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熊也
“这么小,懂什么爱不爱的?”六道在旁看了一会儿,踱上来道:“喂,老头,借我一把剑。”
铁匠见是她,脸色一变,道:“去去去。你就懂吗?上次让你办事,你折腾半天没办好,还落一身伤,现在好意思找我拿剑?”
六道说:“借我一把又如何?我用完就还回来。”
铁匠道:“谁信你?再说了,给你剑又如何,你用得了吗?”
这还真是说到点子上了。师傅教六道是按着人族教的,来来回回就是些调息入定心法,至多就是剑招了。可妖族强于躯体,对剑艺刀艺此类更像缺失一窍,再精美的刀剑到了手上也只是伤人凶器,和菜刀没什么区别,暴殄天物。六道才不管他愿不愿意,信手就将小孙女手上的剑夺来,舞了一套剑招,蛮横道:“睁大眼睛看看,不就是把剑,我怎么用不了了?”
“这是穹苍剑法?只得其形,未得其意,根本两模两样。”铁匠摇头奚落道,“放弃吧。你没有天赋。若是徐行本尊来看,说不定都看不出来这是她的招。再说,你今年也十九了吧?别人十九剑意顶峰,二十一位至掌门,天赋冠绝古今,你拿什么跟人比?不要自取其辱。”
这说的简直太不客气了,句句捅心。徐行这个本尊看着,根本就没这么糟啊!何至于说的这么夸张?
徐行尚在揣测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感到一股熟悉的无名火自心底燃起来。暴怒染红了六道的眼眶,眼前的人一瞬模糊成一团扭曲的线条,嘴巴张张合合,似在讥笑,她手握凶器,僵立原地,恨不得下一瞬便要照胸将人狠狠捅个对穿!
再度醒过来时,铁匠已经走回小孙女身边了,一老一少正翻着什么书,她缓缓低头,自己满掌心皆是冷汗,那柄做来玩的小剑已经被她生生捏得变形了。
难怪那位师傅要死死管她不放了。这的确是个一点就爆的埋藏祸患!
然而,六道似乎已经习惯了自己的脾气。她将小剑抛接几下,冷哼道:“她是她,我是我,我不过学她的剑招,和她有什么干系,为何要和她比?就算要和她比,那又如何了?世上天才这么多,鸠家传人十三岁锻造出圣物,圣物出世那天也没见你这老死的一抹脖子不活了。就算徐行现在从坟里爬出来站到我面前,也不见得要让我别学,辱没她剑招——你又不是她,拿别人的厉害给自己脸上贴什么金?”
说得好!掌声鼓励!
一人一妖针尖对麦芒半天,把彼此都气得跟老牛似的连喘粗气。最后,陈铁匠眼不见心不烦似的丢过来一把未开刃的薄剑,道:“拿了赶紧滚!”
六道目的达到,却也不滚,在那自顾自地研究起新剑来。隔着一道墙角,那边铁匠和孙女儿的交谈断断续续传来,听得还挺清晰。
“剑……好?人,好?”
“这么……不能一概而论的。野火的下落,至今众说纷纭,有人说它跟着主人一同‘折剑’了,也有人说它还在穹苍,只是被谁藏起了。更何况,其实玄门中人对这把奇剑的评说与它主人一般,聚讼纷纭,两极分化。它沾染了太重的血气,造了太多的杀孽,哪怕有剑灵,恐怕也被妖族沾染了心智,和城外那些无智妖人没有区别了。等等……那一任掌门真是姓‘徐’么?爷爷记不大清了,还是依稀记得姓‘郝’还是‘周’来的??又说她啊,生得青面獠牙,是一个极其魁梧的女子,少时顶撞长辈是家常便饭,还当众打过长老!要我说三岁看老,对长辈如此态度,果不其然,之后不就出事了?啧啧啧……扯远了,这说明什么道理?我们宁可平凡一些,也犯不着去趟什么腥风血雨,人啊,还是得活在当下,脚踏实地走正道……”
人上了年纪就容易絮絮叨叨,小孙女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又开始对地上的蚂蚁感兴趣了,六道在门边将剑入鞘,心道,真是废话一箩筐,最烦那种动不动就让你走正道的人。
活在当下,可是当下多难?要走正道,敢问路在何方?
