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绛红
不过这一次祝遥栀走得很小心,稳稳当当地下了轿子。
魔尊走在她前面,还是一言不发,高大身形投下的阴影几乎要将她笼罩。
祝遥栀被触手拉着,乖乖跟在祂身后。
夜色已深,曲折回廊上挂着白骨宫灯,猩红灯火飘下细碎的金砂,狰狞而华艳。
一路沉默,直到走进寝殿,邪神对跪下行礼的侍女说:“去备水。”
“是。”侍女起身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祝遥栀正好也想洗个澡,刚才的夜宴毕竟杀了几个魔修,她隐隐觉得身上沾了血腥气。
她把身上的白袍脱下来搭在屏风上,回眸问邪神:“尊上要不要先沐浴?”
他们总不能一起洗澡吧。那可能会洗出事情来。
邪神瞥她一眼,话语里余怒未消:“我有自净能力。只有栀栀才会在外面沾花惹草。”
喵了个咪的,她怎么又沾花惹草了?
祝遥栀摊手,“尊上明鉴,我今晚只是出去了一刻钟,还被几个不知死活的魔修缠上了,我哪来的时间去沾花惹草?”
邪神:“那栀栀原本想出去做什么?”
一句话就堵上了祝遥栀想要辩驳的嘴。
她讪讪道:“我刚才说过了呀,只是出去透透气。”
邪神默了一瞬,冷道:“罢了,栀栀若是不想说,我问多少次也没用。”
“……”祝遥栀低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她顶着小怪物冰凉的视线,拉开梨花木衣柜,各色绸缎斑斓如画,她随手挑了一件,抱着衣裳走去了浴室。
侍女还在往温泉里洒花瓣,见她进来就盈盈行礼,“参见圣女殿下。”
“没事,不用洒那么多,你去休息吧。”祝遥栀把怀里换洗用的衣裳搭在屏风上。
“是。”侍女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祝遥栀三两下把身上的裙裳脱了下来,再将自己泡在温暖的泉水中。
浴池中间不断开合的莲台源源不断地涌出清澈流泉,绯红花瓣随着涟漪荡漾,氤氲的水汽也蒸腾出花香。
祝遥栀趴在暖玉池壁上,一点点梳理已经掌握的信息。
魔域想要解开李梦戈的封印,利用他来牵制仙盟和李眉砂,那么这几天一定会有所行动。而仙盟那边也不傻,肯定会有所防范。
所以,封印李梦戈的地方,会在哪里?邪神不在的时候,倒是可以问问系统,也许系统会知道。
她漫无目的地思来想去,恨不得能在浴室里消磨掉今晚剩下的时间。倒不是排斥和邪神相处,只是害怕被看穿。
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还是得尽力逃脱邪神的掌控获得自由,如果能拿到她的弟子令就好了。
话说,小怪物拿走了她那么多东西,会放在哪里呢?可能是放在魔宫的某座宫殿,也有可能就被邪神贴身携带。
如果是后者……她也许可以努力找找?
祝遥栀其实还想在浴室里多磨蹭一会,但她的手已经泡皱了,只好慢吞吞起身穿衣服。
她穿好衣裙后才发现这一身莲青花羽百褶裙处处精致,做工考究,她刚才其实看都没看,随手从衣柜里挑了一件,想必一整柜的衣裳都是精挑细选的。
伺候她的那个侍女看起来有些咋咋呼呼,没想到心细如此,审美也不错。
祝遥栀挽着流云披帛,信步走出浴室。
她抬眼略略一看,侍女并不在寝殿,不过桌上已经摆了丰富的夜宵,饭菜香味让祝遥栀有种可以炫两碗饭的错觉。
邪神坐在桌边,华贵衣袍垂曳至地,袍角蜿蜒出的触手铺了一地。
祝遥栀走得很小心,避免踩到那些触手。
不过她没走几步,一只触手就伸过来,提着她的后衣领把她放到椅子上做好。
这让祝遥栀有种当初在榴花汀,被小怪物当做猫崽子叼起来的错觉。
她一坐下,邪神就瞥过来一眼,“栀栀再不出来,我还以为你要在浴室里睡觉。”
“那不可能,”祝遥栀垂下眼帘,不动声色地说,“我现在又没有灵力,要是真睡着了会被淹死的。”
邪神说:“有我在,栀栀可以不需要灵力。”
真是油盐不进啊小怪物。
祝遥栀没说话,拿起筷子专心吃夜宵了,倒是比她想象的还要好吃。
她的侍女可真会做饭。
祝遥栀默默干饭,偶尔抬起头就会对上邪神的视线,少年垂眸看她,双眼一眨不眨。
她有些心虚地低头,差点没把脸埋进饭碗里。
吃着吃着,祝遥栀忽然意识到,现在她和邪神的位置好像颠倒了过来,她好像反过来,被邪神饲养了。
不过对比起来,魔宫给她做的饭菜,比当初她投喂给邪神的“食物”,还是要阳间多了。
祝遥栀吃完夜宵,搁下筷子靠着椅背上,只觉得心情都被美食治愈了。
邪神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问了她一句:“栀栀这次可还要去散步消食?”
