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冰澄
“好了,冬冬这还有一年多才毕业呢,这事儿可以慢慢来。”余蔓打了个圆场,这个话题便就此略过了。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给冬冬和笑笑安排入学的事宜,学校是余蔓提前联系好的,倒是没费什么周折,佳佳则在他们附近找了家幼儿园送了过去。
几个孩子一安置好,陈远川一下子轻松了下来,想起好久都没去余蔓在这边新开的厂子看过了,陈远川趁着今天有空,便溜达着走了过去。
余蔓如今新开的厂子叫“南嘉”服装厂,她现在在这一行做得久了,接触的外来事物越来越多,也知道要做出自己的品牌了,不仅聘请了专门的人员为厂子里设计衣服款式,还给他们厂里现在生产的衣服都打上了“南嘉”的商标。
所以陈远川找过去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了“南嘉服装厂”几个大字,他正要进去,却被门口值班的拦住了。陈远川看了那值班员几眼,是个生面孔,想来是在他走后找来的人,便也没在意,刚想说“我是你们余厂长的爱人”,门口就驶来了一辆小轿车。
那值班员一看见那辆小轿车,也没空搭理陈远川了,赶紧去把大门给打开了,还很是热情地对车上的人道:“苏总好!”
透过摇下来的车窗玻璃,陈远川注意到轿车后排座位上坐着一个大约三四十岁的男人,看不太清楚长相,因为他脸上戴着个很是时髦的墨镜,将半张脸都给遮住了。
陈远川知道墨镜这东西,这玩意儿在港城的年轻人当中很是流行,陈远川当时去港城时就见过,似乎现在国内的一些大城市也有人戴,但总体还是十分稀少的。
只是他心道,这墨镜不是挡太阳的吗?这人怕不是脑子有点什么毛病,先不说坐在车里戴着个墨镜有多奇怪,就是这季节也远没到戴墨镜的时候吧。
还没等陈远川腹诽完,那辆小轿车就已经开进厂里去了。
“你怎么还在这里?我们这厂子不能随便进人,你要是想拿货有统一的日子。”那值班员转过头发现陈远川还没走,便对他说道。
“刚才那车上的人不就直接进去了?”陈远川不答反问。
“那能一样吗?人家是贸易公司的经理,是来跟我们厂长谈合作的。你要是没事就赶紧走吧。”
“我有事,我找余厂长,我是他爱人。”
那值班员上下打量了下陈远川,显然是不怎么相信的,他来厂里的时间不长,但从没见过余厂长的爱人。
陈远川看他怀疑,又说道:“这有什么可冒充的,你不相信打电话问一下不就行了,或者问杨秘书也可以。”杨秘书是余蔓现在的秘书。
那值班员听陈远川说起杨秘书,才算是有些信了,进去打电话确认了下,出来时态度明显变好了不少。
陈远川也没跟他计较,这厂子刚建好时他来过一次,知道余蔓的办公室在哪里,便直接找了过去。
此时的办公室里,苏旻笑着坐了下来。
“我这次来就是想问你一下,咱们合约里规定的交货时间要不了多久就要到期了,你这边没什么问题吧?”
“这么点事情在电话里说一下不就行了,哪用得着专门跑一趟。你放心,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如今厂子里正在全力赶制你那批货,肯定能够按时交付的,不会影响你们的出口贸易。”对面的余蔓说道。
苏旻是深市一家贸易公司的经理,余蔓会跟他认识还是谢书海介绍的,不过两人接触后都有合作的意向,便签订了一份合约。由南嘉提供货物,苏旻的贸易公司则会将之出口到海外,说起来这已经是他们第二次合作了。
“那就好,我也就是白问一句。对了,快要到午饭时间了,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请你吃个饭。”
“不好意思,我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打算在厂里随便吃点就行了,不如下次吧。”余蔓委婉地拒绝了。
“工作再忙也得正常吃饭,不然会影响身体健康,而且吃顿饭才能耽误多长时间,我这都约你好几回了,你每次都拒绝,多少得给我个面子吧。”
门外的陈远川刚好听到了苏旻的午饭邀约,不由得眯了眯眼睛,他怎么感觉这人像是想挖自己墙脚呢?
第72章
余蔓还待再说些什么,就响起了敲门声,随后陈远川就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余蔓有些惊讶。
“这不几个孩子都上学了,我也没什么事,就来厂里看看,顺便找你一起吃个午饭。”
苏旻听了这话,对陈远川的身份有了些猜测,却还是问道:“这位是?”
