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荀欢
“世子。”他这才回过头,微笑道:“你到底还是来了。”
第199章 救人
门外一道人影, 一身上好的锦料绣袍却混着飞溅混杂的血,于夜色中看不清表情。
他没有回答,抬手轻轻一丢, 几道尸首便就着倒塌的门砸了进来。
谢寅眉头轻轻一皱, 又淡笑道:“我说如何没人通报, 原是人都被杀了,世子这是踩着尸体进来的。”
话音落,却忽见眼前又是凌光一闪。
他迅速向左闪去,再次抬手遮挡,这回却终比不过剑身速度与锋利, 右臂“欻”一声,瞬间被连衣重重割破, 溢出血来。
今今剑剑身却如有灵性, 原地一转, 竟是穿破轻纱, 径直拽下,那纱布便如云坠般下落,恰将池中狼狈的小娘子身躯堪堪盖了住。
这一剑如光电凌厉,再次飞回,握在主人手里。
地上哗哗掉着血,谢寅扶着受伤臂膀,低头看了一眼,而后笑道:“世子这剑法果然了得。”
“还是偏了。”门外终于开口, 像也在笑, 却是从未有过的霜寒:“本世子原本是想直接帮你去了这条胳膊。”
李秀色有些怔忪。
她被包裹在纱下,看着声音方向。门外圆月被云雾隐去,这本是监牢处所原就昏暗无光, 只能瞧见一个隐约的熟悉身影。
是颜元今。
小娘子紧张的心像是一下找到了落点,使劲眨了两下眼,憋了半天却终究还是没忍住,眼泪一下“哇”了出来,禁不住大声道:“世子!”
听到她的声音,颜元今似是沉默了一瞬,而后“嗯”了一声。
方才踢开门,掀起的纱帘后便是她狼狈惊慌被扯下的衣服,颤抖害怕的声音与一双红了的眼睛。一路上紧张狂跳的心在找到她踪影发现她还活着时似乎终于冷静了一刻,却只有这一刻的安心,又卷起更大的、让他自己也控制不住的飓风骤雨。
广陵王世子此刻却再不敢向她方向看去。
“谢寅,”他只是似笑非笑地道:“我的人你也敢动。”
语气平静得过分,却是从未听闻的,透露着罕见的巨大杀气,叫李秀色都为之心头一跳。
谢寅忽然笑一声,许是因失血脸色比之前偏白了些,笑起来竟却有些虚弱的美感:“何时成了你的人。莫非真如李娘子所说,你们已有过肌肤之亲?”
“不过不打紧的。”他摇摇头:“世子莫要忘了,此处可是我的地盘。”
说完,便忽听一旁有阵阵脚步声,似是有人跑了上来。
谢寅温和道:“你瞧。”
伴随着那脚步声,忽听为首的骂骂咧咧:“操他娘的!什么动静——”
李秀色听得熟悉,正是那老九,却不想颜元今眉头也倏然一跳。巧得很,他也颇为熟悉。
老九带着人上来,黑夜中看不清晰,只瞧见门边一道孤零零的身影。
那身影对着屋内道:“李秀色,不是说要拔舌头,挖眼睛,除命根给狗吃?”他像是微微一笑:“本世子替你把仇报了,耳朵捂上,不要听。”
听到这声音,老九几人顿时一惊。
再瞧见他转过身来,看清人脸,几人这才登时反应过来。
他们知晓这广陵王世子的厉害,抬手便欲吹哨,谁料刚要动作,面前便是一柄长剑飞驰而来,犹如旋镖飞转叫人眼花缭乱。
眨眼未见的功夫,那几人脖间的绳子便被切断,绳上的黑哨纷纷砸落坠地,脖颈在下一刻现出深深血痕,随后霎时飞溅出血来。
这些人仿若怔愣般原地瞪大双眼一瞬,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何事,刹那间便已纷纷倒地,当场毙了命。
颜元今尚且还站在原地,冷眼盯着那打头的老九。
老九带着的人就这么眨眼间的功夫哗啦啦倒了一片,他脖间的哨子也飞了,颈间擦出血丝,顿时吓得面色惨白,屁滚尿流,转身便跑,边跑边要叫唤:“来人——”
半嗓子未出,便被狠狠踹翻在地,一张嘴重重嗑到地上,竟是生生摔断了两颗牙齿。
颈间抹过兵刃的凉意,头顶响起广陵王世子没有情绪的声音:“知道方才本世子为何不也抹了你的脖子?”
