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无为 第8章

作者:参果宝 标签: 平步青云 爽文 科举 朝堂之上 成长 穿越重生

  沈江霖低垂下头,轻声应是,然后对着魏氏笑道:“母亲,今晚孩儿的菜式里有一道红烧石鸡,孩儿知晓母亲一向喜爱这道菜,并不敢先用,怕打开食盒凉了,直接贸然拎了过来想和父亲母亲还有大哥一同用饭,还望母亲不要嫌儿子。”

  魏氏见沈江霖脸上一脸濡慕,还胜往昔,知道这孩子心里是转过弯了,自己也松了一口气,搂着沈江霖坐到沈江云身边:“说的什么傻话,你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

  沈江霖同样高兴地点了点头,让黄鹂上菜。

  黄鹂拎着食盒的手都抖了,眼神有些惊恐地看向沈江霖,仿佛在反复确认,真的要上菜么,沈江霖微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黄鹂心一横,只能将四盘菜都拿了出来。

  魏氏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沈锐拿酒杯的手顿住了,沈江云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这!这菜是怎么回事?”沈江霖“震惊”地站了起来,看向魏氏,连连摇头:“母亲,孩儿不知道这菜是这样的,怕冷了都没打开过,直接拎了过来,谁,谁想到做成了这个样子!”

  “我找他们去!”十岁小少年如玉般皎洁的脸此刻青青白白一片,脸上神色羞愤交加,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沈锐将酒杯重重放回桌上,冷“哼”了一声:“坐下!你找谁去啊?主子去和奴才吵嘴去?天底下哪家有这样的规矩?”

  “你,将这四盘菜,端回大厨房去,让做菜的人,举着这四盘菜到外头跪着,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让管事的过来回话。”

  外头天寒地冻,又是夜间寒凉的时候,这可不是好受的啊?

  只是这府里,侯爷最大,谁也不敢忤逆侯爷的。

  沈锐指着魏氏房里的春雨吩咐,春雨连忙收了菜出去,半点都不敢停留。

  “用饭吧。”沈锐深深看了魏氏一眼,到底顾忌着魏氏的脸面,没有多说什么,但是魏氏自己的脸色此刻也极不好看,面上隐隐忍着怒气不好发作。

  沈江云心里哀叹了一声,不动声色地给沈江霖夹了一个鸭腿,沈江霖看着桌上的六荤六素一汤,色香味俱全,着实满意,实实在在地饱食了一顿。

  见弟弟吃的香,沈江云脸上怜惜愧疚之色更浓。

  一餐饭寂,仆人撤下了杯盏碗碟,捧上了香茗,沈锐略用了一口就起身要走,魏氏有心想留,但是在两个儿子面前不自在,又想着刚刚的不愉快,便没有作声。

  沈锐走之前,到底还是对着魏氏语重心长道:“夫人,我一向知道你慈和,但是管家还需宽严并济,方能长久。”

  看着绸缎帘子微微晃动,上面的傲雪红梅也跟着摇曳,魏氏的心也跟着揪紧——这是嫌她管家不力了么?!

  沈江云一看自己母亲脸色不好,连忙躬身行礼,找了要读书的借口回去了。

  沈江霖嗫嚅了一会儿,还是对魏氏低了下头:“母亲,是儿子冒撞了,原是想多天没来母亲的院子里,尽一尽孝心,没想到却徒惹母亲不快了。”

  看着这个庶子又渴望与自己亲近、又小心翼翼的眼神,魏氏心底最后那点疑虑也消散了,她深深叹了口气,摸了摸沈江霖的发顶:“是母亲没管教好下人,不干你的事。”

  两人“母慈子孝”了几句,沈江霖才告退出去了。

  沈江云还等在主院外面,显然是在等沈江霖。

  沈江云犹豫了一下,叫住了他:“二弟,此刻还早,莫不如到我院里稍坐一坐?正好走动走动,消消食。”

第12章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今日沈江霖的目的已经达成,他从小就会看大人眼色,更加知道什么时候该装,什么时候可以不装,所以应付起来不算难事。

  想来,自此之后,不仅仅是大厨房里的人,就是整个侯府上下,又有谁敢无脑得罪他?

  所以此刻的沈江霖,心情不错。

  听到沈江云的邀请,沈江霖也想多了解一下自己这位大哥,更好奇他想对自己说点什么,所以痛快答应了。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在明亮的月色下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一路上东北风肆虐,两人也没有过多开口交谈,以免吃了冷风受凉。

