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花白茶
“就因为我不给隐田,他便砸乔家祠堂?!”
乔老爷咬牙切齿,最后瘫坐在椅子上。
那可是近两万的隐田,他给出三千还不够,纪楚还要?这次又要多少。
桥老吏叹气:“老爷,全给了吧。”
一万八千亩隐田,全给?
一年一两万银子的收入。
现在已经九月底,那些田地甚至都种了麦子啊,如果还的话,还亏了麦种钱。
桥老吏道:“不说祖传的物件在纪县令手里,只说他的手段,如果再来一次,乔家依旧抵挡不了。”
一边剿匪,一边顺手砸了乔家祠堂。
再想想安丘县那些油菜贩子们的下场。
即使是他活了这么多年,依旧不是纪楚的对手。
更不用说,人家砸祠堂的目的,是为了清隐田,还是州城让他找补出七万亩田地。
这事无论放在哪,没人会管他们的。
若还不识趣,纪楚还有更多手段。
可别忘了,经过这次剿匪,他已经能调动两地近千乡兵,这还是只是抽调出来的,全都算上以少则两千,多则四五千人。
乔老爷恨极,甚至想鱼死网破。
但想到最后,他又没有这个血性,自家不过是个做点买卖,当个地主。
真让他去拼命,那还是舍不得的。
县城酒楼,从缴获的物资里取了些银钱,一部分买了酒肉分给两地乡兵们。
另一部分则在酒楼宴请黄总旗等兵士。
帮他们沾桥县剿匪,自然要郑重感谢。
若不是他们带着,只靠乡兵不会那般顺利。
纪楚,黄总旗,马典吏,捕头成耿,书吏傅康,纪振等人几个人坐了一桌,大多都难掩兴奋。
黄总旗却在低声问:“那乔家要是咽不下这口气,一定报复回来,怎么办。”
“太高估他们的血性了。”纪楚跟黄总旗很熟悉,也不客气道,“若真有骨头,也不会到现在才鱼死网破。”
黄总旗细细琢磨,还是不太明白。
纪楚干脆道:“我最初来沾桥县,这些所谓的大户要是抱团抵抗,还算他们有点骨头。眼看着收拾跟他们沆瀣一气的王县令,再看着查人口清隐田,个个都不敢冒头阻拦,无非计较利害得失,觉得跟我殊死搏斗不划算。”
“那时候都觉得不划算,如今更不划算了。”
鱼死网破,殊死一搏这种时候,只属于有英雄气的人。
那坐吃等死的豪绅们,可不在此行列。
用现代的话,大概就是,他们天生就有软弱性跟妥协性。
“这世上的小人,都是怕英雄的。”纪楚举杯,对黄总旗等人敬酒,“天生就怕保家卫国,忠肝义胆的英雄。”
别说其他士兵了,就连黄总旗都很是激动,满饮了杯中酒。
没错!
他们这些英雄,天生克小人!
什么宵小,也敢来造次。
十月初二,黄总旗带着兵士们离开。
两县乡兵训练得差不多了,他们还找了从军中退下来的老兵加入里面,还有一场实战经验,普通的匪贼绝对不在话下。
黄总旗对纪楚抱拳,对这个小县令无比敬佩:“改日去常备军,我们千户,将军,一定会交你这个朋友。”
纪楚回礼,点头道:“有机会一定会去。”
马典吏纪振上前,把上次缴获的马匹牵出一半,又送上礼物,再次感谢众人。
黄总旗还对纪振道:“你这身板强壮,以后多多练习,好生保护你四叔。”
送走军中兵将,纪楚等人慢悠悠回了衙门。
此时的衙门依旧热闹。
匪贼们被押到牢房里,乔家哭诉的仆从也走了。
这会的热闹,则是沾桥县六家大户的当家们,正热热闹闹说话,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和气。
别看他们一大把年纪,见到纪县令过来,连忙站起来相迎。
“见过纪大人。”
“县令大人果然丰神俊逸啊。”
“如此年轻有为,还剿匪有功,真是为本地除却心腹大患。”
“大人有胆有识,能文能武,实在为国家栋梁。”
“纪大人,您快上座。”
“纪大人有礼了。”
眼看一个比一个热情,纪楚再次明知故问。
“诸位怎么有空来衙门,这是约好的?”
众人尴尬笑笑,递上手中文书契凭,还把一些没登记在册的田地方位画了出来。
他们过来是上交隐田的。
其中一家恭敬道:“年底清查账目,发现一些田地遗漏登记,所以特来送还。”
“我家也是,这大半田地都已经种上冬麦了,一并还了。”
“我家田地全都种了冬麦,您看看。”
纪楚打断他们,笑道:“你们家的?”
众人沉默:“官家的。”
官家的?
桥老吏站出来:“佃户家的,不少田地从佃农手中低价买来,正好还给他们。”
这才是正确答案?!
其他五家心都在滴血,却只能连连点头。
要说恨,那也确实有,毕竟那么多田产收入。
但要说报复,谁家敢啊?
如果敢的话,也不会巴巴地过来。
各家族内都吵翻天了,最后的结论便是,给吧,就当破财消灾。
这一点,就跟纪楚评价他们的一模一样。
书吏傅康收了各家的田契,仔仔细细计算,惊讶抬头看了看众人。
纪楚走过去看看最后的数字。
他想让这些人凑出七万亩隐田。
砸了乔家祠堂之后,这些人竟然搞出八万三千亩出来。
看来被吓得不轻。
傅康一一跟大家确认了,该签字签字,该按手印按手印。
从此这八万三千亩田地,就要还给佃户们了。
本就是他们的田地,本就是他们在耕种,就该是他们的。
纪楚最后道:“十月初十是个好日子,过完那日也就要入冬了,被抓的匪贼头子,也在那日问斩,诸位可一定要来看看。”
早听说纪县令要让他们去看砍头,没想到是真的。
各家面如土色,都说自己一定会去。
折腾一下午,六家中五家离开,只剩损失最重的乔家。
乔家祖宅里的粮食金银啊,想想都让乔老爷心痛。
还有祠堂里祖传的金秤,更是家中宝贝,若真丢了,他死了都亏待祖宗。
桥老吏让他先离开,自己留下来说话。
乔老爷一步三回头,那桥老吏开口道:“纪大人,小的年迈,实在不能在衙门当差了,还请大人开恩,让小的回家养老吧。”
他这个眼线都暴露了,只能自己识趣离开。
至于什么粮食金银,不好开口。
桥老吏唯一所求,就是乔家的金秤,希望他这般识趣,纪大人能网开一面。
纪楚坐到上位,开口道:“买卖公平,一视同仁。”
桥老吏立刻抬头。
“这是你家金秤上刻的字。”纪楚说着,那边纪振从后面取出那杆秤,递给自己四叔。
纪楚拿着这杆秤,再次看向上面八个字,又道:“让你们交出田地,或有不服,但凭这四个字来看,你们若真的公平买卖,一视同仁,真的有那么多隐田吗。”
还是巧取豪夺过来的。
今日还田地的六家,没有一个是被冤枉的。
当年乔家祖上创下这份产业,还把秤上刻了这四个字,可惜他们一样都没做到。
桥老吏还想再说,被纪楚制止:“记得来看匪贼们行刑。”
说再多也没用了,还不如让他们看看什么是杀头的买卖。
等到十月初十,半个沾桥县的百姓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