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无为 第9章

作者:参果宝 标签: 平步青云 爽文 科举 朝堂之上 成长 穿越重生

  哪怕后来沈江云知道,当日正好父亲与他先生见过面,先生言语之中有提及到自己这段时间心思似乎不在功课上一事,所以自己才正好撞到了枪口上。

  可是事后,父亲犹自不罢休,将他书房里所有的作画工具都搜罗了出来,当着他的面一件件给烧了,甚至将他平日里练习的画作也烧个精光,不管他如何苦苦哀求,都一件没给他留。

  自此之后,沈江云彻底丧失了和沈锐去谈论学画可能性的心。

  所以画画对于沈江云而言,是一件隐秘的、不孝的、错误的事情。

  可是再怎么压抑自己的内心,对于一件事物的喜爱还是会让沈江云在四下无人时继续掏出笔来作画,画完之后有些得意之作舍不得销毁的,就藏在无人问津的一些书册后头,闲暇时拿出来赏玩琢磨。

  可以说,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没有经过名师指点,没有大量的时间进行练习,只靠着自己的天赋和课余时间偷偷摸摸的练习,能做到这个程度,在绘画领域倒确实是颇有天份。

  起码,比沈江云读书地天赋要强很多。

  若是拜得名师,严加训练,多年之后成为名留青史的作画名家也说不准。

  但是现在么,倒是有点两头不着道,科举上根据书中的描述,前后两世都是止步于童生,作画上更是没有一点名头传扬出去。

  这可是整个荣安侯府都寄予厚望的嫡长子啊,可是要承爵挑起整个侯府重担、庇佑他这个庶弟的人,若是本身就是一滩烂泥,沈江霖也就罢了,可目前怎么看,明明还是块好木料,怎么就能轻易放弃了?

  所以明知道沈江云不喜,沈江霖还是将这句话给问出了口:“不过既然父亲不喜,大哥你为何还要瞒着父亲作画呢?”

  沈江云本来以为自己找到了可以一吐为快的同好者,庶弟若不是也喜欢绘画,怎么会对画作的品评见识如此深刻?想来也是有过研究的!再加上前面几次和沈江霖的深入接触,沈江云心中已经真的将沈江霖当作亲近的弟弟看待。

  可是沈江霖此言一出,刚刚堆积出来的那些好感,顷刻间就消失了,沈江云只觉得当头被浇了一盆冰水,刚刚还火热的心一下子凉了个彻底。

第14章

  见到沈江云耷拉着脸一言不发,沈江霖心中莫名闪过一丝好笑来——还是个少年人,一切情绪都挂在脸上。

  习惯了成年人的世界,这般的直来直去,倒让沈江霖有些不适应了。

  不过很快,他就转回了话头:“大哥,你有没有想过父亲到底是为什么不让你画画?或者说,父亲到底要怎样才能让你光明正大地继续画画?”

  沈江云没想到话题转的如此之快,刚刚他还以为二弟也是不同意他画画呢,结果怎么就谈到让父亲同意他画画上去了?

  “这断然不可能!二弟你还是不要到父亲面前帮我说和了!”想都不想,沈江云马上拒绝,甚至担心自己这个二弟好心办了坏事,到时候往父亲面前一说,自己偷偷作画的事情就要被父亲知道了,到时候免不了又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大哥,你先别这么激动,我就举个例子,假如,假如说,你如今已经中了举人了,你觉得父亲还会拦着你画画么?”

  沈江霖不疾不徐地抛出了这么一个问题,把沈江云有些问懵了。

  举人?对沈江云来说有些太遥远了,他考了这么多次,才刚刚通过了童生试,连个正经的秀才功名都没拿到,哪里还敢肖想举人呢?

  童生只是通过了县试和府试,到了院试那一关就被刷下来了,文人重名,考过两场就称“童生”,实际上“童生”什么都不是,就连出任村里蒙童的夫子,只要不是荒郊野岭之地,也至少得是个秀才才行呢!

