父留子?
这事便是?放到?后世?也称不上常见,裴夫人?竟然早在二十余年前就已经做出来了,怪不得裴钺说话时?语气这么奇怪...
但...明棠不由追问:“你是?如何得知?的?”按理?来说,作为家中小辈,想查一些家里早年的事,难度不算太大,但涉及当事人?主观的想法,这又不一样了。
总不能是?裴钺去问了林妈妈吧?跟了裴夫人?一辈子,的确有可能知?道裴夫人?那段时?间的想法。
裴钺顺畅了一晚上,竟有些卡壳,语塞了半晌,方才轻咳一声,有些尴尬:“我?那时?候在家中到?处想知?道那些年发生的事,自然瞒不过?母亲...她把我?叫去,自己告诉我?的。”
七八岁,狗都嫌,裴钺七八岁的时?候也逃不脱这个定律。家里气氛那么奇怪,他作为一个天资聪颖的小孩当然会有自己的想法,便自以为能瞒过?大人?,自顾自做着小动作,每天寻找着蛛丝马迹。
但这就如同在老师眼皮底下做小动作,他在府中询问旧事怎么可能瞒得过?管着家中上上下下的裴夫人??
冷眼旁观了几天,见裴钺的确好奇,也知?道了许多零零碎碎的消息,眼看着裴钺随着查到?的越来越多,性情?都有些蔫儿了,裴夫人?当机立断,直接与裴钺来了个促膝长谈。
待裴钺从?当事人?那里确认了父母感情?已经破裂,父亲还是?那个在他观念里错得更多的人?,立时?也开?始疑惑为什么都这样了还会有他。
裴夫人?当时?那淡然又理?直气壮的语调裴钺直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阿钺,是?母亲想要?你,就有了你,你只要?知?道这事就好了。”
等被震住的裴钺渐渐知?道了生儿育女?是?怎么一回事,再回忆裴夫人?当时?的话,自然又有了不一样的体会,心中那个原本就模糊的父亲的形象也越发淡了。
的确如裴夫人?所说——他只要?知?道母亲是?期许着他的出生的,这就够了。
许是?知?道即便不甚在意世?人?口舌,初次听到?这样的消息也要?心下震惊,裴钺贴心地沉默片刻,给明棠留足了反映的时?间。
明棠也的确一时?忘了回话,却?是?禁不住在脑中想象当年裴夫人?是?何等样风采。待渐渐从?联想中回过?神,心中也有所明悟:这么来讲,当年定国?公与裴夫人?已是?相看两厌,却?因裴夫人?想要?再要?个孩子不得不配合,对裴钺是?现如今的态度也就可以想见了。
而裴钺与母亲亲近,即便幼时?可能向往过?父爱,此后知?道了当时?的事,定国?公又不主动软化关系,何况还有个如父般的长兄,对定国?公冷淡以至于冷漠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至于裴钧...幼时?也是?被家人?捧在手?心过?的,而后在将?将?记事的年纪家庭破裂,待有了个比自己小十余岁的弟弟后,加倍用心,也是?可以想见的事。
明棠环视一周,轻声询问:“这里都是?兄长曾送给过?你的旧物吗?”
裴钺点点头?:“是?。这屋子曾是?兄长磨我?性子用的地方,但凡我?有不是?处,总要?在里面这里一个人?待上几个时?辰。后来兄长战死,未免时?日久了有所遗漏,就把诚毅堂中与兄长有关的物件都收了进来,大都是?我?幼时?用过?的。”
他说着话,露出回忆的神色,起身到?墙边开?了其中一只箱笼,将?烛光一照,躬身取出箱中一支才及他小臂长的马鞭,笑着道:“差点把这个忘了,年前把照夜怀的小马驹许给了阿泽,几个月过?去,怕是?照夜要?生小马了。这鞭子还是?我?这个岁数学骑马时?候用过?的,正合阿泽用。”
明棠见那马鞭玲珑细巧,不禁问道:“这也是?兄长做的?真是?长兄如父了,考虑得这样周到?。”
裴钺一怔:“这倒不是?,不过?是?他亲自盯着做的,也差不离。”说着,忽而将?手?中鞭子挽了个鞭花,笑道,“如今也不怕幼娘你笑话,我?小时?候还真想过?为何兄长不是?我?父亲。如今已年长,自然知?道有些事强求不来,即便身上流着同样的血,也未必有亲人?的情?份。如今既然是?两相无缘,他既不认我?,我?亦不认他,他的血脉我?自然也不必传承下去罢了。”
裴钺轻描淡写,又透露出一件明棠早先好奇过?的答案,由不得她心中有些复杂。——因没有父子缘分,连身体里传承自父亲的血脉都不愿继续传承,这在时?下极其看重香火传承的风气中可谓是?极其罕见了。
见气氛微微沉重,明棠有意调节,悄悄往门边蹭了几步,笑道:“原来是?这样。阿钺你可知?道,当然裴家明知?我?子嗣不利,却?还求亲与我?,我?私下里很是?怀疑过?你是?不是?有些妨碍,要?拿我?做遮掩呢!”