六道往地上丢了半颗小金珠,信步往郊外走去。
徐行听完这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后世评价,心中唏嘘,什么峥嵘战绩,什么救人族于水火之中,这都是半真半假,可以换着面说的,连名字都是可以记混的,然而只有殴打老人是定会流芳百世的。她两辈子可能真和老人过不去了。
六道之后遇到她,神情并无异样也说的过去,一是像叫野火的剑满大街都是一样,叫徐行郝行周行什么行的人多如繁星,二是,如今还有人提起她,无论是非功过,这很难得,但三百年后,连她自己都忘记了自己,何论其他。
徐行这不合时宜的感叹没来得及停留一瞬,便被面前城郊这些活动的怪物打散了。
城郊处已然空无一人,有几只面露茫然的妖正在来回游荡。看着都像是人身为主,身上兽形的部位却极为畸形,有的体型极大,有的却极小,为首那只皮肤呈现一种死灰般的青色,身上还有滑腻腻的蛇鳞——这种模样,不正是和徐行当年发现的那些没有神志的暴动妖族一样么?都这么光天化日地游荡在城郊附近,离人聚居处只隔一条小河,六大宗干什么吃的,竟然没人来处理?!
很快,徐行便发觉了不同之处。这些所谓的“妖人”不仅比她在世时弱小很多,而且神智也是一时“清醒”一时模糊的。这里的清醒,不是指它们能沟通,只是不会一直不知疲倦地袭击过路之人。观它们清醒时的样子,像是在找寻一个所在,极其渴望过去,却没有办法,只能茫然地不断游荡,不分昼夜。
而且,来处理这些东西的也不是徐行料想中的玄门弟子,而是——妖。
来的几个妖族还穿着大宗门服,看着颇有些狗拿耗子的滑稽,不过看样子数量极少,像是那种“证明自己并不歧视妖族”所以才被收纳门下的吉祥物门生,和徐行在位时的妖族质子一样处境尴尬。六道看着自己同类勤勤恳恳地帮宗门做事,一副恨不得卖妖求荣的模样,又是一口唾沫:“恶心!”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不断分化挑动矛盾,这是打压控制一个群体最有效的方法。就算一开始有人有异议,后面也只会逐渐习惯,并且,若是这些怪物伤了人,人的怨愤只会落在没有“恪尽职守”的妖族身上,可谓一举两得。以及,她总有一种模糊的直觉,那就是这些妖人,乃至了悟五人,都是某一方在不断调整的“实验品”……“它”在不断调整,跨越数百年,将这些实验品投放至九界之中。除了科幻片之外,世上没那么多闲出屁的科研狂人,所以“它”定然有一个最终的目的。不过,徐行心道,这六道上辈子羊驼投胎的吧,怎么四处喷口水?
六道本是被人拎着揍,心头甚是不爽,想在这些怪物手上泻一泻火气,没料到冤家路窄,又在小树林中看见了那道布袍身影。
观空也不知是来逃难的还是来普度众生的,逃到一半,看见有几个野孩子来这里拿火烧竹竿,被发狂的妖人追得吱哇乱叫,于心不忍,于是便前来相帮。几个孩子劫后余生,吓得屁滚尿流,有一个腿软到走不动道,他无奈,只能将其抱在肩头,那小童手一攥,他掩面的白巾落下,露出一张面庞,虽眼底青黑,疲惫异常,依旧不损温润俊美之颜色。
六道的眼睛一下便亮了。
小动物的直觉是很灵的。她一眼就看出来,就算看不出有没有剃头,但这人定然是个和尚!
以及,这是个近日里风波不断的通缉犯,犯下大案正在潜逃,他伤了不少人,夺走
了少林的镇宗之宝!
不知为何,徐行竟从她心中感受到了喜意,整个人霎时憋闷一扫,心情大好起来。想也知道,六道本就不喜欢别人对她说什么“走正道”此类的话,她听够多了。如今还发现他是个犯下血案的凶手,比她的小偷小摸要过分个千百倍,也好意思好人样的高高在上对她说教!如此冠冕堂皇,如此两级反转,六道不对此时的观空添点乱下点绊子简直是对不起自己!
六道心念一转,目光便落到了观空时时余光去瞥的心口处。徐行也看出来了,这些少林的有一个是一个不会藏东西,这在她们这种人眼中,和此地无银三百两没有区别。
观空将那几个纠缠不休想拉着他手一起玩耍的孩子劝走,又将竹笠往下压了压,准备往暗处走,怎料一转头,眼前风声一动,一手神出鬼没地自他眼前晃走,他瞳孔微缩,霎时往后一避,但还是晚了一步——
六道手里捏着那块小小的契石,朝他嘻嘻而笑。
“……”
观空当然认出她了,但或许他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恩将仇报”之辈,一时竟怔住,少顷,他沉声道:“姑娘,请还给我。”
“没你的把柄在手上,就是小妖。现在有求于我了,就是‘姑娘’。你们秃驴可真有礼貌。”六道下巴指了指这幽暗的小树林,道,“大师,你不是说要走正道?那自己怎么净往这歪门邪路里钻啊?只许秃驴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观空前进一步,道:“别再乱了!”
六道往后一退,明知故问道:“你要杀我?就跟杀你那些同门一样?”