  不过沈江云还是看了自己身侧的弟弟一眼,将自己手里的手炉塞到了沈江霖手中。

  沈江霖被动地接过手炉,小小的铜制手炉很是精致,从上面雕刻的镂空纹路中,隐隐飘出海棠花的熏香气息,十分好闻。

  若是将这个手炉袖在衣袖内,不一会儿就会将衣袖中都沾染出海棠花的香气,暖香盈袖,自是十分雅的一件事。

  沈江霖不由得对这个大哥生出了一丝些微好感。

  这是第二次给他塞手炉了。

  沈江霖作为一个现代人,并没有这种冬天随身携带手炉的习惯,况且这种便于随身携带的手炉,精致小巧,加上出色的纹路雕刻,造价不菲。

  原身是有一个手炉的,但他嫌弃这个手炉笨重难看,从不会带出去使用,故而身边的王嬷嬷等人也不会帮他出门的时候准备这个。

  等走到了沈江云的“松林草堂”,正好饭食也消化了,兄弟两个再次进入了沈江云的待客书房,伺候的婢女赶忙过来给沈江云脱下披风,端上茶盏,见沈江云没有其他吩咐了,就轻手轻脚合拢书房的门退了出去。

  前有碧月这个一等大丫鬟被狠狠处置了,沈江云院落上下都被敲打过了,如今规矩森然了不少。

  兄弟二人分宾主落座,沈江云这些天思来想去,虽然以往心中不是很喜爱这个弟弟,但是事情起因还是出在他这边,不亲自和弟弟说一声,实在心中难安。

  然,心中想的很好,真道歉的话语到了嘴边,却有些别扭地说不出口,心中反复挣扎了几下,沈江云才道:

  “二弟,上次的事情,虽然是碧月做下的,但是此事追根究底,根子在我,没约束管教好下人,还请二弟能原谅我这个不称职的兄长。”

  沈江云说着,从椅子上站了下来,走到沈江霖面前深深一揖,如释重负。

  沈江霖连忙跟着跳下了椅子,伸手去扶兄长,胸口中有股涩然之意。

  亲朋好友之间的尔虞我诈见多了,面对沈江云郑重其事的道歉,沈江霖从这个十五岁的少年身上,看到的,唯有“赤诚”二字。

  相比于沈锐的冷漠,魏氏的高高在上,唯有沈江云,是真的将原身当一个珍贵的“人”看。

  这股涩然,与其说是沈江霖的,不如说是原身的——一直想被父亲母亲认可看到,结果却只有这个不甚亲近的兄长是对他真正心怀歉意的。

  “大哥无需如此,事情已了,你我兄弟二人再无心结。”

  沈江云顺着沈江霖的虚扶立起了身子,脸上是显而易见的高兴,显然这件事困扰了沈江云许久。

  沈江云以为二弟会因为这件事对他心有芥蒂,或是不依不饶,但是没想到他却如此大方表示既往不咎,这让沈江云再次高看了这个弟弟一眼。

  话已说开,气氛顿时一松,沈江云又问了几句沈江霖学业上的事情,沈江霖同样一板一眼地回答了,得到了沈江云不少的赞叹。

  沈江霖一心二用,只觉违和。

  书中的沈江云是个彻头彻尾的草包人设,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无能、滥情、无德。

  可眼前的少年郎,努力端起做兄长的架子,询问弟弟的课业,有不足之处委婉提点,怎么都像是这个年代所精心教养出来的世家子弟,即使性格算不上锐意进取,但是做个守成之主绝对没问题。

  难道一个人十五岁后的性格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是青春叛逆期延后了,还是本性被压抑太久?

  沈江霖自己没有过孩子,只依着自己为判断标准,并不能代表世间形形色色的各种人。

  沈江霖心中疑惑不能解,只能放置一边,两人结束对话后,沈江霖忍不住问道:“大哥,我是否可以借几本你书架上的书回去看看,待看完就还给你,一定当心仔细。”

  有满满三个大书架的人,在这个年代绝对算是富足,如今的印刷业并不发达,大多书籍为手抄本,一本厚一点的集注,至少一两银子起步。

  而普通贫民百姓之家,一家三口一个月的花销也不过是一二两银子,看书写字实在绝非普通人可以承担的起的。

  沈江霖虽然生在侯府,但是各方面待遇和沈江云是不能比的,他入学三年,自己小书房内,拢共不过二十几本书。

  沈江云本就心怀歉意,莫说借几本书,就是送他一些又有何妨,当即大方挥手道:“看上哪几本挑出来,我一会儿让人给你送过去。”

  沈江霖谢过之后,仔细看了过去,不时抽出一本书来看,沈江云一开始还陪着,见沈江霖不需要自己,就自己坐到书案后面,拿起一本书也看了起来。

  沈江霖粗略翻了翻几本书,大概知道了书架上的书排列的秩序,他想要看的还是史书,迫切想要知道这个架空世界的历史到底是如何的,原身进学堂不过三年,很多知识还很匮乏,并不能给沈江霖一些关于这个朝代的明确信息。

  绕到了后排的书架边,沈江霖看到了一本《大周通史》的书籍,顿时长眉一挑——就是它了。

  只是沈江霖忽略了自己目前的身高,直到自己需要踮起脚尖才能勉强够到这本书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只不过是个一米四的小豆丁而已。

  “啪嗒”一声,厚重的《大周通史》一下子掉了下来,然后带着另外一叠纸一起掉了下来。

  沈江霖定睛一看,只见是一尺见长的小斗方,有大约十来张,每一张上面都画了画作,有薄雾青山,有翠柳喜鹊,有亭台楼阁,有些景致是他在府中看过的,十分熟悉,有些则显然是外头的景色,经过绘画者细心观察所作,无不栩栩如生,仿若亲临。

  因为这些斗方藏在厚重的《大周通史》后面,有这本书挡着外头是一点都看不到后面的情景,而如今书本坠落,才带着这些斗方一起掉了出来。

  沈江云听到书本坠地的声音,回头一看,入目第一眼就见到那些散落一地的斗方,心提到了嗓子眼,看到沈江霖要蹲下身去捡,连忙急声道:“二弟莫动!”