  然而,尽管“童生”还什么都不是,也是沈江云费劲千辛万苦考来的,拿的还是倒数的名次,就是这样,魏氏还喜的跟什么似的,直说十五就考中了童生,后面再读两年书,秀才功名不在话下!

  就是父亲沈锐,早年间也考过科举,只得了一个秀才功名,后头承爵了便没继续科考,时常引以为憾,所以对沈江云就愈发严格了。

  在沈江云看来,“举人”功名是遥不可及的。

  但若只是假如,沈江云倒也认真思索了一番,然后有些不确定道:“若是此时此刻我已经中了举人,想来父亲是不会再苛责我了吧?毕竟举人已可授官,凭着咱们侯府的门路,外任做个知县也是可以的了,到那个时候,父亲焉能管得了我?”

  沈江云越说越肯定,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俊逸的面容在灯下更显熠熠生辉,眉目之间迸发出了一股神采来。

  沈江云虽是少年脾性,但是从小长在侯府,又得悉心栽培,很多见识是不少的。

  他知道,以他的身世,只要中举人,想要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只要入朝为官,不说和父亲可以平起平坐,在很多事情上,自己就有了话语权,甚至因为已经中了举做了官,父亲还会用读书来压他么?

  心中鼓噪了几瞬,但是很快又被现实压了回来,沈江云苦涩地摇了摇头,笑道:“二弟,你还没入过场,哪里知道这里面的事,科场并非如此容易……”

  还没说完,沈江霖就打断了他的丧气话:“大哥,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当然知道科场不易,可是你都没有拼尽全力,何谈不易?”

  “大哥是不是觉得,自己以后可以袭爵,所以对科考没有全力以赴过呢?大哥都可以无师自通画出这么好的画,难道区区科考就能难住了大哥?我想只要大哥真的将心放在读书上,早就已经考中秀才了!”

  前头的话说的沈江云都差点要跳起来了,可后面的那些话又说的沈江云脸红,尤其是沈江霖一幅十分信服崇拜自己的模样,让他好半天都没法说出反驳的话来。

  沈江云没被人这么直白的夸过。

  父亲沈锐奉行严父教子,跟着读书的秦先生是沈锐千挑万选、奉上重礼才答应收沈江云为学生的,在拜师之前沈锐早就对秦先生全方位打听过了,在教导学生的理念上两人是一致的,才会命沈江云前来拜师,秦先生奉行的也是“严师出高徒”这一套的。

  沈江云同门师兄弟五人,他是学的最差的,和他同一年进学的,就算没考中秀才,名次也在前头。

  沈江云从来没有被一个人如此肯定过、称赞过、相信过。

  顿时,心中生出一股豪气,同时扪心自问,自己尽全力了么?难道他就真的比别人差?是不是因为总觉得自己可以承爵,所以就懈怠了?

  沈江云神色一变再变,心潮起伏不已,此刻恨不能马上拿起课本就读,明日就去中个举人回来,一扫自己多年来的郁气!

  沈江霖知道,今日的大饼已经画完,沈江云是吃下去了,不过学习习惯并非一日养成的,思想觉悟也不是一天就能改变的,这是水磨工夫,绝非一日能成。

  “二弟,我,我以后定认真读书,明年争取考中秀才!”沈江云没发过这种狠话,说完脸一下子就涨红起来,心思摇曳,就怕自己大话说了出去,明年还是没考中,到时候啪啪打脸。

  却听沈江霖立即满目信任道:“大哥,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的!往后我有不懂的都来问大哥,也希望大哥能带带我,让我也能考取个功名,你知道的,族学里的张先生学问不比秦先生……”

  沈江云当然知道张先生根本比不上秦先生,秦先生自己就考中过举人做过八品教谕,出身蜀地名门之后,当时父亲是想将沈江霖一起送到秦先生门下的,可惜秦先生以学生已满,没有精力教授更多学生为由,婉拒了。

  沈江云自觉有些微妙地愧疚,他有如此好的先生随时教导,却是漫不经心地学着,每天应付了事,二弟求知若渴,想要跟着秦先生学习却不能,这实在是…哎!

