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史官提笔
杨思焕想起自己每逢十五的异常行为,不禁毛骨悚然:“可有解药?”
“有,但配方在皇帝手中。”宋世恕站起身,“刘仲已经派人去找了。在此之前,忽尔玥给你的药能暂时压制毒性。”
窗外传来脚步声,周威端着药碗走了进来:“你醒了!快把药喝了。”
杨思焕接过药碗,却无心饮用。她的世界仿佛在一夜之间天翻地覆。身份、家族、政治斗争...所有这一切都压在她的肩头,逼得她喘不过气。
这一切,都太突然。
“宋大人,”她突然问道,“周世景...他知道我的身世吗?”
宋世恕与周威交换了一个眼神:“他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
三日后,杨思焕的伤势好转,决定启程回京。宋世恕派了心腹护送,一路上戒备森严。
“你真的决定去见皇帝?”马车上,周威忧心忡忡地问。
杨思焕望着窗外远处飞驰而过的山峦:“我必须去。不仅为了解药,也为了世景和孩子们 。“
“但皇帝很可能...”
“我知道。”杨思焕打断她,“这一去,可能万劫不复,但我别无选择。”
周威沉默片刻,突然压低声音:“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那日在北凉大狱,你昏迷时说了很多话...关于周世景的。”
杨思焕心头一紧:“我说了什么?”
“你说...他是‘影子军’的首领,是皇帝最信任的暗卫。”周威观察着杨思焕的反应,“这是真的吗?”
杨思焕没有立即回答。她早知道周世景身份不简单,但没想到他竟是直接效命于皇帝的秘密组织首领。
“我不确定。”她最终说道,“但如果是真的,很多事情就说得通了。”
比如为什么周世景能在关键时刻出现救她;为什么他对朝中动向如此了解;为什么他总是神出鬼没...
“不管他是什么身份,”杨思焕轻声说,“他都是我的夫郎,我孩子的父亲。”
周威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车队在官道上疾驰,距离京城越来越近。杨思焕不知道等待她的将是怎样的风暴,但为了家人,她必须面对。
傍晚时分,车队在一处驿站停下休息。杨思焕刚下马车,就听到一阵熟悉的笛声。那旋律她再熟悉不过——是周世景教她吹过的曲子。
“你们先去休息。”
周威了然的带人离开了。
杨思焕循着笛声走向驿站后的小树林。
月光下,一个修长的身影倚在古树下,白衣胜雪。笛声戛然而止,那人转过身来,正是周世景。
“你来了。”他的声音依旧清冷,但眼中却藏着复杂的情感。
杨思焕站在原地,突然不知该说什么。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最终只化作一句:“孩子们...还好吗?”
周世景点头:“他们很安全,在陆府。”
“陆府?”杨思焕惊讶道,“你带他们去见陆太傅了?”
“是陆太傅派人来接的。”周世景走近几步,“她已经知道你是她的外孙女。”
月光洒在周世景俊美的脸庞上,杨思焕这才注意到他眼下有明显的青黑,显然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她终于问出这个压在心头许久的问题。
周世景沉默片刻:“‘影子军’的存在是绝密,泄露者死。而且...”他顿了顿,“知道得越少,对你越安全。”
“但现在我知道了。”杨思焕苦笑,“皇帝、刘仲、陆家...所有人都把我当作棋子。”
周世景突然抓住她的手:“你不是棋子。”他的声音罕见地带着急切,“我会保护你,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杨思焕望着他坚定的眼神,过去对他的怨恨与不解,在历过这么多事之后已然消散如烟。她知道周世景一向言出必行,但眼下的局势太过复杂...
“皇帝给我下了摄魂散,”她低声道,“每月十五发作,最终会变成行尸走肉。”
周世景目光低垂:“我知道他给你下了药,但没想到是...”饶是他语气平静,还是掩盖不住怒意,“我有解药的线索,但需要时间。”
他苦心经营这么久,为的就是保家人平安,护她周全,结果到头来,还是落得如此地步。
“时间不多了。”杨思焕苦笑,“我马上就要面圣,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
周世景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塞到她手中:“拿着这个,如果遇到危险,摔碎它。”
玉佩温润如水,上面刻着精致的云纹。杨思焕认出这是周世景一直随身佩戴的物件。
“我会在暗处守护你。”周世景说完,像多年前一样摩挲着杨思焕的鬓角,他轻轻在她额上吻过,然后匆匆离开。
杨思焕握着玉佩,站在原地久久不动。夜风拂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响声,仿佛在诉说着这个纷乱时局中,每个人身不由己的命运。
…
应天,皇城。
杨思焕身着官服,跪在乾清宫冰凉的金砖地上。高座上的皇帝朱承启一袭明黄龙袍,俊美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杨爱卿平身。”朱承启的声音温和中带着威严,“北凉一役,你立下大功,朕心甚慰。”
杨思焕谢恩起身,垂首而立,不敢直视天颜。她能感觉到皇帝探究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
“听闻你受了伤,可好些了?”朱承启关切地问道。
“托陛下洪福,已无大碍。”杨思焕恭敬回答。
朱承启轻笑一声:“杨爱卿不必拘礼。你与朕相识多年,私下里还是如从前般称呼即可。”
杨思焕心中一凛。她与朱承启确实有过几面之缘,但远谈不上熟识。皇帝这般亲近的态度,反而让她更加警惕。
“臣不敢。”她依旧保持恭谨。
朱承启似乎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恢复如常:“罢了。朕今日召你来,是有要事相商。”他屏退左右,殿内只剩他们二人。
“刘仲已经上奏,请求朕准许你认祖归宗,改姓为陆。”朱承启单刀直入,“你意下如何?”