余蔓看了眼苏旻,给他和陈远川相互介绍了下。
“这是我爱人陈远川。这位是兴达外贸的苏经理,我们近来有合作。”
两个男人互相看了看,都没有率先打招呼,盯着对方的眼神还都带着些打量。
苏旻其实是知道余蔓有丈夫的,谢书海当初介绍他和余蔓认识时,就时常提起大川哥什么什么的,他那时就知道所谓的大川哥是余蔓的爱人,只是听说这人在老家带孩子,不在深市,他没想到还有让女人在外面打拼事业,自己回家带孩子的男人,当时心中难免生出了些鄙夷。
后来苏旻和余蔓接触得多了,见她管理这么家厂子井井有条的,对她的个人能力很是欣赏,便逐渐生出了些好感。恰好苏旻和他前妻感情本来就不怎么好,他前妻去年想要去国外生活,他们两人便顺理成章地离了婚,如今
苏旻独身一人,自然有再找一个的想法。
至于余蔓在老家的丈夫,苏旻并没有太当回事过,在他看来这样的人是跟余蔓极为不般配的,估计两人离婚也是早晚的事。所以他并没有掩饰过自己的心意,时常借着工作来找余蔓,只是几次邀约都被余蔓拒绝了。
没想到今天会在厂里见到余蔓的丈夫,此刻他收回了打量陈远川的目光,给陈远川的定位是高大粗犷,一看就是个干力气活的,听说家还是农村的,不管怎样这条件跟自己肯定是没法比的。
想到这里,苏旻笑了笑,故意说道:“余厂长都这么能干,她的爱人想必也不是普通人,不知道陈同志在哪儿高就?”
“高就谈不上,我以前就是个种地的,如今地也不种了,在家里带带孩子照顾照顾家庭。”陈远川知道对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却也没有避忌这个问题。
“这可真是……陈同志,恕我直言,咱们男同志该担起的责任还是要担起来的,怎么能把养家的重担推给女人呢?”苏旻没想到陈选川说起这个话题,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他本意是想奚落陈远川两句,让余蔓知道自己才是能靠得住的,只是陈远川的态度着实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苏经理是吧?看你的年龄以前应该结过婚吧。”陈远川并没有就着苏旻的话解释什么,反而说起了别的。
苏旻愣了一下,不明白陈远川为什么这么问,但他还是答道:“对,我和我前妻感情不太好,离婚后她就出国了。”
“不是我说,就你这样歧视女同志的人,她跟你感情能好得了才怪了。”
“我?歧视女同志?”苏旻只觉得陈远川在信口开河,胡乱给他扣帽子,他对女同志一向很是尊重,怎么可能会歧视女同志。
“可不就是你,是谁规定了非得男主外女主内的?女人怎么就不能挣钱养家了,这个得具体情况具体分析,诚然是有那种喜欢待在家里相夫教子的女同志,可也有很多个人才能格外出众,在工作上能够创造极高价值的女人,对于这样的人,你把她关在家里才是一种极大的不公,所以说你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有些女的,像我媳妇这样的,就喜欢赚钱养家。”
苏旻被陈远川说的脑子有点转不过弯,一时间还真没找到什么可以反驳的地方,可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想了半天才算是想明白问题出在哪里,看陈远川的眼神顿时就不善了起来。
“你不要在这里胡搅蛮缠,我刚才是这个意思吗?我从来就没有否定过余厂长的个人能力,我说的是你,你一个男同志不应该把养家的担子全推给余厂长,就算余厂长再能干,你也可以出来干活,分担一下家庭的压力,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挣得多吧。”
“我说你有孩子吗?你前妻出国了,总不会把孩子也带走了吧。”
“这倒没有,我有一个儿子,目前是我父母在帮我带。”苏旻被陈远川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搞得有些莫名其妙,想不通怎么突然间又说起他儿子了。
“你跟你儿子八成处得不怎么好吧。”陈远川的语气很是肯定。
苏旻一时有些语塞,他儿子越大越不好管教了,往往他还没说上两句呢,就被他儿子呛了回来,他们父子俩平日里确实沟通得比较少。
陈远川一看苏旻的表情就知道答案了。