  等沈江霖走后,沈江云痛下决心,以后秦先生的一词一言都要牢记在心中,这样后头二弟来请教的时候,才能言之有物。

  自己,决不能让二弟失望!

  沈江霖走在夜风中,嘴角微微翘起——这要倒下的侯府,重担可不能落在他一个人身上,今夜兄弟交心彻谈,让沈江霖发现,长兄并非真的草包,修修剪剪的,或许也能顶事?

第15章

  日子还是一天天的过,沈江霖结合着原身的记忆,以及对身边情况小心翼翼的观察,总算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开始渐渐扎根。

  侯府中的下人因为魏夫人对灶房几个大师傅的敲打,不敢再对沈江霖的“清风苑”有所怠慢,哪怕灶房里的大师傅心里恨毒了沈江霖,也只能低下头颅恭恭敬敬的。

  族学那边,每天照旧上着,虽然族学中的子弟大部分心思都不在读书上,但也没人不开眼地要和沈江霖对上,沈江霖展现出来的读书天份,在沈氏族中子弟看来,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人家沈江霖是侯府的二少爷,能和他们一样么?

  本身就和沈江霖不甚亲近的族学同窗,如今对沈江霖更是敬而远之,好在孟先生课讲的不错,对他又是青睐有加,时常提点关心,沈江霖根本没把族学中人的疏远放在心上,一心只读圣贤书,倒也是相安无事多日。

  族学十日放假休息一天,今日又到放假日,孟昭却在自己临时租住的小院中整理了一番衣物和书籍,然后又去东街的脚店里买了一包点心,往着族学后面的一个院子走去。

  说是院子,其实就是族学后头又搭建起来的一排屋舍,最正中间三间给张先生一家住着,另外几间则是族学中负责洒扫、做饭的几个沈氏族人在住。

  孟昭被张先生热情地迎了进去,两人进了堂屋右侧隔出来的一间小书房内,分了宾主落座。

  “张世叔身体已然痊愈,小侄这次是特来辞行的。”孟昭对着张先生拱手,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张先生年逾六十,刚刚经历了一场风寒,原本就消瘦的面庞如今更是颧骨突出,人都有些瘦脱了相,更显得满脸严肃、一本正经,好在精神头看着还不错,讲话依旧中气十足。

  “你此番既是要回庐州科考,老夫自是希望你能一帆风顺,只是如今你可还有回庐州的盘缠?”

  张文山一边掀开碗盖,吹了吹茶碗中漂浮的粗茶叶子,一边问道。

  孟昭与张文山之妻孟氏是隔了几房的亲戚,原不甚亲密,也很少有走动。

  孟昭先前在京城游学,算着时间准备回祖籍庐州府应考,谁知道在市井中被人摸走了身上的盘缠,左思右想,无奈之下才登上了张文山家的大门。

  可是知道,那段时间张文山正好身染风寒,眼看着沈家族学将要开启,自己却还卧病在床,到时候沈家不可能就让族学里成日里放假等着自己痊愈,说不得就得再聘一个先生回来。

  那到时候自己这个差事可就说不好了。

  京城大,居不易,张文山一家五口人,就靠着沈氏族学一年五十两银子生活着,且有房住,自己的饭食都是族学里包的,五十两银子算不得多,但是也够他们一家五口嚼用了。

  孟氏当时一看到孟昭来拜访说明来意后,马上就像找到一个救星一般,将人请了进去,商量着让孟昭代一段时间的课,这才有了后头的事情。

  如今张文山病愈,孟昭又要赶赴今年的秋闱,庐州府距离京城千里之遥,路上就要几个月时间,自然不好再耽搁下去。

  孟昭今日就是为了盘缠的事情来的,只是不好意思开口,如今张文山主动提起,倒是给了孟昭台阶下。

  “还望世叔帮扶一把,等来年再回京城,必定双倍奉还。”

  孟昭说的磊落,可是他话刚一说完,一直站在小书房门口竖起耳朵听的孟氏却是重重咳嗽了一声,然后才敲门进来,给孟昭端了一碗粗茶:“昭哥儿用茶。”

  孟昭谢过孟氏后,孟氏笑着退出了书房,只是在关门的时候狠狠瞪了张文山一眼,张文山脸上表情不变,心里却颤了颤——这个母老虎!