其实外人只知是观空打伤同门潜逃,并无杀死人,六道一张嘴肯定胡乱往严重里说,但观空却蓦的神色一瞬空白,像是忆起了什么地狱般的景象。
但越是这般,他越是平静下来了。不再跟六道对话,而是沉默地伸手来夺。
不得不说,观空这么做是正确的,因为以六道这没人教过的野路子王八拳法,怎可能抢得过他?来偷他东西时,也不过是仗着自己有潜行的天赋,以及趁人不备而已。
六道见势不妙,灵光一闪,竟立即将那小石头往嘴里一吞,骨碌咽了下去。
观空愣住了。
“怎样?你还来拿啊?”六道哈哈几声,眼神阴沉下来,“你不是让我走正道吗!好啊,我现在就把你这个丧家之犬带到官府里去,带到少林里去伏法。这样是不是够正道啊?!”
自己说着说着还急了。这脾气真是一触即发,差得离奇,虽比寻舟欠缺些厚积薄发、阴冷疯狂,但比小将更多些阴晴不定、毫不讲理,结合了二人之长,谁碰上她真真是有难了。
观空:“……”
他沉默地注视着面前之人。
徐行心道,瞎猫撞上死耗子了。要换了她,把对方刚吞下去的东西掏出来并不难,直接一拳捣到腹部,保准对方能顺带多给你吐出来一顿晚饭。不是刚吞下去的就要麻烦些了,可能要动刀,还得对齐之后缝起来……但,显而易见,观空绝对不可能会这么做。
六道心头大爽,溜溜达达往前走了几步,回头一看,观空并不跟上。她还以为是人把自己想得太好,善解人意地侧头提醒说:“你不要以为我不会真拿走。第二天你就能看见这个出现在黑市上。”
观空闭着眼,行了个佛礼。
六道再往前一走,便发现自己走不动了——她的手上不知何时被扣上了一个形似金箍的灵气环,扯一扯,是柔软的,并不勒人,然而另一端就扣在观空的手腕上,二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十步,再多一分便寸步难行了。
六道炸毛道:“你想干嘛?松手!!”
她反手便掏剑狂砍,然而这东西看似柔软,却坚不可摧,无论如何都砍不断。观空也跟这金箍一般,纹丝不动道:“在下也不想如此。只能劳烦姑娘与我走一趟了。”
……
若是要徐行给惺惺相惜的六道同志送四个字的话,她应该会说:“自讨苦吃”。
六道用尽无数办法,根本挣脱不了这金箍,而她行在大街上,刚想张口大叫,抑或偷偷暗示,观空那后脑勺便跟生了眼睛一样,淡淡看她一眼,她便被自动禁言了。莫说做口型,她连嘴都张不开!而她若是想通过动作告诉别人一些什么,观空也并不管她,只是她手舞足蹈半天,发觉众人都在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她。
现在时局虽不算乱,但也算不得多么平安,街道上掩盖面孔的人不算出挑,更何况观空一向都择着僻静人少的道路走,是以根本没人注意到这两人。
观空不为难她,亦不伤她,就像当时路过出言那般,只要她物归原主,他即刻放了她,绝不追究。但正是如此,六道才绝对不还,她反倒更不爽了——你一个全境通缉的逃犯,凭什么这么光风霁月?凭什么这么心慈手软,看不起谁?!
修者足以将吃入的所有食物消化殆尽,不留残渣,所以是不必如厕的。但想也知道,契石要是能被她消化,现在鸿蒙山脉就该是六道的胃袋了,她成日被硌得奄奄一息,仍旧“宁死不屈”,誓要让观空跪下来求她,性情之恶劣可见一斑。
徐行能感受到她的意志之坚决,也能感受到是有多硌,就像是有什么东西陷在血肉里边……也算是提前体验了一番长鲛珠的感觉了。
然而,如此传奇耐痛的六道同志,在半月之后便轰然投降了。
原因有三。
其一,吃不好。
观空从光头到脚都是古朴的守旧派,这般下山的食物来源,按理来说应该是化缘——也就是六道口中的讨饭。但如今情况特殊,他总不能暗中讨饭,所以只能从随身的小布囊中掏出一点点钱来买些馒头饼子等物,还多半是进了六道的肚里。和尚本就不吃荤物,观空又怎可能给她买肉包子,六道连着吃了半月一粒油星子都没有的素菜,感觉自己不日就要变成一只野牛了。
其二,睡不好。
六道向来是困了倒头就睡,醒了起来觅食,但观空不是。他就连逃亡也是夜晚准时入睡,听着晨中做早课,可以很晚睡,但绝不能迟起。她每日清晨天还蒙蒙亮就被轻轻推醒,观空能一直“姑娘”、“姑娘”地叫到她彻底睡不着为止,语气平缓,语速统一,如同念经,她每日早起都困得怨气冲天,很想梦中杀人,可惜打不过。
其三,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每日都在走。山路也走,平原也走,小河也走,从早走到
晚,步子没停过。六道真想问他,大师你若是不知道“马车”是什么玩意儿,难不成连驴都不知道吗?就算不知道,有必要把自己当驴使吗?!放过你的腿吧,这得走到猴年马月啊?!