裴钺登时?愣住,再没想过?他还有被人?怀疑那方面有问题的一天,还是?被他的妻子。
大约身为男性,总有些奇怪的执念,裴钺平日里再是?稳重,如今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乍听此言,自然羞恼,立时?就要?拿住明棠,抬头?却?只见她脚步轻灵,早往外间去了。
两人?一个追一个走,明棠哪里是?裴钺的对手??还没走出书房就被拿住了手?腕,只好一脚踏在正堂,一脚踩在书房,倚在书房的门框上与裴钺求饶:“都是?先时?不知?道的缘故,如今自不会这样想了。”
说笑几句,早先那有些沉郁的气氛早已不翼而飞,转而聊起了各自幼时?的趣事。
正说到?幼时?因为什么缘故被家里罚过?,闻荷掀帘而入,见两人?的模样,立时?止步,就要?作势出去。
明棠不用想就知?道,她必定是?代表诚毅堂上下其他侍女?们过?来为明琬的喜事道贺的,若让她就这样出去了,不知?道那些人?要?脑补些什么,挥手?叫她:“急什么,折柳呢,怎么不见?”
“折柳今儿在铺子里有事,不回来了。”闻荷说着话,就势过?去,偷偷看了眼已踱步到?书桌旁的裴钺,凑到?明棠身旁,嘿嘿一笑,正要?说笑两句,忽而轻咳一声,惊讶道:“小姐你是?钻了哪里的灰窝,怎么一身的灰尘气?”
明棠:......
那屋子关了怕不是?有多半年,可不是?积了一层灰?方才不觉得,此时?被指了出来,明棠也不免奇怪自己怎么后知?后觉。
到?净房洗了手?,一边随口叮嘱闻荷:“寻两个妥当人?,明日把书房东边那间屋子细细整理?一遍,别乱了里面的东西。”
闻荷闻言立时?大喜,激动地惊呼一声:“赢了赢了!”
话一出口,见明棠已经停住动作,意味深长地看过?来,立时?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和盘托出:“那屋子我?们也好奇过?嘛,都知?道那地方兴许很重要?,就赌世?子爷什么时?候邀您进去看看。折柳说是?,以小姐您的心性,怕是?世?子下了锁,您也不会进去,兴许最早也要?今年秋晒书时?候了。我?觉得小姐您和世?子现下琴瑟和鸣,我?瞧着比先头?那个姑爷还要?更亲近些,定然晚不到?那时?候,说不得哪天一时?兴起,就进去看一看了。”
果不其然,这两位一会儿没见,就去弄了一身的灰。
闻荷想着自己要?赢到?手?的十两银子心情?大好,明棠却?是?一时?怔住,哪还不明白自己已不知?不觉往前走了一步。
若不然,就像折柳说的,她今日定会找个旁的理?由推辞了去......
果真是?当局者?迷吗?
明棠不觉一笑,见闻荷依旧在傻乐,指尖在她额头?轻轻一点,把她从?发财梦中唤醒,“哼”了一声,道:“私底下拿我?作筏子,还敢当着我?的面说出来,难道不知?道‘见一面、分一半’的道理??你也算是?托我?的福赢了折柳的钱,回头?记得拿到?手?了往我?匣子里分一半。”
闻荷笑容登时?一滞,见自家小姐已擦了手?往外走了,拖长声音,无奈道:“好——”
果真是?,什么都耽搁不了自家小姐的爱财本性。
第91章
闻荷跟着明棠这些年, 手头向来宽松,这次又是吃了?折柳的大户,虽说银子还没到手先折了?一半, 但见明棠并不因她们两个私底下议论主人家的私事, 又婉转应了?她们两个关于?夫妻二人感情进度的猜测,松了?口气之余, 又由?衷为?明棠觉得欣慰。
——世子眼见着对自家小姐上心, 人品样貌又较之先头那个强了?百倍, 以往她与折柳就觉得两人实在般配, 有时候察觉她如之前一般只是淡淡地?过日子, 还私下里悄悄为?世子焦急过。如今小姐似是也动了?心思,以后二人琴瑟和鸣, 又养着小世子, 日后必然是一路顺遂了?。
压抑着心头的躁动, 闻荷如往常一般按部就班做着事,只悄悄给折柳使了?眼色,晚间两人就默契地?躺在了?一张床上说着夜话。
听了?闻荷的转述, 果然折柳也很是激动, 丝毫未将自己输了?赌约的事放在心上, 小声感慨:“我还以为?按小姐素来的模样,不会对世子的事有什么好奇的心思呢, 看来还是我这些日子在外面行走的多了?,不比你日日陪着看得准。”
先时那姓陈的在外头有了?人,折柳还切实担忧过小姐会不会因此?伤心, 等见了?明棠毫不犹豫就要和离的模样,又觉得先前那个婚前就认识,最后却是个不怎么好的结局。前车之鉴, 如今即便世子千好万好,小姐恐怕也不会轻易对人动心思。也是因此?,折柳跟闻荷打赌时一通分析,说得头头是道?,实则早就断定自己要赚一笔小小的外快。