杨思焕心跳加速。她没想到刘仲动作这么快,更没想到皇帝会直接询问她的意见。
“臣...不知。”她谨慎地回答,“臣自幼长在杨家,对陆家...并无感情。”
朱承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但血脉亲情,终究割舍不断。况且,刘陆二家在大犁的地位,你应当清楚。”
杨思焕明白皇帝话中的暗示。陆家作为清流领袖,在朝中影响力巨大。如果她认祖归宗,将成为连接刘仲军方势力和陆家文官集团的纽带。
“陛下,”她鼓起勇气,“臣只想知道,您给臣服下的药...”
朱承启的表情突然变得复杂:“你知道了?”他站起身,缓步走下台阶,“不错,那是摄魂散。每月十五发作,若无解药,三年内必死无疑。”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皇帝承认,杨思焕还是感到一阵寒意。
“为什么?”她忍不住问道。
朱承启停在距她一步之遥的地方:“因为朕需要确保你的忠诚。”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杨思焕,你可知你的身世意味着什么?刘仲与陆家的血脉,若能为我所用...”
“若不能为您所用,就必须除掉。”杨思焕接上他的话,心中一片冰凉。
朱承启笑了:“聪明。但朕不想杀你,相反,朕想重用你。”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三个月的解药。若你答应朕一个条件,朕会给你完整的解药配方。”
“什么条件?”杨思焕警惕地问。
“娶朕的弟弟为平夫。”朱承启轻描淡写地说,“如此一来,你与皇室就有了姻亲关系,朕也能放心重用你。”
杨思焕如遭雷击。皇帝竟要她娶皇室成员?这分明是要在她身边安插眼线!
“陛下,臣已有夫郎...”
“周世景?”朱承启冷笑,“他不过是‘影子军’的一员,朕随时可以让他消失。”
杨思焕的手不自觉地摸向怀中的玉佩。她突然明白周世景处境的危险——皇帝显然不知道他真实的身份是“影子军”首领。
“臣。
..需要考虑。“她艰难地说道。
朱承启将瓷瓶递给她:“三日之内给朕答复。记住,朕给你的选择,已经是最宽容的了。”
杨思焕接过解药,跪安退出。走出乾清宫,她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温暖。
宫门外,一辆华丽的马车正在等候。车帘掀起,露出一张杨思焕熟悉的脸——陆长松,陆太傅的孙女,现任大理寺少卿。
“杨大人,”陆长松微笑道,“祖母想见你。”
第145章 第145章陆府正堂内……
陆府正堂内,沉水香在青铜炉中袅袅升起。杨思焕指尖轻触案几上那幅泛黄的画像——画中少年一袭月白长衫,执卷立于梅树下,眉目如画,唇边含笑。画像右下角题着“天由十五岁小像”。
“你父亲最爱白梅。”陆太傅枯枝般的手指抚过画上落梅,“那年他刚与先帝定下婚约,却在那紫金山下遇见了刘仲。”
杨思焕凝视画中人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凤眼,胸口泛起陌生的酸胀感。她从未想过,那个在乡邻口中与人私通而死的“不检点男子”,竟是这般风光霁月的人物。
“陆大人...”她声音发涩,“我父亲他...为何选择...”
“自戕?”陆太傅接话,眼中精光乍现,“因为他和你一样天真。”老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陆长松连忙奉上参茶。
待气息平复,陆太傅从紫檀匣中取出一封火漆封存的信:“天由绝笔。道衍和尚临终前托人送来,嘱咐待你认祖归宗之日方可交付。”
杨思焕接过信,火漆上赫然印着道衍和尚独有的莲花纹。她小心拆开,信纸已经泛黄,但字迹依旧清晰:
「阔儿:
若你读此信,为父已离世十八载。莫要怨恨刘仲,是我执意生下你。陆家百年清誉不容玷污,唯有一死可保全族。
道衍大师会将你送至安全之处。愿你平凡度日,莫要如为父般为情所困。
天由绝笔」
一滴泪砸在信纸上,晕开了“阔儿”二字。那应是陆天由为杨思焕取的乳名。杨思焕仓皇拭泪,却见陆太傅拄着鸠杖起身,从博古架暗格中取出一方玄铁令牌。
“这是陆家暗卫的虎符。”老人将令牌重重按在案上,“三百死士,皆可为你所用。三日后大朝会,我要你当着文武百官的面——”
话未说完,窗外突然传来瓦片轻响,屋里的谈话声也因此戛然而止,片刻后屋外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啊!”
惨叫声中,一个黑影从屋檐滚落。陆长松箭步上前,却见那人嘴角溢出黑血,已然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