“就你这样的能跟孩子相处得好才怪,两个人要是都出去工作了,那谁照顾家庭,谁管孩子,把孩子交给别人带,别人也就顶多能管着孩子吃喝,就像你这样的,你把孩子交给你爸妈,平时偶尔过问一下,你大概连孩子喜欢吃什么玩什么都不知道吧,所以说两口子一定得有一方对家庭付出得多一些,就好像我,我知道余蔓是个心气儿高的,我就特别支持她的工作,为此我留在家里也不要紧,顶多就是被一些庸俗的人嘲笑两句,我都习惯了。”陈远川说得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好像他是把工作的机会让给了余蔓,自己则是为了家庭牺牲了,实际上就是因为他懒,不愿意天天去上班。
真说起来他也不是一点钱不挣的,就说杜兴华找他陪同去港城那次,回来后就给了他3000块钱的报酬,后来杜兴华还又给他介绍了一个活,也是类似于保镖的工作,都不少挣,说白了他这种情况就属于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哪怕他现在没有余蔓挣得多,但如果他愿意,还是有挣钱的渠道的。
苏旻这下子是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再想不到还会有陈远川这种,吃软饭吃得这么理直气壮,振振有词的。
在旁边看了半天戏的余蔓,掩住嘴角的笑意,轻咳了一声。
“那什么马上该吃午饭了,我看你们俩还挺谈得来的,不如我请客,咱们一起吃个饭。”
余蔓这会儿也不说自己没时间了,可惜苏旻却不愿意了,他是想单独和余蔓吃个饭,培养一下感情,可不想跟陈远川一起。
“不用了,我刚才想起来公司里还有点事,我得先回去一趟,咱们有机会再约吧,你别忘了交货的时间就行。”苏旻说完,也没再多做停留,直接就走了。
等人走后,陈远川也没有对苏旻问东问西的,他和余蔓一起生活了这么些年,彼此间的信任还是有的,倒也不至于因为苏旻这个人起了什么龌龊。
他和余蔓一起吃完了午饭,余蔓还带着他在厂子里转了转,跟他介绍了下现在的发展情况。
“如今厂里最主要的订单就是苏旻的那批货,他这回要的时间比较紧,所以厂里最近都在赶工。”
陈远川点点头,既然苏旻现在是余蔓厂里最大的客户,那对于他暗戳戳想撬自己墙角的行为,自己就暂时不跟他计较了,不过他要是还是如此不思悔改,那就别怪自己对他不客气了,到时候是打他一顿好,还是打他两顿呢?
陈远川在余蔓的厂里待到半下午,一直到了该去幼儿园接佳佳的时间了,恰好余蔓没什么事,便跟着陈远川一起去了。
他们这边刚到了幼儿园,就发现老师看见他们跟如蒙大赦一样,陈远川和余蔓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不太妙,等他们进去之后才知道,原来是佳佳打架了,确切地说,是她一打三,她一人把三个比她高一头的小男孩给揍了。
据老师所说,当时她左手按着一个,右手按着一个,屁股底下还坐着一个,硬是把那三个小男孩给压制得不能动弹。
陈远川、余蔓:“……”
面对着三个来找他们说理的父母,陈远川把佳佳给叫了过来,他总得知道佳佳到底是为什么打架才是,别看小姑娘年纪小,平时并不是个蛮不讲理的。
“他们三个老是薅我辫子,可讨厌了。”早上出门的时候,余蔓给佳佳那并不算长的头发编了个小辫子,还扎了个花头绳。佳佳虽然人小,也是很爱美的,对自己的辫子可宝贝了。
“你们听到了吧?我闺女又不是故意的,谁让他们三个先薅我闺女头发的。”陈远川一下子来了底气,只要不是自家先挑的事儿,那就没错。
“话不是这么说的,薅一下头发怎么了,你看看她把我儿子打的。”一个胖胖的女人扯过一个同款胖乎乎的小男孩,给陈远川展示了一下小男孩头上的擦伤,看样子像是被按在地上时蹭到的。
“什么叫薅一下头发怎么了?合着薅的不是你的头发呗,再说我闺女也没把你儿子怎么样,不就是按到地上揍了一下,我闺女别的没遗传到我什么,就遗传到我的大力气了。”说着陈远川单手拎起旁边的桌子,给他们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大力气。
那胖女人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大概是震慑于陈远川的武力值,知道这是个不好惹的,也不敢吭声了,其他两个孩子的父母也跟着偃旗息鼓了,这么个小冲突就此消弭于无形。
闹了这么一
场,余蔓有些担心佳佳会不会不想去幼儿园了,回去的路上就问了下佳佳,谁知道佳佳丝毫没把之前的事放在心上,对幼儿园还挺感兴趣的,积极表示还要再去。