祝遥栀眉心一跳,忙不迭说:“不用了,再坐一会就可以去睡觉了。”
吃饱了就得开始办事了,祝遥栀惦记着弟子令,不由得抬头看向邪神。
其实除了那身金尊玉贵的玄色华袍,邪神几乎没什么变化,仍是少年身形,只不过脸上神情冷了些许。
她的视线掠过魔尊层叠的袖袍,还有紧锁的厚重腰封。唔,看上去完全没有任何储物法宝。
邪神一直在看着她,当然很快就捕捉到了她不太安分的视线,“栀栀在看什么?”
祝遥栀总不能直接说在看我的弟子令有没有被你随身携带,只好轻而缓地眨了眨双眼,“尊上今晚会陪我睡觉吗?”
邪神不语,只是垂眸看着她。
祝遥栀硬着头皮继续说:“那你把衣服脱了好不好,看着很硌。”
第68章 鬓边花
祝遥栀话一出口, 脸上微烧。
她自己都忍不住感叹,为了拿回弟子令,她真的什么都说得出来。
其实她只是想哄骗邪神把衣服脱下来, 方便她看看有没有什么内刻的储物法阵之类的。
但是能不能把衣服脱了这样的话一出口,就很不正经啊。
可能是因为此时正值深夜,寝殿里只点了几盏昏黄灯火, 他们的身影映在屏风上, 绰绰交叠, 隐约暧味。
“栀栀, 你不会不知道,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我可以误会成什么。”邪神搭在桌上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五指修长, 带着上位者漫不经心的掌控感。
少年垂下两扇眼睫,眼中就笼着一层阴影,更显得眉眼深邃。
祝遥栀转过脸,避免和祂对视, 事已至此,只好懂装不懂, 硬着头皮说:“我不知道, 我只是怕硌。”
搭在桌上的苍白手指收进宽大的袖袍中, 同时消失不见的还有一整桌的碗筷。
邪神只是说:“栀栀若是困了就休息, 别动歪心思。”
祝遥栀缓缓眨了眨眼。
难道邪神看出她想搜身的意图了?
可是她明明假戏真做地表现出了一点害羞出来啊。
“哦。”祝遥栀只好应了一声, 走到床边把披帛和外罩的大袖衫脱了下来挂在屏风上, 她下意识想把上襦和下裙也脱下来, 只剩抹胸和小衣, 手刚勾起腰带, 又想起她刚才可是诚心邀请邪神来钻她被窝,勾着腰带的手就又放了下来。
她就这样躺进被窝里,被褥松软如云团,虽然魔域从早到晚都是阴森森的,但枕头被褥上竟然有晒过阳光一样暖融融的味道。
舒适得祝遥栀生出几分真实的困意,眼皮一耷拉下来她又立刻睁开双眼,不对啊,她不是真的来睡觉的,还有正事要做。
她盯着床顶的精致玉雕,片刻后寝殿的灯火都暗了下去,只剩下触手滑过的粘腻声响。
祝遥栀躺在床上,双手扒着被子边缘,居然有些紧张。
不对,她紧张个毛线球啊,她总不能说一些不着边际的骚话,结果还把自己给骗进去了。
床帐被放了下来,邪神问她:“怎么不睡里边?”
祝遥栀转眸望去,夜色凄清,少年的银色长发犹如月下霜河,双瞳如星海翻涌流旋,诡丽妖异,如山精鬼魅。
被邪神的美貌晃了一下眼睛,祝遥栀才回过神说:“我今晚就想睡外边。”
因为睡外边方便悄悄去翻小怪物脱下来的衣服啊。
邪神不置可否,只是把身上硬质的坠饰都摘了下来。
只摘坠饰啊?
祝遥栀眼睁睁看着触手越过她铺展到床榻另一侧,邪神在她身旁和衣躺下。
甚至都没有和她一起盖被子。
不过小怪物其实根本不需要睡觉,似乎已经进化掉了睡眠。
但这样让她怎么搜身?
祝遥栀只好不经意地翻了个身,面向床榻外边侧卧着,悄悄打量床头柜上那些金尊玉贵的衣冠饰物。
狞丽苍美,看起来只是魔域至权的象征,不像是能藏东西的样子。
不确定,再凑近一点看看。
祝遥栀一点一点向外挪,冷不防听到邪神幽幽泛冷的声音:“栀栀,你是想睡到床底下?”
“怎么会,没有的事。”她身形一僵,只好停止往外蹭。
其实这张床榻很是宽敞,哪怕躺上一只小怪物和无数触手,还是给祝遥栀留下了足够的空间。
所以她不断往外挪,他们中间就空出了一大片,十分明显。
祝遥栀只好装作不经意地又翻了个身,面向床榻里侧的邪神,少年侧卧着,银发柔软地铺在枕上。
小怪物不睡觉还能干什么,当然是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