老九颤巍巍道:“不,不——”
话音未落,右手掌心却忽然被人重重一刺,皮肉竟是径直被利剑穿透出去。老九一声哀嚎,脑袋却被踩着,混着血与泥埋在地上,发不出半点声音。
今今剑在那掌心转了一圈后又再度拔出,颜元今面无表情,用脚将人身子一踢,露出正面。
老九喘着粗气,面上混着鲜血污浊不堪,人也痛得神志不清,隐约便瞧见广陵王世子那双眼,此刻在若隐若现的圆月下似在渐渐发红,却又不甚明显。
他哭着道:“放过我……世子大人,您行行好,求求您放了我,我不过是个帮忙做事的……人不是我抓来的……僵尸也不是我造的……求您……”
“求我?”
颜元今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可记得你说过什么?”
老九顿时一愣,这突然的一问叫他一时有些茫然,惊慌间想起这世子与那胎记小娘子的干系,可又一想就算他对那小娘子说话再难听了些,这世子到底不在场,又如何能晓得?便只能连忙对着地上死命磕头:“不,世子……我什么也没说!我什么也没说!我只是——”
话未说完,眼前却是寒光一闪,而后只觉得唇间一痛,整个人都似是失去了一瞬间的知觉,也忽然再发不出任何声音。
再一低头,这才看见竟有半根舌头直挺挺掉在地上,鲜红如血,恶心至极。片刻的麻木后,巨大的痛感瞬间席卷全身,老九抓着自己的脸,近乎疯狂地颤抖,无声惊恐地尖叫起来。
广陵王世子慢慢将他眼睛用剑尖剜下,又在他胯间一斩,看着这地上翻滚如烂泥一般的人,有些嫌弃地将今今剑上的血在地上擦了擦:“不记得也没关系,这些没用的东西我便替你摘了去。”
他面无表情地说完,正要起身,却又想起传音雀还听到的巴掌声,便又低下头道:“哪只手?”
老九眼下全身残缺,已经快要痛死过去,自然什么也再听不进去,更是听不懂。
便见颜元今点了点头,手起剑落,用帕子轻轻擦了面上的血,随后一丢,转身便走,看都未再看他一眼。
身后的老九一左一右两只手腕被生生砍下,闷哑的叫声如恶鬼淋油,身子也如死鱼一般于原地扑腾两下,再也没了挣扎。
室内,李秀色一动不动,谢寅坐于池边,静静抹着自己伤口,眨眼工夫,忽听“砰”一声,是广陵王世子又回了过来。
他衣裳尽血,饶是如此光景,此刻云雾散去些,月色照耀下,一张脸还是好看得惊人。
李秀色方才便听见了,颜元今说得没错,那惨叫声太惊人,她是该把耳朵捂上。可听到那老九声响,她到底是觉得痛快,只是除了痛快,还有些害怕,因她见过颜元今许多次打架的时刻,却还从未见过他这般浑身满是杀戮之气的模样。
她着急地打量他,确认他眼睛眼下似乎不怎么红,至少她尚未看出来,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今夜是月圆之夜。
在他出现时,她虽是激动,冷静下来却仍旧担忧,也颇为意外。
她确实是用传音雀递了消息,为了能让卫祁在等人尽快发现她和小花的踪迹,毕竟这类机关鸟要属阴山观之人最为熟悉,他们四处找她时定能发现此鸟。再不济,陈皮也会发现此鸟。
那机关鸟虽是传话而用,需去寻颜元今身上的另一只,可她知道颜元今今夜情况特殊,他定在密室当中,传音雀进不去,寻不到另一只,最多一炷香,也会原路返回,守在外头的陈皮也绝不会放任她不管,定会向卫祁在求助。
她知道颜元今今夜抽不开身,可他居然亲自来了,还是一个人来的。
看着他满身溅上的血,她鼻子忽然有些发酸。
这广陵王世子是不是个傻子,他自己都自顾不暇了,怎么能一个人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还在想着,身子却在这时忽然被人一捞,竟又隔着纱被谢寅一把抓了过去。
“世子贴心,叫李娘子捂耳朵,可似是忘了,她已被我点了穴,动弹不得。外头动静实际是一声不落,血腥得很,也不知有没有吓到李娘子。”他说着,抬头看向颜元今笑道:“世子好身手,就是今夜似是杀气过重了。”
颜元今视线在李秀色身上落了一瞬,也看向他:“你地盘的人便就这么点出息?”