两人毕竟是从小一起在明棠身边的,好的如一个人一般,闻荷一听就知道?她的言外之意,立即道?:“你本来对这些事也不上心,先前你还觉得小姐是跟先头那个有些许情分才肯点头的呢。依我看,小姐就是觉得年纪到了?,不成婚不大好,瞧着那姓陈的还算精明,不会随意得罪了?小姐去,才肯嫁的,情分兴许也有,不过那点情分在小姐心里估计也不值当小姐为?了?跟他继续过日子好好筹谋就是了?。”
若不然,一个外室罢了?,想要拿捏怎么都?能拿捏得住。
说起这个,两人不免又追忆起当时的情景,折柳不禁道?:“如今想来,的确是我想多了?,小姐行事总是随心。”做什么事都?只求一个心里舒坦,即便不能随心所欲,也要在有限的选择里寻一个最合心意的。
前头婚姻不顺,说和离就和离,后头觉得在家里不大好,有了?新?的选择,又是利索进了?裴家的门。如今世子是个好人,小姐若是真动了?情思,怕也不会因前番之事有什么顾忌,只要随心而动。只盼着这回两人能百年好合,不要再让小姐有放弃的念头。
两人在这里小声回顾着一路走来这些事,不远处正房里,明棠听着身侧裴钺平稳的呼吸声,也在仔细理着自己的思绪。
然而理了?半晌,从她去岁端午隔江惊鸿一瞥想到现在,越是回忆,越觉得今日她那一瞬的明悟果真是对的:她似乎的确是对裴钺有了?几分意思。
不过也正如折柳和闻荷所猜测的,明棠只在分析清楚自己的心情那一瞬有了?些心情波动,随后立即决定坦然面对:本来裴钺就是个万中无?一的帅哥,两人平日里相处又十分和谐,年轻男女日日相对,对彼此?产生?好感不是很理所应当么?
前世今生?两辈子加起来,明棠看小说时候就不喜欢那种分明对彼此?有好感,却因各种各样原因否定自我,导致两人平生?波折的情节,只觉得十分没有必要。
如今轮到自己...
明棠转头看了?眼裴钺,见他已睡熟了?,闭上双眼时显出一种白?日里少?见的稚气,仔细品味着心中升腾而起的柔软情绪,悄悄拨弄了?一下他浓黑的睫毛,明棠十分满意地?闭上双眼。
喜欢上了?合法对象而已,她也还是她自己,又不是天塌了?,睡觉睡觉。
隔天晨起,明棠整个人都?因为?昨天睡前对自己感情状态的分析而神清气爽,颇有几分愉悦。
裴钺显然是第一时间察觉她心情明媚,却不知这份好心情从而而来,疑惑地?看了?一眼,立即就被明棠的话弄得面上一热,快速洗漱后出了?正房。
“晨起见到阿钺,禁不住高兴而已。”
这样的话,明棠从前也并不是没有说过类似的,但说话时的神态、语调乃至明棠的表情,都?让裴钺明白?地?感觉到,这次和之前是不一样的。
至于?是哪里不一样......裴钺边走边回忆,心头却情不自禁升腾出一种轻飘飘的愉悦,慢慢溢到脸上,让他不自觉挂上了笑意。
这份不一样又是从何而来,裴钺不是蠢人,只隔了?一夜而已,自然联想到明棠昨日面对自己的邀请时那一瞬的犹豫,和随即的向前。
想来是她昨日事后回想,也意识到了?愿意听他分享过往,这背后的意味?裴钺不是头一次揣摩别?人的想法,也知道?人下意识的举动往往蕴含着她内心深处的想法。
窥探到明棠的变化,裴钺脚步都轻快了些。
另一头,见世子出了?门,闻荷顶着眼下两抹青黑进了正房,当着明棠的面神神秘秘自袖中取了个银锭子放进钱匣里,揶揄道?:“昨儿折柳现给的,整五两的银锭子,小姐分了?我赢的银子,可要称一称看看重量?”
“这倒是不必,改明儿等你想好以后是要留在我身边,或是有了?意中人要成亲的时候,我总要与你些东西傍身的,这就当作添头,原模原样还给你拿回去就是了?。便是缺斤少?两的,也亏不到我身上。”
闻荷当即应下,喜滋滋道?:“那就多谢小姐了?。不过日后的事暂且说不准,折柳是定了?的,我还要再看看,反正我年岁不大,过一两年也还不出格,到时候小姐别?忘了?才好。”
说着话,上前去与明棠挑今日要戴的首饰。
待闻荷走近,明棠见她气色不好,不由?无?奈:“有话跟折柳说也不用熬到那么晚,还怕白?日里没有你们俩说话的时候?”
不用想就知道?,这两个人昨天晚上肯定把她与裴钺自认识到现在的事都?重新?翻出来想了?一遍聊了?一遍,附加上许多对她心理活动的猜测,其中还必然夹杂着许多对陈文?耀的坏话,直到实在是不睡不行了?,才意犹未尽地?去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