她的所有意见,观空一概理解,但并不采纳。他只会淡淡地说“姑娘受苦了,物归原主便可离开”。有他看着,六道什么也不能做。其实她此前被打的伤还没好,她也没治,全靠妖族皮糙肉厚硬扛着,不吃荤腥、吃清淡的,起早睡早,规律行动,反而利于她养伤,只是这半月下来,六道的面色健康了,心态却蜡黄了,她竟鼠生第一次产生了“我究竟为了什么活在这个世上”的哲学念头,真正是惨绝人寰!
终于,在一次观空前去查探之时,六道碰巧看见了一个有钱老爷自马车上下来,腰间的吊坠在略微锋利的边缘上一蹭,绳子断裂,那玉佩就悄声无息地落到了地上,摔出一道细细裂纹。
老爷实在太过富有,一般来说,碎掉的玉佩没人会要,然而他带着的这一块将近有人掌心那么大,就算将有裂纹那一块切掉,也够出三个小件了。
徐行看着六道面不改色地伸出爪子,就知道,偷瘾又犯了。
她知道,着急转手卖不出什么高价,但她实在太馋肉了,旋风一般去了当铺一趟,观空回来时,就见她手里拿着三个热腾腾香喷喷的驴肉火烧,嘴里还在若无其事地大嚼。
“……”观空难得蹙眉,道,“哪来的?”
六道说:“地上捡的。”
观空道:“地上长了驴肉火烧?”
六道说:“地上捡到钱了不行吗?你没捡过钱啊?我可是知道的,你们只能管自己吃素,别人吃什么和你们没干系,看什么看!”
观空根本也没想管她究竟吃不吃荤,他只是陈述道:“地上捡到的钱,只能是其他人掉的。你不物归原主,反倒拿去花了,这是偷窃。”
“好,那我问你。”六道说,“我若是在深山里捡到一根土萝卜,我吃了,这算不算偷窃?”
观空:“不。”
六道说:“那我捡到的若是一根土灵芝呢?”
观空:“这与价值没有关系。”
“那你怎么知道,土灵芝究竟是自己长出来的,还是别人种下去的,被我捡了便宜?”六道说,“既然你看不见就不是偷窃,那你就当看不见我不就好了。”
观空摇摇头,道:“还回去。”
六道:“我已经吃了。”
观空语气强硬了些:“还、回、去。”
徐行心道,完了,你可点了炸药桶了,这小老鼠发起火来可是完全没有体面可言的!
果不其然,六道将嘴里的肉吞了,又三下五除二将另外两份也吃完,抹抹嘴,然后倏地将东西往地上一摔,噼里啪啦的响声中,她阴沉道:“大师倒是管起我来了,怎么也不想想自己现在为何在这里?我做坏事还是好事,无论是天谴还是报应,需要你们挨一下么?!是,你们最善良,你们和我不一样!我天生就是这样恶劣,那又如何?!”
她嘴里怎样不干不净,出口成脏,观空自然都领受过了,什么“狗日的和尚,天煞的秃驴”,左耳进右耳出,当没听到便是了。六道积怨已久,早便忘了是自己拿人东西不还,叽里呱啦对空长骂了半柱香,骂的额角青筋直跳,几乎穷尽了自己毕生的词汇,然而观空不知何时已找个僻静地方坐了,还不忘轻将她拉来,意思是你骂我可以,不要吵到无辜之人。
六道更火大了!
“是,你厉害,你每日都淡然得很,粗茶淡饭也受得。你知不知道掉玉佩那老爷肚子有你的头三个那么大?那东西别说掉地上了,哪怕是掉他脚面上,他都不一定稀罕去捡!他平时没少搜刮民膏民脂,我拿他一点不要的也算偷么?算造福民众。”六道翻了个硕大无比的白眼,“也不睁眼看看自己穷成什么鬼样了,袖口那线头都快比屌毛多了,还在那咸吃萝卜淡操心地替人要钱呢??”
观空:“……”
徐行:“……”
老天,这也太恶俗了!!但是为什么这么好笑??不会她现在笑也要扣功德吧??
这着实恶俗到一个极限了。没在市井里混个小十年都骂不出这样富有新意的话语,观空唇间不断翕动的经文也停滞了一瞬,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抬眼道:“你真是……污言秽语!”
上一篇:荒唐公主的怨种姐妹重生后
下一篇:返回列表