第13章

  沈江霖被沈江云的激动给震了一下,原本准备弯下腰的身体直了起来,站在原地没动。

  沈江云快步走来,手忙脚乱地捡起地上的斗方,因为动作太急躁,好几张斗方都被揉在了一起,沈江霖眉头微蹙,提醒道:“大哥,这么好的画作,可别糟蹋了。”

  沈江云原本慌张地只想赶紧在找个地方藏起来,听到了沈江霖的话,动作一顿,扭过头诧异地看向沈江霖:“你说这画画的好?”

  沈江霖自己没有深入学习过画画,但是基本的鉴赏能力是有的:“确实还算不错,虽然是基础的山水画习作,但是作画者显然是用了心的,用笔秀逸,观察景致入微,对景物的大小远近,画作的留白写意都作了规划,大哥可别随意了。”

  这斗方是文人经常用来写诗作画,方便彼此之间赠送的东西,沈江霖见沈江云将这些画作都揉皱了,只以为是他人转赠给沈江云的,沈江云明显不知道爱惜。

  沈江霖见不得如此。

  沈江云见四下无人,书房的门也紧闭着,终是耐不住想要分享的心情,从另外一个书架的一本厚重书后面又取出来十来张斗方,捧到沈江霖面前,眼中放光道:“二弟,你再看看这些,是否比刚刚的好些?”

  沈江霖有些疑惑,都是一些正常画作,又不是上不得台面的春、宫图一类的,何必搞得偷偷摸摸的?

  接过来仔细一张张看了一番,忍不住点点头:“这应该是一人所画吧?这是近期的作品?感觉是有进步的,笔锋笔触又成熟了一些,细节描画上更饱满了,对颜色的把控也更细致入微了。”

  说着说着,心思电转间,沈江霖似有所觉:“大哥,这该不会都是你画的吧?”

  就算是至交好友,也不会赠送这么多类似的画作,有好几幅画作,都是细节上的微调,而且画中景致很多都是侯府可以看到的。

  原本以为是世家大族的府邸都差不多,所以沈江霖觉得熟悉,但是联系到这画作的数量和雷同程度,那么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沈江云原本心里是存着一点安奈不住的分享欲,才会冒着风险将画作拿出来给沈江霖看的,没想到沈江霖如此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这些都是自己所画。

  原本只是想分享,没想到沈江霖言之有物,是真的懂画的,于是乎,沈江云干脆地认下了:“没错,是我画的,只是还望二弟替愚兄保守这个秘密,千万不要告到父亲母亲面前,父亲一向不喜我玩物丧志。”

  说着说着,沈江云脸上刚刚被认可的兴奋肉眼可见的消失了,只剩下低落和沉闷之意。

  沈江霖虽然不知道其中内情,但是稍一思索,也大概能明白原因。

  原身受张先生教导,张先生是信奉“唯科举论”的人,没少给原身灌输这些。

  如今的世道,科举是第一要义,更有一帮子文人,追捧只有四书五经方为正道,其他一切诗词歌赋,包括“君子六艺”等,都要让到一边,只是“外物”,更严重一点的甚至还要被打上邪门歪道的标签,想来自家大哥想要画画,也被大家长们否决了。

  确实,从道理上来讲,这世间万中无一的天才、能够兼顾多者的人还是在少数,更多的普罗大众精力时间有限,在有限的时间内专心做好一件事都算不错了,若是放任沈江云将过多的时间投入在画画上,那么放在科举上的时间精力必然就会少了。

  以沈江云十五岁只是考中了一个童生的水平来讲,还远不到科举天才的程度,想要兼顾,确实不容易。

  沈江霖理解地点了点头:“大哥放心,我绝不会说出去的。”

  这与他关系不大,何必出去多嘴多舌,况且尊重他人兴趣爱好,从现代穿越而来的沈江霖认为,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沈江云心里安稳了些,原本他不想同沈江霖多说这些,但是架不住沈江霖看似是真的懂画,平日里沈江云只能自己通过临摹名家画作,偷偷看一些画家随笔领会奥义,却从来没和人深入谈过。

  沈江云怎么也不会忘记,自己十二岁那年,在父亲寿辰前费了一个月的功夫,画了一幅寿星蟠桃图,那一个月他晚上一直偷偷作画,画稿都画废了无数张,就是为了给父亲一个惊喜。

  可谁知道,沈江云呈上寿星蟠桃图后,非但没得到夸赞,反而被父亲气怒到撕毁了,大声斥责他不务正业、玩物丧志,将心思都用在了这些旁门左道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