见状余蔓便也没再说什么,佳佳的情况她也是知道的,去了幼儿园也不怕有人会欺负她,就像今天一样,她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他们回到家时,刘银凤已经差不多把晚饭准备好了,她来了这么几天,对这边也熟悉了,还在住的这栋楼里认识了几个老姐妹,平时跟着人家一块聊聊天,出去买买菜,倒是也不无聊。没一会儿冬冬和笑笑也放学回来了,他们便开饭了。
“要说这城里什么都好,就是菜太贵了,要是在咱们老家,直接去屋后面薅点菜就行了,哪用得着花钱买。”这话刘银凤每天吃饭时都得唠叨一次,大家听多了也没放在心上,只当没听到。
吃完了饭,余蔓想起佳佳才去幼儿园两天,就跟别的孩子闹起了矛盾,这让她不由得想到冬冬和笑笑这半路插班进来的,也不知道跟同学相处得怎么样,就问了下两人。
“挺好的,刚开始他们听说我老家是农村的,还不怎么乐意搭理我,后来有个小子实在是嘴太臭,让我揍了两下,他们见识了我的武力值,便再没人敢说什么了,有几个同学还想让我教他们两手呢。”陈冬冬很是得意地说道,男孩交朋友很多时候都是从打一架开始的。
“老家是农村的怎么了?他们因为这个就看不起人吗?”余蔓听了冬冬的话,心中很是不舒服。
“这不是挺正常的,别说在这里了,以前在村子里,大家不也人人都想进城吗,城里的那些工人不都觉得自己高人一等。”陈冬冬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他的性格其实跟陈美妮有些相似,都是心比较大的人,对别人怎么说并不太放在心上,只要自己不吃亏就行。
余蔓对此确实也无法反驳,她以前在机械厂上班,最是知道那些人的想法了,只是对于改变不了的现状,难免有些气闷,她转而注意到了一直没说话的笑笑。
“笑笑,那你呢?你们班里也有人看不起你吗?”
“没有吧,我们班同学都还可以。”
“真的?”可能是女孩子大了,就有了自己的想法,余蔓觉得笑笑现在也不像小时候那样,什么话都告诉她了,反而总是喜欢把事情藏在心里,她便经常担心孩子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受了委屈,此时难免有些怀疑笑笑是不是没有说实话。
“真的,我才转过来,跟同学还不太熟悉,也没听他们说过什么。”
“那你平时没事儿就多跟同学交流交流,别总是一个人待着。”余蔓跟陈远川一样,都有些纳闷为什么笑笑越大越内向了,就喜欢一个人在屋里看书。
“我知道了。”
余蔓见家里人来了深市之后,适应得都还算不错,便也暂时放下了心,将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敦促全厂上下全力赶制给苏旻的那批货。
过了两天,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余蔓还没回来,大家只当她被厂子里的事绊住了,给她留了饭,便没等她先吃了。可过了好一会儿,还没见人回来,陈远川坐不住了,正打算去厂里找人,余蔓就推门进来了,只是脸色极其难看。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陈远川问道。
“别提了,今天厂里有好些工人突然同时提出了要辞工。”再过不久就到了余蔓跟苏旻约好的交货的日子,因为这次时间紧量还大,所以最近厂里一直在赶工,可今天有一大批工人突然都闹着要辞职,这不就麻烦了,如果一下子走这么多人,她是很难在约定时间内交货的。余蔓今天一整天都在处理这件事,忙得她焦头烂额的。
“怎么可能一下子有那么多人要辞工?”如果只是个别的几个,也就算了,可同一时间好多人一起辞工,肯定不会是没有原因的。
“我们厂子旁边前不久新搬来个厂子,也是个服装厂,名字叫晨辉,当时我就觉得我们两家离得这么近,难免会有些竞争关系,可谁知道他们这么不讲究,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把我们厂子里的人给挖走了。”余蔓提起这事儿就来气。
“那你打算怎么办?”这事儿确实有点麻烦,虽说那隔壁叫晨辉的厂子有些不道德,但这事儿真说起来并没有什么违法的地方,良禽择木而栖,如果人家给的工资高,工人们愿意去别的厂子,那也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