  张文山从袖袋里拿出了一个荷包,悄声递给了孟昭,又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出声。

  然后才抬高声音道:“老夫如今手头也不宽裕,但可以给你指一条明路。”

  孟氏在外头听到张文山如此说话,这才放心离开了。

  家中两个儿子要读书,大儿子还要相看人家,准备聘礼,这时节哪里有多少多余的银子拿出来接济孟昭。

  见孟昭疑惑,张文山捏了捏胡须,缓缓道来:“你可知道如今的侯府沈家祖籍是哪里?也是咱们庐州府的!你既在沈家族学教授了十来日功夫,如今去拜会一下沈侯爷也是应当。”

  若非如此,当年自己还不一定能谋到这个教书的差事。

  张文山点到即止,不肯再多说,孟昭是个聪明人,闻言后又和张文山探讨了几句时文,这才恭恭敬敬地离开了。

  等出了张家,回到了自己落脚的小院,打开那荷包一看,里面拢共五两碎银子,算下来正正好好是自己替张文山代课的这几日费用,再略多了一两碎银,恐怕是张世叔的私房银子了。

  可是庐州太远,本来孟昭准备的盘缠有二十两纹银,五两却是不够的。

  哎!孟昭不怨张文山,只是原本他并不想登侯府的大门,侯府门第太高,自己又是去打秋风的,想要见沈侯爷,恐怕没那么容易。

  但如今,想要赶上此次秋闱,再耽搁下去,恐有意外,孟昭少不得要厚着脸皮登一次门了。

  今日不仅学堂放假,府衙也是休沐日,孟昭心里思量再三,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了荣安侯府。

  张文山并没有给孟昭拜帖,孟昭心领神会,自己这是去打秋风的,他与张文山几次接触下来,知道张文山此人极好面子,恐怕并不想在沈侯爷面前落了下乘。

  所以等孟昭穿着半新不旧、袖口磨的有些发白地棉袍,轻声询问自己是否可以拜会沈侯爷的时候,看门的门房挺着个大肚子不情不愿地从大门内侧的耳房里走了出来,上下打量了一番孟昭,斜眼冷笑道:“侯爷今日不在府上,请回吧。”

  门房赵二中午喝了三两马尿,被老子娘一顿臭骂,酒壶都给砸了,心里本就一股气冲在脑门上,如今看到孟昭哪怕戴着文人头巾,但是一幅穷酸样,连个拜帖都没有,平日里就算侯爷在也是见不着的,都是管事们接待,今日侯爷不在,钱二更是底气十足地赶人。

  孟昭心里清楚,有时候小鬼难缠,准备上前说两句好话,让赵二通传一声,若里面的主子实在不愿见,那也只能再作打算了。

  “这位兄台,我是族学里这几日代课的先生,今日特来向侯爷辞行,还望通融则个,告知一下侯爷何时能回府?”

  孟昭想着抬出了族学这层关系,就算见不到真佛,也能让门房的态度好一点,往府里通传一声,没想到孟昭说了来处,赵二更加不将孟昭放在眼里了。

  “我家侯爷知道你姓甚名谁?还辞行,难道还得给你办一桌践行酒不成?这脸大的!快走快走,别挡着大门了!”

第16章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荣安侯府的门房,就算不是七品官,也把自己看的比一个普通的穷酸秀才要强。

  门房上的人消息本就灵通,沈氏族学离这里又不远,赵二早就听说了张先生病了,找了个远房亲戚代课的事情,如今孟昭登门说明了身份,连个张先生的拜帖都没拿到,赵二哪里还不知道根底的,驱赶起孟昭来,更是有恃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