“确实无用了些,有用的还未出来。世子下一个是不是要杀我?”谢寅还是笑:“世子若不杀我,我便要取血了。”
颜元今看着他,没有说话。
谢寅的手抬起,便要去掀李秀色身上的纱,李秀色原本便是眼泪汪汪,此刻心中更是一激灵,这家伙是不是魔怔了,眼下怎么还能来?!
但纱还未掀起,谢寅手上却忽然一记重重吃痛,面前的小娘子倏被铜钱长链自腰间一卷,整个人尚未反应,人已稳稳落至广陵王世子臂间。
颜元今抬手在她肩处一点,轻放至一边,低声道:“衣服穿好。”
顿了顿,察觉她轻微的颤抖,又轻声说了一句:“没事了。”
李秀色忙道:“世子,我、我没事,只是方才被点了穴才有些束缚了手脚。”
颜元今没有多说,目光迅速从小娘子脸上扫过去,看见她眼角还挂着的泪珠,下意识抬手替她擦去。
他不知如何安抚,看见她哭过,只觉得心间乱成一团,甚至有些无措。
“他欺负你。”广陵王世子沉默一瞬,说道:“我替你杀了他。”
李秀色一愣,尚未反应过来,便见他抬手执今今剑,径直向谢寅杀去。
后者自腕间吃痛回神,剑光便已到眼前,原地一转,便迅速也抽出腰间长剑,抬手连连抵挡。
刀光剑影间,听得一声冷笑:“从前不晓得你有身手。”
谢小公爷还手吃力,却也还能笑道:“是世子从前从未了解我。”
“确实,若本世子了解你,”颜元今手腕一翻,剑身就着谢寅剑上层层打下,只听得“噼里啪啦”的响声,那长剑原本的锋利处竟慢慢朝下、顺着广陵王世子划过的方向破开一个又一个口子,剑上倒映出他忽暗忽红的瞳孔与微启的唇:“便不会早不知道原来你我之间还有杀母之仇。”
谢寅一怔。
正于纱下手忙脚乱将将穿好衣裳的李秀色更是一惊。
颜元今扫了一眼他的表情:“看来是猜中了。”
谢寅右臂有伤,加上本就不敌,如今剑锋尽毁,更是过不去广陵王世子几招。他摔去一边,还未站起,颜元今的长剑已向他而来,却听李秀色一声惊呼:“世子,还不能杀他!”
长剑于谢寅心口处三分停下。
颜元今眉头轻轻一皱,他瞳孔处颜色迅速变化一瞬,心中一阵扭曲疼痛,但很快又被用力压下。
他低下头,这才盯着谢寅,轻嗤一声:“有身手,但还是差劲。”
李秀色这才赶忙上前,看向谢寅:“谢小公爷,小花被你们关在了何处?还有之前我还未问完,那坐轮椅的男子又是何人?你眼下生死既已掌握在我们手中,难道还不肯说为何要做出这些事吗?”
谢寅胸间呛了一声,他并未回答,只是抬头,看向颜元今,低低笑了一声:“世子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第200章 仇恨
颜元今没有再要动手的意思, 闻言只收了剑,哂道:“什么意思,谢小公爷不该比本世子更清楚?”
李秀色听得云里雾里, 却见谢寅自地上踉跄爬起, 紧紧盯着颜元今, 说道:“所以你,早便知道了?”
“前些日子猜到的罢了。”
广陵王世子像是漫不经心,慢慢摸着手中的剑:“国公夫人于上元节夜去世,可在陈皮查到前,本世子却从不知, ”说着,指尖却是忽而一停, 顿了顿道:“竟是十一年前的那个上元节。”
李秀色忙插了句嘴:“十一年前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